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四月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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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要到埃琳的酒吧喝兩杯的,把衛來送到公寓,麋鹿忽然變成了住家男人好好先生,說:“不能太晚回去,我們伊芙會擔心的。”
特么的已經半夜了好不好?
酒吧人不多,進入了后半夜的死氣沉沉,一根煙一杯酒就可以捱到天明,衛來懶得上樓,跟埃琳打了招呼,熟門熟路躺倒在角落的長條沙發上。
埃琳拿了毯子給他,又把計算器和賬本一并帶過來,坐在一邊慢慢理賬,默念著加減數字,偶爾念出聲。
這是最溫暖的時光,四平八穩躺著,有覺可睡,埃琳像持家的妹妹,為了生計勞碌。
衛來跟她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你那個女朋友呢?上次看見,是保加利亞人?個子小小,笑起來像哭?!?
“她回國了,說這里找不到工作,然后就不再聯系了?!?
“難過嗎?”
埃琳想了想:“也不是很難過?!?
“那就好。”
“最近我要回一趟德國,我姐姐薩賓娜要結婚了。媽媽也說很久沒見我了。”
“回家很好。”
他雙目輕闔,話說的像在嘆息,埃琳猶豫了一下:“衛,你還記得你家嗎?”
她知道衛來的故事,他的父親帶著年幼的他登上蛇頭的偷渡船,在海上漂了很久,船上熱病蔓延,偷渡客死了三分之一,他活到了登陸,然后被父親給賣了。
“不記得了。”
“那你想家嗎?”
“家不想你,你為什么要想家?”
埃琳不再說話了,她輕摁計算器的數字鍵,三月的賬結清了,不好不壞,像生命中大多數平淡的日子。
四月值得期待嗎?四月的溫度會略微上升,積雪和冰層會由南向北慢慢融化,四月有啤酒節,還有戴帽節……
衛來做了個夢。
夢見風浪中顛簸的偷渡船,渾身散發著臭氣的偷渡客在嘔吐,甲板上掀開小小的口子,亮光透進來,罩定一具軟塌塌、正被人拖出去的尸體,蛇頭在甲板上跺腳,暴躁地大叫:“扔到海里!他的身上全是病菌,會傳染的!”
不應該在臨睡前跟埃琳談起這個話題的。
不過,這條船,總會在某些時候鉆進他的夢里,聽人說,生命里放得下的代表過去,放不下的就是命運,衛來覺得,這條船可能就是他的命運。
哪怕活到八十歲,這條船還會在他的夢里被風浪擊打,泊不到岸。
他登上甲板,船員呼喝著使力,把那具尸體拋進海里,俯身去看,撲通一聲,黑色的水面上爆開白色的大花。
而船頭,岑今安坐在高腳凳上,面前支著畫架,長長的裙裾被海風掀的獵獵作響。
衛來奇怪:“你怎么在這里?”
岑今回頭,剎那間地動山搖。
……
不是地動山搖,是埃琳在晃他,天亮了,不遠處一張桌子的煙灰缸里,還有垂死的煙氣一絲一縷,埃琳指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正執拗地一下下閃著綠光。
衛來睡眼惺忪,打著呵欠接起。
“喂?”
“衛!你通過了!他們選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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