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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三生三世枕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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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九剛打完一個哈欠,捂著口道:“可……”帝君卻已吹熄了蠟燭。

    小園林墻垣上菩提往生花的幽光映過來,亭中不至于十分幽暗,帝君略一抬手,六面簾子滑下來連那些光都擋住,帝君的唇在她額頭上停了一停,掀起蓋在身上的云被將她裹進被團:“再不睡就天亮了,熬了這么多天,就不覺得累?”

    鳳九立刻將方才要說什么忘到浮云外,拽著帝君胸前的衣襟含糊點頭:“方才同你說話還不覺得累,光滅了不知為何就又累又困了,但那個劍匣子你方才看到沒有,我做得好不好?”

    帝君將她攬進懷中:“嗯,看到了,做得很好。”

    東海之外,大荒之中,乃青丘之國。

    青丘上一回做兵藏之禮,還是十來萬年前白淺上神分封東荒的時候。

    據史冊記載,彼時禮臺搭在東荒的堂亭山上,臺上有異花結成的數百級草階,直通向堂亭山高的圣峰。尚且年幼的白淺上神一身白衣,雙手高舉劍盒沿著草階拾級而上,于堂亭山圣峰上藏下陶鑄劍時,其風姿為洪荒仙者們爭相傳頌。

    堂亭山不愧東荒的圣山,歷數十萬載仍蔥蘢蒼郁,不見垂老之態。山頂做兵藏之禮用的禮臺于今晨第一線太陽照過來時重現世間,極敞闊的一方高臺,以祥云做成,且是一絲雜色都的祥云,臺上翻涌的云霧縹緲出窮仙意,確然當得上神仙做禮的排場。對面的觀禮臺雖盡數以山上的珍奇古木搭建,論理算奢豪了,但跟這方云臺比來卻也落了下乘。

    落了下乘的觀禮臺上此時坐了三個人。右側坐的是九重天洗梧宮的太子殿下夜華君,左側坐的是元極宮的連宋君以及太晨宮的東華帝君。帝君倚在座中,手里頭握了個小巧的水琉璃盒子時而把玩,向連宋道:“你這么早來我想得通,非為瞧熱鬧,夜華這么早來,他是記錯時辰了?”

    連宋君笑得別有深意道:“你算是有福氣的,能親來一觀鳳九的兵藏之禮。他們青丘難得有著盛裝行重禮的時候,一生重的一場禮大約就在這個日子了。相傳當初尚且年幼的白淺上神在兵藏之禮上,雙的妙顏可是傾倒了洪荒眾仙。夜華那小子前幾日同我喝酒,言談間十分遺憾白淺上神做兵藏混沌重生君臨異界23488之禮時他緣得見,只能在典籍的字里行間想象她當年是個什么模樣,他今日這個時辰就來,大約是想看看白淺當初行兵藏之禮的地方罷。”

    帝君瞟了眼坐在對面望著云臺沉思的夜華君,突然道:“你說……小白她剛出生時是個什么樣子?”

    連宋君被茶水嗆了一嗆道:“你這個話卻不要被夜華他聽到,保不準以為你故意氣他,定然在心中將你記一筆。”目光一時被他手里的琉璃盒子晃了一晃,扇子一指道,“你手里的是個什么東西?”

    帝君攤開手:“你說這個?小白做給我的零嘴,怕日頭曬化了,拿琉璃盒封著。”

    連宋君感到晴天陡然一個霹靂打中了自己:“零嘴?給你的?”湊過去再一定睛,透明中浮著淡藍色的盒子里頭確然封著一些蜜糖,還做成了狐貍的形狀。連宋君抽著嘴角道:“我認識你這么多年不曉得你竟然還有吃零嘴的習慣,這個暫且不提,鳳九她今日就要在八荒成千成萬的仙者眼前進大禮,定然十分緊張,你竟還令她給你做零嘴,你是否恥了些啊你……”

    帝君依舊把玩著那個盒子,嘴角浮起笑意道:“不要冤枉我,她白日里睡多了,昨晚睡不著,讓我起來陪她同做的。再則,我第二次見她的時候,她就敢將花盆往我頭上踢,還能鎮定自若嫁禍給迷谷,”眼睛瞟了瞟看臺四周里三十層外三十層簇起來的八荒仙者,緩緩道,“區區一個小陣仗罷了,你當她是那么容易緊張的嗎?”

