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天黑得像沒磨開的石墨,下落的雪粒越來越密,顆粒足足有黃豆那么大。 突發性的天氣“災害”不可預見,片場陡地變得慌亂,工作人員急匆匆往屋里搬攝影器材,這些玩意兒脆弱又金貴,稍不留神就被砸壞了。 缺人手,嚴文征趕去幫忙,等一切收拾妥當,賴松林給當地氣象局的熟人打電話,詢問這幾日的天氣狀況,得到回復說,雪一時半會停不了,便決定今天提早收工。 他拿著喇叭,站屋檐下喊:“雪天路滑,司機師傅們路上慢點開,安全第一。” 劇組人員的出行安全向來不容忽視,作為導演,賴松林得統籌全局,他又找到車隊總負責人,再三叮囑說:“晚一些,記得確認一遍各輛車是否安全抵達酒店,信息匯總后,向我報備一聲。” 負責人保證:“放心吧。” 賴松林的助理捧著手機湊到他跟前,插話問:“賴導,您也現在走嗎?” “走。”賴松林說,“你把車開過來吧。” 助理說:“制片人開著你的車送翟編回酒店休息,剛出發沒一會兒,我打電話問,說是才過那個化肥廠,要不要讓晶姐掉頭返回來接你。” “不用。”賴松林直接拒絕,“盧晶開車技術一般,來回竟是瞎折騰。” 助理:“那您怎么辦?” 賴松林被亂七八糟的事情壓著,本就有些顧頭不顧腚,難免心里煩亂,他按捺不住脾氣,扯嗓子吼道:“找誰擠一擠,一道回去不就成了,你做事怎么這么死腦筋。” “哦。”助理訕訕然,躲開去撥盧晶的電話,給她回話。 嚴文征這時恰好經過,主動邀請說:“賴導,坐我的車吧。” “好。”賴松林一口答應,“但你得等我一會兒,我還有事要安排。” 嚴文征點點頭:“車上等你。” 街口,大巴車和商務車分成兩列,整齊待發。劇務跑前跑后維持著人員秩序,嘴里還不停念叨著:“老百姓可在一旁瞧著熱鬧呢,亂糟糟擠成一團像什么樣子!傳出去影響不好。” 嚴文征不由地感慨,劇組這幫領頭人心思細謹,做事考慮周全,挺難得的。 他的用車停在最靠里的位置,緊走兩步過去,坐上車,特意讓曲澍降下半截車窗,防止一會兒賴松林找不到他們,因為不見得賴松林會記得這輛車的車牌號。 嚴文征埋頭玩了片刻手機,回復了幾條關于工作安排的短信,爾后,點開照相機,手臂探出車窗,撐住車門,試圖自娛自樂,拍一張有趣的照片。 屏幕取景框中,橫豎垂直交錯的平衡網線將畫面一分為九,嚴文征轉手腕調整角度,將形態各異的工作人員作為畫面的前景和主體,虛化背后空曠雜亂的街道。 攝影師大劉前幾天指導他時曾說,冬天,天無云,地無色,一切變得簡單,那就遵循四季規律,拍身邊不經意出現的秩序,秩序最為簡單。 嚴文征等待時機,當人群中間誰呼出一縷青煙,煙隨風飄向身側同行人的臉,他按下快門。 檢查成圖,尚可。 嚴文征搓搓凍紅的雙手,繼續捕捉有趣的場景。 對萬事萬物抱著一顆熱忱而好奇的心,是徐長新告誡他的。 他27歲那年,《唐刀》殺青宴,向來內斂的人,借著酒醺,向導演徐長新訴說他的迷茫和前路壅閉。 徐長新用言語的利劍,一劍見血地指出,他感覺前路壅閉,是因為他將自己束縛起來,總是試圖去保護自己的小情感,一天到晚、從左到右凝視著自己所置身其中的方寸天地間,眼光狹隘。而演員要學會,生活不是集中注意力于自身,亦有身外繽紛異彩的世界。 嚴文征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犯了不少錯誤,才真正悟出,有一種東西超越了其它所有事情,那就是他的眼睛。他所觀察到的,以及所想象到的,構成他的盔甲,它們能防止他赤身|裸|體的站在舞臺上【注】。 難免想起春蕊,嚴文征自己最近的好為人師,大部分原因是察覺出春蕊現階段糟糕的狀態有他曾經的影子——封閉、恐懼以及疲累。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