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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shí)間總是過得很快,尤其是在孩子的身高中。

    外公瞧著滿院子跑的盛星，不由感嘆：小家伙剛來的只有那么一丁點(diǎn)兒小，眨眼快兩年了,現(xiàn)在和同齡人差不了多少，白白凈凈的,不再那么瘦小。

    臨近過年。

    盛家父母照舊要去禮佛，把三個(gè)孩子送到滬上，讓外公帶著。原本安靜的院子里,成日都是小孩兒的嬉鬧聲。

    外公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瞧著盛霈跟捉小雞似的捉盛星玩兒,月亮捧著本書蹲在一邊,時(shí)不時(shí)抬頭瞧一眼,盛霈太兇,還會教訓(xùn)他。

    有時(shí)候，他總覺得月亮像姐姐,盛霈像弟弟。

    但在某些方面，月亮卻又完完全全是個(gè)孩子。

    這三個(gè)孩子,性格各有特點(diǎn)，倒是和父母一點(diǎn)兒都不像。這對外公來說，可是件好事兒,他見著那兩人就心煩。

    趁著這會兒，外公走到窗臺邊,朝盛掬月招招手：“月亮,來。”

    盛掬月抬起小臉，盯著外公擠眉弄眼的臉看了一會兒，合上書，小跑著往里走,但面上卻是一點(diǎn)兒好奇都沒有。

    外公瞧著她這波瀾不驚的小模樣，看了那么多年，還是沒習(xí)慣。他輕咳一聲，悄聲問：“月亮，外公想問你點(diǎn)事兒。”

    盛掬月：“星星的，問吧。”

    外公：“......”

    小姑娘都這么直接了，他也沒拐外抹角，直接問：“星星在家怎么樣，開心嗎？爸爸媽媽對她好嗎？”

    盛掬月：“星星睡在一樓，爸爸媽媽不喜歡她上樓，每天和她說的話不超過三句，也不會給她買衣服、玩具，都是阿姨買。比起爸爸，媽媽更不喜歡星星。我和哥哥喜歡星星，星星很好，她有時(shí)候開心，有時(shí)候不開心。”

    她仰著臉，認(rèn)真地問：“外公，爸爸媽媽不是星星的爸爸媽媽嗎？”

    面對孩子純真澄澈的眼睛。

    外公一時(shí)失語，他說：“月亮，如果讓星星留在外公身邊長大，你和阿霈隨時(shí)都能來看她，你愿意嗎？”

    盛掬月繃著小臉，思索了許久許久。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這是一道極其困難的題。

    最后，她說：“只要星星愿意。”

    盛星愿意嗎？她并不愿意。

    當(dāng)夜晚，外公溫聲詢問她的時(shí)候，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拒絕，她甚至小心翼翼地問：“外公，爸爸媽媽和哥哥姐姐，不喜歡和星星在一起嗎？”

    外公立即道：“當(dāng)然不是。外公...外公是怕你不開心。”

    盛星眨了眨眼睛，唇角慢慢翹起，臉頰像鼓起了兩只小湯圓，她說：“星星開心的，能和哥哥姐姐一起上學(xué)，還能看到爸爸媽媽。以前，星星沒有好朋友，也沒有爸爸媽媽。現(xiàn)在都有啦，還有三哥！”

    “要是外公想星星了，星星一定回來看外公的！”

    年過半百的老人，少有這樣的時(shí)刻。

    眼眶酸澀，說不出話來。

    外公說：“那星星要常來，外公做好吃的招待你。”

    盛星眉眼彎彎地應(yīng)：“好！”

    短短的插曲并沒在三個(gè)小家伙心里留下太長的痕跡，年初一那天，他們收到壓歲錢就把煩惱事拋到了腦后。

    客人一進(jìn)門，第一眼就瞧見了三個(gè)小家伙——坐在地毯上，認(rèn)認(rèn)真真地?cái)?shù)著手里的錢，鈔票撒了一地，最小的那個(gè)數(shù)著數(shù)著就數(shù)不清白了，癟癟嘴，委屈巴巴的。

    饒是他見慣了大場面，也不由覺得有趣。

    外公一見他就挑了挑眉：“大過年的，你過來準(zhǔn)沒好事。喲，這回倒是拎著禮物上門了，轉(zhuǎn)性子啦？”

    來人是外公多年好友，知名導(dǎo)演，成日里忙著拍電影，如今能見他一面可不容易，更別說親自上門來。

    他輕咳一聲：“小事兒小事兒。”

    外公輕哼：“又借船呢吧？”

    留著絡(luò)腮胡的男人憨厚一笑：“又被你猜著了。”

    說著，他朝地毯上努努嘴：“那仨小孩兒，前頭兩個(gè)我認(rèn)識，小的那個(gè)打哪兒來的？你和人爹媽認(rèn)識不？這模樣生得可真好，多可愛，嘶，小丫頭看過來了。”

    許是過年，盛星被扮得紅彤彤的。

    腦袋上兩個(gè)揪揪，發(fā)繩上串著小葫蘆和小鈴鐺，一晃就叮鈴鈴的響，身上的小斗篷上繡著纏枝，頸邊雪白一圈毛。

    她看過來的時(shí)候，那雙湖水一樣的眼睛瞬間軟化了他的心。

    外公警覺地問：“干什么？”

    男人說：“我這電影吧，一直少個(gè)小演員。你知道，我這人要求高，找了小半年了，一直沒找到喜歡...”