    連宋君故意收起扇子在手心敲了一敲,嘆道:“同你說話果然不如同夜華他說話有趣,”看了眼東天滾滾而至的祥云道,“那幾位有空的真皇估摸來了,白止帝君一家想必也該到了,我過去找夜華坐坐,你差不多也坐到上頭去罷,省得諸位來了瞧著你坐在此處都不敢落座。”目光掃過上頭的高位,笑了一聲道,“按位分鳳九她爺爺還該坐到你的下首,唔,鳳九她竟然有拿下你的膽量,此種場合她果然須緊張。”

    觀禮臺下里三十層外三十層的仙者們,乃是八荒的小仙。白淺上神那場兵藏之禮距今已遠,觀過此禮的洪荒仙者們大多作古,一輩的小仙皆只在史冊中翻到過寥寥記載,對這古老禮儀可謂心馳神往,早在三日前已蜂擁入堂亭山占位了。小神仙們瞧著祥云做的禮臺于須臾間重現世間的壯闊時,有過心滿意足的一嘆,覺得沒有白占位。見三位早早仙臨觀禮臺上的神仙都有絕世之貌,且個個貌美得不同時,又有意足心滿的一嘆,覺得沒有白占位。思及大禮尚未開始,已經這么好看,不曉得大禮開始卻是何等好看時,再有激動不已的一嘆,覺得沒有白占位。

    行禮的時辰尚早,各位仙者間各有應酬攀談。譬如,觀禮臺下就有一位谷外的小神仙同坐在他身旁的一個青丘本地小神仙搭話:“敢問兄臺可是青丘之仙?兄臺可知先到的那三位神仙中,玄衣的那位神仙同白衣的那位神仙都是哪位神君?”

    青丘的小神仙眨巴眨巴眼睛自豪道:“玄衣的那位是我們青丘的女婿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夜華君,白衣的那位搖扇子的我不曉得。不過兄臺只問我這二位神仙,難道兄臺竟曉得那位紫衣銀發的神仙是哪位嗎?那位神仙長得真是好看,但后來的神仙們竟然都要同他謁拜,雖然看著年紀輕輕的,我想應該是個不小的官兒吧?”又高興道,“天上也有這等人物,同我們鳳九殿下一樣,我們鳳九殿下年紀輕輕的,也是個不小的官兒!”

    谷外的小神仙吞了吞口水道:“那位尊神可比你們鳳九殿下的官兒大,雖然我只在飛升上天求賜階品的時候拜過一回那位尊神,”又吞了吞口水道,“但那是曾為天地共主,后避世太晨宮的東華帝君,帝君他仙壽與天地共齊,仙容與日月同輝,你們鳳九殿下……”

    話尚未完已被本地小神仙瞪著溜圓的眼睛打斷:“竟……竟然是東華帝君?活的東華帝君?”手激動得握成一個拳頭,“果……果然今天沒有白占位!”

    青丘做禮,歷來的規矩是不張請帖,八荒仙者有意且有空的,來了都是客,意或沒空的也不勉強他,這是青丘的做派。雖則如此,什么樣的規格什么樣的場合,天上地下排得上號的神仙們會來哪幾位還是大體估摸得出的。

    但今日他們青丘做這個禮,為何東華帝君他會出現在此,青丘的當家人白止帝君覺得自己沒鬧明白。白止向自己的好友、八卦消息靈通的折顏上神請教,折顏上神一頭霧水地表示自己也沒有弄明白。

    連宋君坐在夜華君身旁忍得相當艱辛,幽怨地向夜華君道:“你說他們為何不來問我呢?”

    夜華君端著茶杯挑眉道:“我聽淺淺說,成玉她生平恨愛傳他人八卦之人。”

    連宋君立刻正襟危坐:“哦,本君只是助人之心偶發,此時看他們,可能也并不十分需要本君相助。”

    領著糯米團子姍姍來遲的白淺上神疑惑地望他二人一眼道:“你們在說甚?”

    連宋君皮笑肉不笑道:“夜華他正在苦苦追憶你當年的風姿。”

    白淺順手牽了盅茶潤嗓子,順著沾在夜華君身上的若干灼灼目光望向臺下的小仙姬們,慢悠悠道:“我當年嘛,其實比你現在略小些,不過風姿卻不及你如今這么招搖罷了。”

    團子立刻故作老成地附和道:“哎,父君你的確太招搖,這么招搖不好,不好。”

    連宋君挑眉笑道:“你二人十里桃花,各自五里,我看倒是相得益彰,其實誰也須埋怨誰。”

    夜華君淡淡然道:“那成玉的十里桃花,三叔你可曾占著半里?”

