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白駒】-《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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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對艾隆附耳幾句。
艾隆半閉的眼睛里,飛逝過悲傷卻又喜悅的光滑,枯槁的手微微抬起,最終無力地垂下。
白馬將項鏈小心收好,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了艾隆的臉上,這是個有尊嚴的吸血鬼,應該有尊嚴地死去。
臨走之時,他在這里點起了火,火焰圍繞著所有那些到死也不肯放下武器的吸血鬼,越燒越旺。
現在是深夜,里馬克河岸邊,搖搖晃晃走過幾個舉著啤酒瓶,嬉鬧不止的年輕人。
“啊!一匹馬飛過去啦!”其中一個面朝博物館方向的醉鬼,突然指著天空喊道。
其余伙伴轉過頭去看,漆黑的夜空靜悄悄,連星星都沒幾顆。
“你個傻子,喝多了吧,眼花了吧!”眾人戳著對方的腦袋大笑。
醉眼朦朧的家伙甩甩頭,再看看天上,叨叨著:“沒有馬啊……我醉啦?”
一幫人笑鬧著離去。
夜空深處,一匹雪色白馬,迎風而馳……
4
槍聲,尖叫,驚恐萬狀的臉,高音喇叭里無力的喊話,秘魯邊境前的一座汽車旅館,被這些圍得水泄不通。幾輛警車停在距旅館大門二十米開外的地方。十幾個荷槍實彈的當地警察舉著槍,緊張地對著旅館二樓的某窗口。
一個饅頭卷發的中年男子,渾身是血地倒在墻邊,身上的彈孔觸目驚心。從留在墻上的斑駁血跡望上去,被所有人鎖定的某個窗口,無疑是這人喪命的地方。有人將他帶到窗口,當著所有人的面槍殺了此人,再將他推出了窗外,殘忍至極。
旅館里的員工與住客,能跑的都跑了,沒人打算流下來看熱鬧。當地人尤其清楚,這樣的事,每年總要發生個好幾次,此處與哥倫比亞交界,亡命天涯的毒販與軍警之間的槍聲是家常便飯。這一次稍微麻煩一點,兩個被追捕的毒販,躲進這個旅館并挾持了數量不明的人質,他們很早就向警察們展示了自己的王牌——背在他們身上的,足以鏟平整個旅館的炸藥,同時還槍殺了一個人質示威,他們并未要求警方給他們讓出一條逃生之路,之要求對方在24小時之內釋放前不久被抓捕的同伙,只要那人安全離開秘魯,他們就釋放人質投降,否則時間一過,就一小時殺一個人質。
警方當然是不肯的,抓獲的是某販毒集團的重要頭目,放走他無疑是縱虎歸山。但人質性命又不能不管,于是,小小的汽車旅館,劍拔弩張,僵持不下。眼見著天色漸漸暗沉,雙方都未有動靜。
“大哥,咱們不是說好了,我出去一會兒,你負責監視這小妞的嗎!”汽車旅館附近的山坡上,白馬坐在獵豹的引擎蓋上,舉著望遠鏡觀察旅館那邊的動靜,一邊看一邊抱怨。
“我怎么沒監視!這不是你一滾回來我就馬上告訴你有毒販闖進旅館,還把那吸血鬼小妞當成人質給綁了。同時被綁的還有兩個美\_女一個老頭,啊,還有個孩子。”獵豹在擋風玻璃上,浮出一張真正的獵豹的臉來,吧唧著嘴說道。
白馬扭過頭,手指戳著獵豹的鼻子:“你就不能順便再做點什么?”