    “不可能！”外公立即打斷了他，“你想都別想！”

    男人心想，原來是自己孩子，那更好辦了。

    他心念一動，健步如飛，直直朝著那小丫頭走去，趁外公拉住他之前蹲下身，笑瞇瞇地喊：“小朋友。”

    盛霈看他一眼，說：“好變態(tài)。”

    盛掬月頭也沒抬，她已經(jīng)數(shù)完了自己的錢，在幫妹妹數(shù)。

    只有盛星，眨巴著眼盯著他的大胡子看。

    小姑娘好奇地問：“叔叔，我能摸摸你的胡子嗎？”

    外公本想逮著人丟出去，但一見寶貝喜歡，只好默默收回了手，在心里默念：星星不去，星星不去。

    男人笑得更為和藹，殊不知他一咧嘴，配上蓬松茂密的大胡子，多少有點(diǎn)兒嚇人。但盛星不怕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胡子。

    她驚奇道：“是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這可是我的寶貝！”

    盛星抿唇笑起來，想了想，歪過腦袋，用小揪揪對著他，有來有往般對男人說：“給你摸的頭發(fā)。我摸了你的，你也可以摸我的。”

    男人咧嘴一笑，正要伸手，就見三道視線一同看過來。不提身后的外公了，就說跟前兩個(gè)小家伙吧，眼神充滿戒備，仿佛他要真摸下去，隨時(shí)都能撲上來咬他。

    他訕訕地收回手，問：“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盛星看了眼盛霈和盛掬月，見他們沒說話，才脆生生道：“我叫星星，就是天上會發(fā)光的星星，可亮啦。”

    男人琢磨了一下這個(gè)名字，一拍腦袋，這不正好呢，天生就是要吃這碗飯的。他又問：“星星，你知道什么是電影嗎？”

    盛星點(diǎn)點(diǎn)腦袋。

    三哥帶她去看過。

    男人真誠地發(fā)問：“你想演電影嗎？到時(shí)候，所有人都能在電影院里、電視上看到你，會有很多、很多人喜歡你。”

    盛星本想搖頭，可聽到后半句，忽而停住了動作，確認(rèn)似地問：“會有很多人喜歡我嗎？喜歡星星嗎？”

    “當(dāng)然了！沒人會不愛你的！”

    這話一出，外公心道不好。

    盛霈和盛掬月對視一眼，沒出聲。

    對他們?nèi)齻€(gè)人來說，如果星星喜歡，那就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她在盛家開心的時(shí)刻寥寥無幾。

    盛星捏著紅包封，心想，或許爸爸媽媽也會喜歡她。

    或許會有人只喜歡她，喜歡星星。

    .

    初七過后，年味漸散。

    江予遲本等著盛星回來，送她新年禮物，可大半個(gè)月過去，人丟了。盛霈告訴他，星星被借走拍電影去了。

    小少年面無表情地說：“你沒把星星帶回來。”

    盛霈揉揉腦袋，苦惱道：“說第三遍了，星星自己想去。你當(dāng)時(shí)要是在，肯定不會攔著她！”

    江予遲問：“為什么？”

    盛霈一頓，咽下剩余的話。

    那是他們家里的事，事關(guān)盛星，他不可能往外說。

    江予遲拿著手里的禮物盒，又不高興了，這兩年他總是在不高興，多數(shù)是為了盛星，他甚至開始討厭盛家父母。

    半晌，他問：“星星在哪里？”

    盛霈：“？”

    ...

    江予遲回到家，立即找到奶奶，認(rèn)真地說：“我要去豐城找星星，不會留很多天，要把禮物給她。”

    奶奶一愣：“等星星回來再送給她。”

    江予遲搖頭：“要在元宵前。”

    江奶奶瞅著小少年，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實(shí)在是這些年，這小子從來不向他們提什么要求，自己的事情從來都自己做。

    她用商量的語氣說：“奶奶陪你去。”

    江予遲仔細(xì)想了片刻，又搖頭：“司機(jī)叔叔送我去，我自己去找星星。”

    江予遲雖然年紀(jì)小，但他決定的事，少有人能改變。說到底，這也是個(gè)倔強(qiáng)孩子，勝在聰明又會迂回。

    奶奶只好道：“不能和司機(jī)叔叔分開。”

    江予遲點(diǎn)頭應(yīng)了，原本說不上來的低落心情緩慢地回升，漸漸愉悅起來，而后那點(diǎn)不高興煙消云散。

    ...

    豐城多雨，成日陰雨連綿。

    車窗上雨滴如蛛網(wǎng)般散開，慢吞吞地滑過，留下淺淺的痕跡，漸漸的，內(nèi)車窗起了霧，畫面變得模糊而朦朧。

    江予遲側(cè)頭看向車窗外，手里捏著禮物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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