    連宋君干笑道:“我今日招誰惹誰了,開口必好事啊……”

    日光穿過云層,將堂亭山萬物籠在一派金光之中,顯此山的瑞氣千條仙氣騰騰。幾聲樂音輕響,云蒸霞蔚的禮臺上驀然現出一個法陣,由十位持劍的仙者結成,為的是試今日所藏兵刃夠不夠格藏在圣山之中。

    換句話說,鳳九她需提著剛鑄成的合虛劍穿過此法陣,過得了,才可踏上百級草階藏劍于圣峰中,過不了便只能重占卜,待百年后再行一場兵藏之禮。此間百年鑄劍的心力毀不說,還丟人,是以開場連宋君才會猜測今日鳳九她必定緊張。這一樁禮之所以盛大,比之君們的成親禮還要來得莊重,也是因它對君的嚴苛。

    鳳九她老爹白奕做今日的主祭。鳳九隱在半空中一朵云絮后頭,看她老爹在禮臺子上絮絮叨叨,只等她老爹絮叨完畢她好飛身下場,她老爹的絮叨她因站得高撿了個便宜聽不著,奈耳朵旁還有個義仆迷谷的絮叨。

    迷谷抱著她的劍匣子,瞧著白奕身后的十人法陣憂心忡忡,口中不住道:“待會兒殿下且悠著些,其實這個法陣殿下過不了也不打緊,在殿下這個年紀便行這個禮的青丘還未曾有過,雖說為人臣子說這個話有些不大合宜,但君上在這個事上也委實將殿下逼得急了些……”

    迷谷的話從鳳九左耳朵進去又從她右耳朵出來。其時她的目光正放在觀禮臺上她爺爺和東華帝君二人身上,心中忽有一道靈光點透。她琢磨她爺爺才是青丘大的當家人,她同東華的婚事,若是將她爺爺說通了,還用得著挨個兒說服她姥姥她老頭和她老娘嗎,爺爺才是可一錘定音之人啊!

    但是要如何才能說服爺爺呢?

    爺爺他老人家不愛客套,或許該直接跟爺爺說,“爺爺,我找了個夫君,就是今日坐在你上首的東華帝君,求你恩準我們的親事。”但這樣說,是不是嫌太生硬了呢?

    從前姑姑教導她說服人的手段,姑姑怎么說的來著?哦,對了,姑姑說,要說服一個人,言談中好能先同他攀一點兒關系,如果能喚起他一些回憶好,要緊是讓他有親切感,再則末尾同他表一表忠心就佳了。她想起這個,大感受教,就將方才那番稍顯生硬的說服言語在心中改了一改,又默了一默:“爺爺,我找了個夫君,就是今日坐在您上首的東華帝君,聽說他從前念學時是爺爺您的同,爺爺您還在他手下打過仗掙過前程呢!”

    好了,關系有了,回憶和親切感也有了,至于忠心……“我和他以后一定都會好好孝順爺爺您的,還求爺爺恩準我們的婚事!”唔,忠心應該也有了。

    她正想到要緊處,身旁迷谷一拉她的袖子:“殿下,時辰到,該入法陣了。”

    迷谷又叮囑她:“過不了我們就不過了,也不怕人笑話,切不可勉強硬闖啊!”

    鳳九但求耳根清凈,唔了一聲。但迷谷的見解她其實不大贊同。道典佛經辭賦文章這幾項上頭她固然習得不像樣些,論提劍打架,青丘同她年紀差不多的神仙里頭她卻年年拔的是頭籌。

    迷谷這個擔憂其實是白擔憂。

    白奕剛下禮臺,空中便有妙音響動,禮臺上的法陣立時排出形來,高空一朵云絮后乍然現出一道利劍出鞘的銀光,劈開金色的云層,一身紅衣的少女持劍攜風而來,頃刻便入法陣之中。

    高座上一直百聊賴把玩著他那只糖狐貍盒子的帝君換了個坐姿,微微撐起頭來。

    法陣中一時紅白相錯劍影漫天,天地靜寂,而兵刃撞擊之聲不絕。十來招之間紅衣的身影攜著合虛劍已拼出來三次闖陣的時機,卻可惜每每在要緊時刻,本只有十人的法陣突然現出百人之影,做出一道固若金湯的盾墻,將欲犯之人妥妥地擋回去。

    臺下的小神仙們,尤其是青丘本地的小神仙們,不為他們的小帝姬捏一把冷汗。

    此法陣乃是洪荒時代兵藏之禮開創之初,白止帝君親手以一成神力在亭堂山種下的法術,待祥云禮臺開之時,此術亦自動開結成令人難以預料的法陣。鳳九皺著眉頭,方才她拼著一招凌厲似一招的劍招,做的是個攻的打算,因第一招間已察出這十位結陣仙者用劍其實在自己之下,想著用個字來解決,好一舉過陣,卻不想此番這個法陣的精妙卻并不在結陣之人用劍如何,而是每到關鍵時刻,總有百來個人影突然冒出來阻她過陣。