“我只是一輛車,能做什么?”豹臉哼了一聲,見白馬臉色不好看,只得又說,“好吧好吧,就算我是你救回來的,可我也只是一只死去的獵豹的靈魂,你用妖法讓我寄生在這輛車里,但這并不代表我是變形金剛。我的能力,只能提供監視的眼睛與飛一般的速度。跟毒販硬碰硬這樣的事,還是你們自己去做。還有,那小妞是吸血鬼,她的速度與能力豈是那兩個鳥人能抵擋的。”獵豹的語速向來很快,跟百米賽跑似的,末了還不咸不淡地補充一句:“啊,那兩個毒販十有八九是狼人。他們沖進旅館時,我聞到那股子血臭味兒。不過應該是殺傷力低的混血等級,我看見他們身上的槍傷了,沒有自愈的跡象。真討厭啊,我的鼻子越來越靈了,人也越來越聰明了!”
“你個混蛋,那那天你怎么不再狼人落在車頂上的時候通知我!”白馬給了引擎蓋一拳。
“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獵豹哧哧一笑,“再說,大家這么熟了,我還不了解你拔槍的速度么。”
白馬放下望遠鏡,嘆息道:“你知道不,她中了我的特制麻醉藥,這意味著七天之內,她的行動力跟普通人類沒兩樣。”
獵豹的嘴圈成了一個O字:“你加大了劑量?”
“為了防止她中途給我找麻煩。”白馬看著天邊最后一縷光線沉到地平線下,“要是這兩只狼人發現了她的身份……”
“狼人也分派系的吧,這兩個毒販未必是追捕她那一撥里的。或者她很快就被警察給救了。”獵豹安慰道,旋即提高了聲音,“難道你又想動用妖力?”
“現在還不是時候。”白馬從車上跳下來,“是不是一撥的,對她而言也沒什么區別。獵人和吸血鬼之間,沒有和平可言。不過……”他突然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這未必是壞事。”
車窗里卻冷不丁“吐”出來一個名片夾,正好打在他后腦勺上。掉在地上的名片夾彈開來,一張兩寸大小的照片落出來。
“你又亂扔東西!”白馬將照片拾起來,在身上蹭了蹭,放進名片夾里。
“咱們本來已經退休了,說好了去南非安度晚年,你卻偏偏又要攤上這個吸血鬼。”獵豹很不滿,故意從排氣管里沖出一股黑氣,“不就是因為她長得像照片里的妹子么,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什么初戀情結,一看到像自己戀人的妹子就忍不住父愛爆棚!我早就想說了,這一趟比咱們哪次的生意都危險,現在不是古代了,狼人的勢力已經超過了吸血鬼,滅掉吸血鬼是早晚的事。早死玩死都是死,他們兩派的戰爭,咱們何必卷進去!就算把小妞平安送到烏克蘭又如何?不是我烏鴉嘴,說不定不等咱們到那兒,烏克蘭的吸血鬼們已經被狼人剿滅了。你知道狼人們這次不是小打小鬧,這是他們籌謀已久的‘血洗行動’,不光秘魯這里的吸血鬼會遭殃,地球上所有的吸血鬼都逃不了,這不過是時間問題。白馬,我對你這次的決定十分失望與憤慨!”
面對獵豹的憤怒與長篇大論,白馬笑笑,說:“你永遠不知道時間會帶來什么。”
小小的照片躺在名片夾里,挽著發髻的年輕女-子,中國人的模樣,秋水明眸,笑顏如花。咋眼看去,不論年紀還是容顏,確實與伊莉絲有六七分相似,準確說,這不是照片,只是一張繪制細膩的圖片。
獵豹認定圖片里的女-子是他的初戀情人,曾多次試圖挖掘細節。白馬均拒絕透露。
“我只知道,24小時很快就會過去。小妞要是真被狼人識破身份……”獵豹突然變得很高興,“那我們就直接去南非吧!”
