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生三世枕上書》
第(2/3)頁
據老管事呈報,近日神官大人面上雖看不大出什么,但心緒應是比往日都慰開朗些,他自然仍未出過孟春院院門,但時而解解棋局或繪繪棋譜,或袖卷去波心亭坐坐,或在院中走走停停。只有后這一樁走走停停,他不曉得神官大人是在做什么。
阿蘭若卻曉得沉曄是在做什么,上一封信中他寥寥幾筆提及,他在院中尋出了她從前埋下的一壇陳釀,取四個白瓷壺分裝,夜中就棋局飲了半壺,猜是采經霜的染漿果所釀,封壇藏地下三季,再將秋生的蚨芥子焙干,壇入酒中浸半月,染以藥香,復封壇地下兩載,問她是或不是。
自然,他猜得不錯,說得正是。老管事隨這封回信呈過來的還有一個白瓷壺,說此酒亦是神官大人吩咐帶給文先生的。
這是沉曄第二十封回信。
月黑風高夜,阿蘭若拎著白瓷壺一路溜達到孟春院外,縱身一躍,登上了院零級大神19181外頭一棵老樟木。
此木正對沉曄的廂房,屋中有未熄的薄燈一盞,恰在上描出他一個側影。阿蘭若于枝杈間尋個安穩處一躺,開酒壺蓋,邊飲邊瞧著那扇緊閉的小。
酒喝到一半,巧遇蘇陌葉夜游到老樟木上頭,閑閑落座于她身旁另一個枝杈上頭,開口一通擠對:“為師教導你數十年,旁的你學個囫圇也就罷了,風流二字竟也沒學得精髓,魚雁傳這個招嘛,倒還尚可,思人飲悶酒這一出,卻實在是窩囊。”
阿蘭若躺得正合稱,懶得動道:“師父此言差矣。獨飲之事,天若不時,地若不利,人若不和,做起來都嫌刻意。而今夜我這個可奈何之人,在這個可奈何之地,以這種可奈何的心境,行此可奈何之事,正如日升月落花開花謝一般自然,”她笑起來,酒壺提起來晃了一晃,“此窩囊耶?
此風流耶?自然是風流。”
風流兩個字剛落,對面的小砰然打開,黑色的身影急速而出。阿蘭若眼皮動了動。沉曄立在遠墻上與他二人面面相對時,白瓷壺已妥帖藏進她袖中。
玄衣的神官迎風立著,他二人不成體統地一個躺著,一個坐著。沉曄皺著眉將他二人一掃,淡淡道:“二位深夜臨此,想必有什么指教。”
蘇陌葉站起來立在樹梢上頭:“指教不敢當,今夜夜色好,借貴寶地談個文論個古罷了。”又道:“聽說神官大人于禪機玄理是辨通,不知可有意同坐論道?”
阿蘭若撲哧笑道:“師父是想讓神官大人坐在墻頭上同你論道嗎?”
蘇陌葉正經八百道:“論道之事,講的是一個心誠,昔年有聞佛祖身旁的金翅鳥未皈化前,就是同仇家在一棵樹上同悟恩怨的因果……”
沉曄的眼睛卻直視著阿蘭若,問出不相干的話來:“你喝的什么酒?”
她怔了怔,頃刻已恢復慣有的神色:“一個朋友送的,不過只得一小壺,方才已飲盡了,大人可出現得不湊巧。”
蘇陌葉瞧著他二人,挑了挑眉笑道:“送酒的朋友明日正要過府來同我們聚聚,神官大人若對這個酒有興趣,明日親見一見那位朋友不就明白了。”
沉曄望著他:“送酒的是誰?”
