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楊柳飛絮的四月,春蕊收到話劇工作坊那邊發來的試演片段。 一段培玲最后的心理念白,300多字。 十里洋場煙花地流連忘返,培玲憑借國色天姿,成功引起了“蘇杭船王”的大公子顧茂竹的傾心,并如愿嫁給了他,培玲以為自此以后她就可以是那放縱享樂的富家太太,誰知一朝圓夢,一夕夢碎,顧茂竹同她一般,是個虛榮的騙子,華麗衣著包裹的軀體窮困貧賤。 現實如此諷刺,培玲病了,也瘋了,可她依舊戰勝不了骨子里的愛慕虛榮,臨死前還做著執迷不悟的“美夢”。 ——我睡得并不安穩,仿佛在做夢,夢里我回到了三年前,我站在舞池中央,穿了一件玫紅色的旗袍,旗袍的滾邊上百十來只金絲線繡制的蝴蝶翩躚飛舞著,紅寶石紐扣在燈光下閃著熠熠的光輝,有位彬彬有禮的紳士朝我走來,邀我共舞,我沒有答應,轉而投去了另一位豪商的懷抱,踩著音樂,足尖飛旋,我弄掉了我的舞鞋,他們爭先恐后來為我拾撿,我看著他們,幾乎要笑起來…… 兩天的準備時間。 春蕊理順了臺詞,實在心里沒底,拉著嚴文征當面試官,給他演了一遍。 嚴文征看完,繃著嘴唇,表情嚴肅,他說:“舞臺表演我實在沒經驗,不敢瞎指揮,但觀感上確實有地方不舒服。” 春蕊問:“哪里?” “說臺詞時的氣息。”嚴文征因跟著全德澤練過發音,能看出些門道,“每句話開頭你會明顯地從腹腔里提出一口氣,尾音時再將那口氣全部泄出去,這樣兩句話之間的間隔里就會有一道呼吸聲,讓我覺得你表演得非常吃力。” 指出問題的同時,也給了解決意見,“你試著均勻地拿捏一口氣,然后在咬字上抑揚頓挫。” “好。”春蕊咬緊牙關,顫悠悠呼吸,“我再試試。” 她毫不掩飾地表露了緊張情緒,說明真的很在乎這一次的機會。 “別緊張。”嚴文征走近,揉了揉她的腦袋,“能行。” 春蕊擠出笑臉:“你這么相信我啊。” 嚴文征點點頭,肯定道:“我一直相信你。” 試演那天,嚴文征驅車親自護送她過去。 車停在停車場,熄了火,嚴文征沒打算陪她進去,沖她攥攥拳,給她打氣:“我在車里等你,加油。” 春蕊用力揮拳:“加油!” 面試地點定在一間中劇場的舞臺,評委便是話劇《項鏈》的主創人員。 春蕊站到舞臺中央自我介紹完畢,朝觀眾席掃了一眼,才后知后覺導演竟然是周處安,著名的話劇導演藝術家。 他劍眉星目,長得正氣英武,年齡雖偏大了些,眼睛卻還似天上的星星那般,亮而有神。 他稍顯嚴肅,拿著話筒一點頭,道:“準備好了,自行開始。” 春蕊閉了閉眼睛,遵循著心里的感覺開始表演。 劇場空曠,四面墻壁回蕩著她的聲音,一束燈光從頭頂罩下來,似夢似幻的感覺。 但總體是陌生且不習慣的,沒有攝像機懟到臉前,她沒有方向感,行動線變得模糊,形體展現隨之變得畏手畏腳。 “心虛了啊。”周處安微笑著說。 “太久沒登上舞臺,陌生了。”春蕊坦誠回答。在閱人無數的導演編劇制片主任面前,找任何理由為自己的失誤開脫并非明智之舉,他們心中明鏡一般,照得出你的原形。 周處安起身,從第一排走到舞臺邊沿,縱身一躍,坐到上面,他招招手,很有長輩的風范,“下來說話。” 春蕊保持一個肩膀的禮貌距離,在他旁邊坐下。 周處安:“舞臺是有氣場的,你駕馭不了它,它反過來便會把你吞噬掉。” 春蕊受教。 周處安扭頭,視線延伸到舞臺盡頭,指了指:“舞臺的布景也是單一的,空間更有限制,不像影視劇的拍攝,鏡頭分切,你可以在多個場景里不同角度的完成表演。可在舞臺上,你必須學會調度空間,和道具互動,以此讓自己和舞臺融為一體。” 大學時學過的理論基礎,不能說春蕊忘記了,就是太久沒碰生疏了。 周處安繼續指出她的問題:“還有習慣得改一改,在舞臺上,聲音和肢體才是最為重要的,因為燈光一打,后臺觀眾是完全看不見你的面部表情的,動作千萬不能虛,會泄情緒。” 春蕊微微點著頭,像個認真聆聽老師講課的學生。 好一會兒,見周處安不再說了,挺大膽地發問:“那我有優點嗎?” 周處安完全沒料到她會討要表揚,怔了怔,朗聲笑起來:“當然有,第一形象非常合適,第二咬字清楚,聲音好聽,第三肯下功夫,至于第四。” 周處安止住話頭,一拍大腿起身踏上舞臺,說:“我要看一看你的領悟能力怎么樣,能不能□□的出來。” 走出劇場已經五點多了,太陽西斜,綴著余暉。 嚴文征蜷在駕駛座里,用手機觀看《表演者說》的第一期內容。 第一期錄制有彭凱的緣故,整體氛圍輕松一些,但總體還是一檔稍顯嚴肅的教育類節目,吸引的觀眾有限,收視和熱度不太行。 大概做之前考慮過受眾的問題,嚴文征對此并沒過分看重。解構一部電影,他自身的收獲更多、意義更大。 車門響,他收回定格在手機屏幕上的視線,朝來人看去。 春蕊坐上車的一剎那間,嚴文征感受到了她松弛的心情。 “怎么樣?”他明知故問。 春蕊下巴一揚,頭發一甩,一改來時的愁云滿面,倍兒拽道:“妥了。” 嚴文征扶住方向盤,笑歪了。 一個星期后,春蕊與工作坊簽了演出合同。 她當明星沒混出名氣,那登上話劇的舞臺更算不得什么腕兒了。排練費用每天是150塊錢,演出費用每場600,加起來不如小嬋一個月的工資。 春蕊將合同遞給嚴文征,問他:“嚴老板,簽我虧本了嗎?” 嚴文征:“虧大了。” 他在收拾行李,要進組半個月,幫呂燕參與制片的新劇客串一個角色。 而春蕊的行程也逐漸明確下來,4月份話劇集中選角,5月正式建組,各自做案頭工作,讀詞,順詞,6月獨排、集體聯排、彩排,8月下旬開始第一輪商業巡演,持續十天。 春蕊切實理解了為什么嚴文征會說健身是為了保證拍戲有足夠的體力,因為光前期坐著讀本,下午一點開始,凌晨結束,春蕊坐得尾巴骨疼,期間又不停地說,不停地代入感情嘶喊,一天下來,頭昏腦脹。 待時間一轉,當五月僅剩一條小尾巴時,賴松林傳來好消息,上海國際電影節《聽見》所報名的四個獎項全部入圍了。 沉靜許久的劇務群瞬間炸開了鍋。 “艸,有排面。” “真爭氣!” “嚴老師、春蕊、賴導、翟編,你們真給老子長臉。“ “值了,這輩子能參與這部電影的制作。” “頒獎禮都有誰參加,紅毯上你們給我橫著走!” “票房快支棱起來!” ……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