“你哥幸災樂禍的混蛋!”白馬踢了車輪一腳。
此時,又來了好幾輛警車,更多的警車將汽車旅館包圍起來。
幾個官員模樣的男人躲在離現場最遠的車里交換意見,他們帶來的消息一點也不好——兩天前,被要求釋放的毒販頭目試圖越獄,已被當場擊斃。
當然,這個消息被封鎖了。
5
房門被鎖死了,所有人質被膠帶捆住手腳并排靠在墻邊。窗戶也被鎖死,窗玻璃上還故意用膠帶固定了數個炸藥包,剛剛毒販們拿槍指著人質中的老頭,命令他明目張膽去“布置”窗戶。這樣,如果有狙擊手遠程射擊,稍有差池便會擊中炸藥。
毒販甲手持沖鋒槍,小心翼翼地從鏡子里觀察外頭的情況。毒販乙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灌著礦泉水,眼也不眨地看守著人質。
密閉的房間里,空氣渾濁不堪,令人窒息。
兩個年輕的白人姑娘一直在瑟瑟發抖,嘴唇發青,不敢哭喊。一哭就會被毒販拿槍托狠打。老頭咬緊牙,極度緊張的雙手死死摳住地板,連指甲出血了都不知道。
伊莉絲垂著頭,渾身無力地靠在墻角。自打中了那一槍,從馬丘比丘到邊境的這幾天,她幾乎都是在昏睡中度過,直到今天清晨才清醒過來,可還是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她甚至還來不及咒罵那該死的白馬,這兩個兇神惡煞的毒販就押著這些人闖進來了。發現了她,正好又多一個人質。
從他們進來,她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低級的混血狼人,怎么也除不掉這股讓人作嘔的氣味。
她強忍著不動聲色。
只要她不說,這兩個東西不會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身旁,靠著一個小人兒,六七歲的小男孩兒,當地人,眼睛又圓又亮,剃的光頭剛剛才長出一層發茬,像只不安分的刺猬。
小光頭緊縮在墻角,雙肘擱在膝上,被膠帶纏在一起的手緊緊貼在臉上,好似要堵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來一般。
只有伊莉絲看到,小光頭并非害怕,這家伙的舌-頭下居然藏了一小枚改良的刀片,正不動聲色地用它慢慢割著膠帶。一旦發現毒販的目光看過來,馬上不著痕跡地把刀片壓回舌下,技術相當純熟。
當小光頭發現自己的隱蔽行動被伊莉絲看到,也沒有慌亂,停下動作,裝作害怕的樣子將臉埋在了她的胳膊上,低聲說:“小姐姐,我不相信會有人來救我。我不想死。”
情況如此糟糕,極大可能會是絕境,還要掙扎嗎?伊莉絲裝作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只將身-子挪了挪,將這小人兒更多地遮擋在身后。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房間里漆黑一片,只有那兩個毒販焦躁的腳步聲,在四周來來回回。
窗外的喊話一成不變,無非是他們的要求需要時間去滿足,不要做出任何傷害人質的行為。但喊話僅僅是半死不活的喊話,讓人看不到一點點希望。
一個姑娘終于徹底崩潰,瘋子一樣掙扎著站起來,狂叫著朝窗戶那邊跳過去。
一梭子彈毫不留情地朝她掃過去。姑娘應聲倒下,拼命朝外伸去的雙手,扯住了白色的窗簾,刺啦一聲,整幅窗簾被扯了下來,像被抽去了靈魂的人,無力地飄落到地上,蓋住了突然失去生命的身\_體。
“你他嗎傻子啊!窗戶上有炸藥!你想炸死我們自己嗎!”毒販甲一拳打在毒販乙的腦袋上,話音未落,他跟他的同伴便呆住了。
明麗清澈的月光無遮無攔地灑進來,如此美好的光線,卻只照出了死亡。
死去姑娘的同伴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拳頭,不敢哭不敢喊,傻子似的凝固了,旁邊的老頭干脆被嚇暈了過去。
“好圓的月亮……”伊莉絲望著窗外低聲喃喃,似乎完全不為剛才的一幕所影響。
房間里突然變得十分安靜,包括那兩個兇手。
不期而至的月光照在他們身上,令他們的表情變得怪異,棕色的臉突然變得又青又白,仿佛被潑上了顏料似的,嘴唇不停翕動著,目光也變得十分呆滯。
琪
低級的混血狼人一般都很抗拒月光,因為他們無法自如地控制身\_體,只要照到月光就會失去人類的意識與智慧,變身為蠢鈍而兇猛的狼,一旦被擊中心臟,就是一顆普通的子彈,也能一擊斃命。
“你還有十秒鐘時間逃命。快!”伊莉絲對小光頭道。
小光頭的刀片終于可以痛快地工作,三兩下就割斷剩下的膠帶,但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拿起刀片割斷伊莉絲腳上的膠帶。
“三秒就能割斷!”他對伊莉絲說。
伊莉絲沒有看他,視線只聚焦在那兩個馬上變成野獸的狼人身上。
此刻,狼人的手指僵直地張開,槍掉在了地上,指甲也暴長成刀鋒狀,神色的眸子漸漸變成淺綠色,直立的身\_體彎曲下去,衣服暴裂開來,深灰色的硬毛刺破了皮膚。
她冷靜道:“不想死就拼命往外跑,不準回頭!”