未等蘇陌葉答話,阿蘭若的聲音就那么波瀾地響起:“宗學的文恬,文恬先生。”
那個名字響起時,沉曄冷肅的神色有些與平日不同。
照陌少的說法,當日阿蘭若借文恬之名同沉曄有信往來之事,是他意中發現。那夜明曉得阿蘭若在沉曄面前竭力遮掩,仍要將送酒之事拿出來發揮兩句,卻是他有意為之。
那時候,他不曉得自己對阿蘭若是什么心,只覺她既然想得到沉曄,他就幫她得到他。這個事上頭,她思慮得太重,一心顧著沉曄,曲折得讓他都看不下去。他說出那番話時,只想著,早日做成一個時機,令文恬站到沉曄跟前,方能早日促阿蘭若下個決斷。
要么她在沉曄跟前認了她才是信中的文恬,一切攤開說,這段情會怎么樣就看造化,但終歸有一線生機。要么她將自己做成沉曄與真文恬二人間的一座牽線橋,將這個姻緣讓給真文恬,徹底斷了自己對沉曄的念頭。
但論哪一種,都比她現在這樣拖著強些。
陌少覺得,借著他人的身份陷在一段情里頭自苦,這不該是他徒弟做的事。
鳳九思量,若是她,就選第一種。一切只因她聽過一個傳聞,幫人牽姻緣牽夠兩回,自個兒就難嫁出去,她屈指一算已幫東華姬蘅牽過一回了,再牽一回這輩子就完了。
但阿蘭若,或許其時已嫁出去了,再后顧之憂,又估摸從未做過牽線橋,想試試其中滋味。
總之,一夜枯坐后,她選了后者。天亮時便將文恬傳入了府中,在她一番驚嘆里頭,將二十封沉曄的信札穩穩遞到了她手中。交代給文恬的話里頭,前事后事面面俱到,唯獨隱了她對沉曄的心思,不咸不淡地編了一口胡話:“橘諾被放出王都時求我照應神官大人,你曉得我還算心善,自然要照應。但我同他卻一向看彼此不順眼,照應他的信留我的名必然惹他憤恨,是以留了先生的名。但近日府中事多,我亦有些力不從心,方請先生過府一敘,不知先生可否接下這個重任,代我信上照應照應神官大人?也須寫些特別的,不過閑時生活雜趣罷了。”
文恬從前受了她許多恩惠,加之又是個懂禮的人,自然應允幫這個忙。
對她的一篇胡話亦不疑有他。
她瞧著文恬一封一封翻看沉曄的信,時而贊兩聲:“從前倒是未曾留心,原來神官大人亦是位妙人,這些棋局,倒是有趣。”
阿蘭若笑了一笑,道:“先生棋藝精湛,從前在府中時我便極少勝過先生,今次正好可以同神官大人多切磋切磋。”頓了頓,又道,“不過先生回信時還需摹一摹我的筆跡,當日未想得太多,那些去信雖留的先生之名,字跡倒還是我自個兒的。”
文恬抿了抿唇道:“這并非難事。”
次日小聚,沉曄果然到場。
阿蘭若沒有什么講究,但陌少骨子里其實是個講究人,故而小聚的場地被安置在湖中間一個亭子里頭。
此亭乃是陌少的得意之作。只一條小棧連至湖邊,亭子端立于湖心,四周種了一圈蓮花,遠望上去亭子像是從層層蓮葉中開出來的一個花苞。
亭子六個翹角各懸了只風鈴,風吹過鈴鐺隨風響,便有絲幽禪意。可謂集世間風雅大成,處不講究。
但亭子名卻是阿蘭若起的,拿捏了不講究的三個字,直白地就叫湖中亭。陌少琢磨了一陣,覺得這個名兒也算直白得有趣,忍了。阿蘭若拎了塊未上漆的紅木板兒,狼毫筆染個經水也不易落的重墨,板兒上寫出湖中亭三個字朝亭上一掛就算立了牌匾。陌少抽著嘴角,覺得這個匾兒也算天然質樸,又忍了。
沉曄入亭時,在亭前留了步,目光懸在紅木板兒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上頭。亭中素衣的少女望了阿蘭若一眼,有些了悟,向亭外道:“那三個字文恬寫得不成氣候,承公主美意至今仍懸在亭子上頭,今日卻叫大人見笑。”
沉曄的眼光就望向她。文恬的容貌只能說清秀,但一身素衫立在亭中,襯著背后縹緲的水色,瞧著竟是十分的淡泊平和。
沉曄的目光有些許柔和,低聲道:“文恬?”
少女就微微笑起來:“正是。”
后來蘇陌葉問過阿蘭若,瞧著這個場景,她心里頭是如何想的。這個后來,也沒有后得多久。沉曄入亭方過片刻,便被文恬邀去湖邊一個棋桌上手談一局。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营口市|
洛浦县|
佛坪县|
曲靖市|
永康市|
霍林郭勒市|
永吉县|
攀枝花市|
光泽县|
台中市|
新昌县|
晴隆县|
博客|
樟树市|
安远县|
克拉玛依市|
长沙市|
景泰县|
台前县|
巫溪县|
安国市|
抚松县|
鹿泉市|
邯郸市|
应用必备|
肃宁县|
鄂托克前旗|
杭锦旗|
开化县|
兖州市|
营口市|
玛多县|
城固县|
武鸣县|
庐江县|
河西区|
湘乡市|
高碑店市|
湘乡市|
秦皇岛市|
昌都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