    好一個溫暾局。

    就這么慢慢打著拖時辰是不成的,自上一回姑姑闖陣,結陣的這十位仙者睡了十萬年,就為了今天來難為她,他們自然比她的精力足些,看來還需找到法門一鼓作氣強攻。爺爺種下這個法術,雖每一回生出的法陣都不盡相同,但結陣的仙者始終是十人,沒道理輪到她突然招了百人來結陣,爺爺他老人家雖一向望著她成才但也不至于望到這個份兒上,她眼皮跳了跳,這么說……那多出來的百人之影,只可能是幻影。

    不知為何,想到此處不由分神往觀禮臺的高座上一瞟,正見帝君靠坐在首座之上,對上她的目光,唇角彎出個不明意味的笑,兩指并在眼尾處點了一點。她一恍神,結陣仙者的利劍齊齊攻來,她深吸一口氣后退數丈,腦中一時浮映出梵音谷中疾風院里帝君做給她練劍的半院雪樁子,彼時樁林旁有幾棵煙煙霞霞的老杏樹,她著眼睛練劍的時候,帝君愛躺在杏樹底下喝茶。是了,眼睛。

    鳳九她娘挨著鳳九她姥姥,眼中的急切高過南山深過滄海:“九兒她怎就碰上了這么個倒霉法陣,這個法陣攤上我也不一定能闖得過,九兒才多大年紀,能有多深修為,娘你看這怎好,這怎好?”

    鳳九她姥姥眼中精光一閃,極有打算地道:“過不了才好,為娘一向就不同意你公公的見解,姑娘家就該如珠如寶地教養大,嫁一個好夫君做一份好人家,好端端承什么祖業襲什么君位,這些都是九兒小時候你們將她丟給公公婆婆帶了一陣的緣故,若當年將九兒交給為娘帶著,必不致如此。

    當今的男子有哪個喜歡舞槍弄棒的女子,就說你小姑子白淺,不也是近年來不動槍不弄棒了才嫁得一個好人家嗎?九兒她今日若打過了這個法陣,這些八荒的青年俊杰還有哪個敢娶她?”

    鳳九她娘眼角瞬時急出兩滴淚道:“聽夫君說公公當年做這個陣,極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考核君,勉勵他們即位后勤奮上進,若九兒今次沒過,公公必定以為是她上進得不夠了,論如何要罰一罰的,但依母親之見,若九兒過了此陣又嫁不得一個好人家,這才是進退都難,這怎好,這怎好……”

    鳳九她姥姥手一揮,一錘定音道:“她爺爺要罰她,你們多勸著她爺爺就是,這還能重過她嫁一個好人家去?”轉頭重回祥云禮臺,語帶欣慰道,“所幸九兒今日也爭氣,示弱示得相當不錯,你看方才她躲的那幾招躲得多么惹人憐愛,看這個境況,敗陣應是……”“定局了”三個字含在鳳九她姥姥的口唇中,半晌,她姥姥僵著手指向祥云禮臺,渾身顫抖得像秋風里一片干樹葉,“她……她怎么就過了?!”

    鳳九如何破了這個陣,鳳九她姥姥因忙著訓導她娘親未瞧真切,觀禮臺上的諸位仙者同臺下的小神仙們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這位小帝姬方才眼見已被逼到祥云臺側,他們的心都提到嗓子口時,竟見她突然收劍斬斷自己一截衣袖,伸手一撈就綁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眾人正疑惑時,她已毫不猶豫地提劍沖向法陣,拼殺之間竟比以眼視物時為行云流水,三招之內再次做出一個闖陣時機,待陣中兀然出現百人之影時,她攜劍略向右一移,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她已沖破幻影站在法陣之彼,破陣了。

    年輕的小帝姬仗劍而立,一把扯下縛眼的紅緞,抬頭看向觀禮的高臺,未施脂粉的一張臉因方才的打斗而暈出紅意,眸色卻清澈明亮,瞧著某處閃了閃,頃刻又收回去。

    平日瞧著是個不著調的樣子,遇上個這樣麻煩的法陣,又是在八荒眾神眼皮子底下,卻絲毫未露過怯意,進退從容行止有度,在臺上臺下的一派寂靜中,穩穩鎮住了場子,還能氣定神閑收劍入鞘,輕輕呼出一口氣:“終于能顯擺今年做的劍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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