啪,膠帶斷裂開來,伊莉絲跳起來,沖到門口,聚起僅有的力氣,一腳將堅實的房門踢個稀爛,不等跟過來的小光頭回過神,他-屁-股上已挨了重重一腳,整個人從房里飛了出去,落在離樓梯最近的地方。
“還不快滾!”她折回來,踢了那還在發呆的姑娘跟昏過去的老頭一腳。可恨這兩個家伙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被嚇丟魂了似的。
一陣粗重的呼吸聲從背后傳來,不用回頭,伊莉絲也知道此刻是怎樣一幕情景。
兩只身形碩大的灰狼一前一后朝伊莉絲跟另外兩個呆瓜撲來,雙手被縛的她抬腳踹在一只狼的腦袋上,力道已經是最大,將這畜生踢得眼冒金星,撞到后頭的墻上。
但她來不及對付第二只了,鋒利的狼爪搭上了她的肩頭,整個人被狠狠推撞到了地上,眼見著那沾著口水的狼牙朝她脖子咬下來,她心下一怔,原來已作勢要往狼腹狠踹下去的腿,喪失了功能似的突然停住了。
眼前晃動的仿佛不再是丑陋的狼臉與混亂的月光,而是一片寧靜的黎明,天空像白色桌布一樣干凈,然后,不知是誰狠心將一片又一片的鮮血潑灑上來,硬將這世界變成地獄。
一直附滿灰燼的手從血海里伸出來,撫摸著她沉重的眼皮,夢囈般喃喃——時間越漫長,痛苦越深重,閉上眼睛,撕碎自己,將時間切斷,才是讓一切平息的方法。
閉上時間,切斷時間……對,早就應該這樣了。
突然,一聲凄厲的吼叫,將神思渙散的她拖回現實,落在她身上的不是要命的狼牙,而是熱乎乎的狼血。
襲擊她的灰狼,脖子上插著一把紅色的消防斧,歪倒在她的身邊。
小光頭氣喘吁吁地站在面前,焦急地喊:“走啊走啊!”
她一咬牙站起來,跟著小光頭踉蹌著朝門口跑去。
剛一出房門,身邊的小光頭突然驚叫一聲倒在地上,被一股蠻力拖回了房間。
伊莉絲夢一回頭,那只被她踢飛的灰狼不知幾時清醒過來,撲上來咬住了小光頭的右腳,泄憤似的一甩,這孩子便像個沙包一樣撞到衣柜上,咔嚓一聲,胳膊似是斷了。
難得的是,這孩子居然都沒哭一聲,仰倒在地上,臉色慘白地捂住右胳膊。
這禽獸似乎對這孩子的恨意更大,扭身撲過去,一爪踩在他的肚子上,再多一分力,這五臟六腑就要不保了。那只挨了一斧的家伙也搖搖擺擺站起來,甩脫-了斧頭,憤怒地朝他撲去。
在被撕裂之前,孩子的嘴在動,聲音是喊不出來了,可那口型清清楚楚是在對伊莉絲說:“快逃!”
我不想死!小光頭的話像個炸雷一樣在她心里轟然爆開。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覺得一股熾熱而恨絕的力量從虛弱的心臟里沖了出來,野獸般竄進了每個倦怠的細胞。
灰狼們抬起爪子,它們最喜歡的食物就是新鮮的內臟,現在,食物就在眼前。
不過,它們永遠失去了進餐的機會——幾塊碗口大的血肉被人從它們的脖子扯了下來,心口也被擊穿了一個大洞,斷裂的血管里,狼血如噴泉涌出,兩只兇悍的禽獸頓如一灘爛泥,啪嗒攤在了地上,四肢不斷抽搐。
沒有任何人看清楚這一幕是如何發生的,太快了。
伊莉絲的心口劇烈起伏著,吐掉口里腥咸的狼血,微微張開的嘴唇下,四顆比狼牙還銳利的尖齒在月光下閃著森寒的光。
她上前抱起已疼暈過去的小光頭,朝門口走去。
“不過,你還是挺能打的嘛。”戲謔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一只有力的打手搭在了她的肩膀。
6
“哦喲,傷成這個樣子,要幾時才能再去干活啊!”低矮狹窄的舊房子里,肥胖的中年男人,一邊剔著牙,一邊沖躺在床-上身上纏滿紗布胳膊打著石膏的小光頭搖頭,神情里滿是厭棄,然后將頭轉向送他回來的白馬跟伊莉絲,斬釘截鐵地說:“醫藥費什么的,我是沒有的,我只是這孩子的舅父,好心替他的死鬼爹娘照看他。”
說完,胖男人忙不迭地跑出房門,再沒露面。
這是邊境附近的一個小城,說是城市,也跟一般小鎮差不多,小光頭的家,就在這里的貧民區,棚戶一樣的房子緊挨在一起,各種商鋪與小地攤在橫溢的污水與成群的蒼蠅里開始一天的生意,或--奸-狡或兇惡的人站在角落里,隱秘地交談與觀望。處處都是危險。
“我舅舅縱使這個樣子。”小光頭無所謂地朝他們笑笑,“謝謝你們救了我。對了,小姐姐,你能幫我把那個陶罐拿過來么?”他朝屋角那一堆破爛努努嘴,一個半尺高的三色陶罐倒在一堆廢報紙里。
伊莉絲把它取過來,小光頭讓她把罐子打開,再把塞-在里頭的破塑料袋什么的掏出來,層層裹裹地剝開,露出幾張疊得十分整齊的鈔票跟一堆硬幣。
“給你們的。”小光頭說,“我知道醫藥費很貴的。但我現在只有這些,剩下的,以后再還給你們。”
白馬與伊莉絲面面相覷。
“這是我偷偷攢了好幾年的。我想攢到我十八歲的時候,就足夠費用去利馬那邊最有名的修車廠當學徒。”小光頭看看他的床頭,傷透貼著一張某修車廠的廣告,“我聽維森特說,當汽車修理工最賺錢了!還不用挨揍,我不想再去偷錢包了。”
“偷錢包?”伊莉絲有些吃驚,“你是說,你舅舅說得干活,是讓你去偷錢包?”
“不然怎么辦?爸爸媽媽都不在了,不去干活,就沒有飯吃呢。不過也不是只偷東西,我還要去工廠幫忙搬貨呢,我力氣可大了!不然怎么能砍倒那頭狼!”小光頭朝她吐舌-頭,旋即不好意思地說,“我溜進汽車旅館,其實是去偷東西的。東西沒偷到酒杯抓起來了。”
“難怪你藏刀片的本事那么熟練。”伊莉絲搖搖頭,頓了頓,問,“你,一點都不害怕么?”
“你說狼人?原來傳說是真的!”小光頭居然很興奮,“可惜最后我昏了。不知道那兩只狼后來怎樣了。”
“你差點就沒命了,小子。”白馬實在很喜歡這個小東西,不管說話還是做事,都活蹦亂跳的。
小光頭撇撇嘴:“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一回偷東西被失主抓住,差點把我摁在水里淹死。還有一次生了怪病,都說活不了了,也沒錢看醫生,胡亂找了些山草藥來吃,吐的腸子都要出來了,沒想到慢慢又好起來了。哎呀,這些事太多啦。這里天天都有人死掉,一次槍戰就死好多個呢!”
伊莉絲沉默良久,問:“就這樣生活下去?”
“嗯。”小光頭點點頭,并沒有絲毫難過的樣子。
白馬摸摸他的腦袋:“時間會帶來驚喜,如果你相信的話。”
小光頭轉轉眼珠,撓頭:“什么意思?”
“我們要走了。”白馬站起身。
“喂喂,把錢拿上呀!”小光頭急急地喊。
白馬一笑,轉過身將那一塑料袋零錢拿在手里,問:“我們都那走了,你不心疼么?”
“只要我沒死,還可以再賺回來嘛。”小光頭答道。
“對。”白馬滿意地轉過身,從衣兜里摸了顆閃閃發亮的鉆石,悄悄放進袋子里,然后扔回給小光頭,“以后不要去偷東西了。醫藥費什么的,以后要是我的車壞了,你承諾一輩子替我免費修理,咱們就兩清了。”
說罷,他拉著伊莉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色下,獵豹沿著荒寂的公路超前飛馳,伊莉絲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連看都不看白馬一眼。
“你餓了沒?”白馬若無其事地問。
伊莉絲依然不說話。
電臺里開始冗長的晚間新聞,今天的第一條新聞是“據當地警方稱,三天前發生在邊境某汽車旅館中的劫持人質事件已獲得圓滿解決,兩名毒販被成功擊斃,人質全部被解救,只一人因傷勢過重不治。”
白馬譏笑一聲,啪地轉到別的調頻,聽口水歌也比聽這種編造真相的謊話有趣。
“小光頭說,他不相信有人會來就我們。”伊莉絲忽然說。
“這孩子沒有坐以待斃的基因。”白馬點頭道,“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話音未落,他臉上突然挨了重重一耳光。
獵豹刷的一下停在了路邊,自己停下的,還幸災樂禍地晃了兩晃。
“你……”他剛蹦出一個字,又挨一耳光。
“你……”又一耳光。
“三個了啊!你夠了啊!”白馬拉開車門跳出去,把伊莉絲隔離在車里,“有話好好說,打人干嗎!”
“你根本就是只妖怪,裝成人類!”伊莉絲狠狠瞪著他,“旅館里發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你明明有短距離空間移動的能力,卻袖手旁觀!”
“我哪有旁觀!你們打完了我不是來接你們了么,你那渾身是血,滿口尖牙的樣子,走出去被警察發現,怎么交代?小光頭的醫藥費也是我給的!那種高級的私人診所收費多厲害!”白馬振振有詞,“我的職責,只是保證你到烏克蘭之前是活的,現在你能跑能跳能打人,我就不算失職!”
伊莉絲被他搶白得說不出話來。
“就算我是妖怪又怎樣,我也是憑自己的本事吃飯,賺的都是良心錢。”白馬把腦袋伸進車窗,“比你這種糟蹋生活的米蟲強多了!”
他成功躲開了她送上來的拳頭,不過卻忘了一點,麻醉藥的效力早就過去了。
瞬間出現在他身后的伊莉絲,雙手齊出,狠狠將他的腦袋掰向一邊,銳利的牙齒咬到他的脖子上,道:“你以為我不敢喝你的血?”
“我的血你喝不得。”白馬很認真地說,然后狠狠踹了獵豹的車門一腳,“你個混蛋!都是你告訴她的吧!”
“主教導我們,彼此應該坦誠。”獵豹的臉在擋風玻璃上笑得花枝亂顫,“你平時對我好一點,別老拿劣質的便宜汽油喂我,尤其是不要老揍我,隔三差五也送我去做個保養,我想我們的關系會融洽很多。”
琪
伊莉絲冷哼一聲,放開白馬,問:“我昏睡的時候,你跑去了哪里?要不是你擅離職守,我怎么可能變成狼人的人質!”
話音未落,獵豹的車門突然自動打開:“上車!不對勁!”
空無一人的荒野公路上,兩旁只有一望無際的沙地與高高矮矮的仙人掌,微溫的空氣里,傳來不易察覺的異常震動,遠遠地,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靠近。
白馬忙將她推上車,獵豹刷的一下沖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將可能的危險盡量甩在后頭。
遠處,一群體型碩大的狼,東聞西嗅,似在搜尋什么重要的東西,但最終一無所獲。
7
哥倫比亞,巴蘭基亞港。汽笛聲中,名叫阿波羅號的貨輪,沖開了碧藍的海水。
在阿波羅最底層的貨艙中,伊莉絲站在這個雜亂且散發著異味的空間中,眼睛隨著前方一只在貨物之間歡快奔跑的老鼠左右移動。
“這艘船去哪里?要在這里留多久?現在可以說了嗎?”她皺眉問道。穿越秘魯過境到這里,一路上白馬都沒有告訴她任何計劃。
“至少一個月。”白馬坐到獵豹的引擎蓋上,笑道:“目的地,中國。”
“中國?
琪
“對,從中國送你到烏克蘭。”白馬打了個噴嚏,“雖然這貨倉的味道有些難過,但這是我能找到的,最適合你的地方。終日不見陽光。”
“滾下去,哥有點暈船!”獵豹的車燈孱弱閃了閃。
“你別吐啊,沒有多余的汽油了。”白馬趕緊跳下來,罵道,“讓你自己先去開普敦等我,非要死皮賴臉跟來。”
“我怕你放我鴿子。”獵豹哼了一聲,“美人在懷,你還會記得在大明湖畔,不是,在南非大草原上等你的好兄弟么!”
伊莉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種張狂的笑容完全不符合她一貫的高貴冷艷。
當她發現白馬跟獵豹都用詭異的目光打量她時,她馬上收起笑容,不屑地扭過臉去。
“你應該不怕老鼠的吧。”白馬從獵豹的后備箱里取出防潮墊還有小枕頭,一股腦扔給她,“我睡車里,你隨便找個地方鋪起來,講究一下。”
話沒說完,枕頭什么的就全給扔了回來,伊莉絲嗖的一下鉆進獵豹的后座上,對白馬道:“你去跟老鼠睡。”
“嘿嘿,我喜歡美\_女。”獵豹的車燈歡快地閃起來。
“叛徒,呸!”白馬把墊子鋪在車旁的一小塊空地上,把周圍的雜物跟老鼠驅逐一番,疲倦地躺了下去。
身\_體里的壓迫感越來越重,靈魂在軀殼里搖搖擺擺,稍微不注意就要甩出去似的。白馬深吸了口氣,翻過身去,下意識地用手摁住心口。
車廂里也并不十分安靜,伊莉絲時不時翻身,睡得并不安生。這小妞的睡眠很差,哪怕是中了麻醉藥之后,白馬也常常看到睡夢中的她突然就鎖緊-了眉頭,有時還會握緊拳頭。
長夜漫漫,睡不著的白馬摸出名片夾里的“照片”,入神地看著里頭的姑娘,嘴里時不時嘀咕一句什么。
刷!照片被人從手里出其不意地抽走。
伊莉絲坐在他旁邊的貨箱上,端詳著照片里的姑娘,問:“你妻子?”
白馬不答,將照片搶回來,放回名片夾里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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