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蝶-《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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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wassentherefromheaven,andshe'sDaddy'slittlegirl.
AsIdroptomykneesbyherbedatnight.
ShetalkstoJesysandIclosemyeyes.
男人溫情的嗓音,一遍又一遍。
從枯月第一次到這間酒吧起,這里播放的音樂,一直是這首歌,從未更改。
“你跟之前來的那些家伙完全不同。”靳飛羽說。
枯月沒說話,轉(zhuǎn)動著空餓了的酒杯,杯子上映出靳飛羽微笑的臉。他看起來不到四十的年紀(jì)吧,頭發(fā)卻
是少見的銀白色,戴著一副款式很好的黑框眼鏡,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xì)細(xì)的紋路,但是,臉龐的
清俊,眉眼的澄朗,他乃不失為一個極具魅力的男人。這種魅力,是一種長年累月的積累,是閱歷與滄桑在
時間里緩慢過渡的結(jié)果,不顯山不露水,低調(diào)地附著在他的身上。
這樣的人,理所應(yīng)當(dāng)不是那些在他之前到來的“同僚”們能解決掉的。想必他的雇主也是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
次失敗之后,才肯花大價錢找到他。他的酬金,從來都是普通殺手的百倍之上。這個價碼,不是人人都給得
起,或者舍得的。
“想知道這里是什么嗎?”靳飛羽輕輕拍了拍盒子。
枯月?lián)u頭:“我的職責(zé)只是把它帶給雇主。它里頭有什么,跟我無關(guān)。”
“你果然與眾不同。”靳飛羽搖頭一笑,“這次,她是找對人了呢。”他看著枯月,“準(zhǔn)備何時動手?
”
“等你喝完那杯酒。”枯月老實(shí)地回答。靳飛羽的杯子里,還有小半杯紅酒。
“如果,我希望你能在下個月最末一天再履行職責(zé),你會拒絕么?”靳飛羽很認(rèn)真地問。
枯月的眉頭微微一動。下個月二十六號是KING的生日,我正在給他準(zhǔn)備生日禮物。——白天,落葉幸福
的臉突然在他眼前晃動。
“可以。”他沒怎么猶豫。他跟雇主有三個月期限的約定,下個月再動手,這并不違約。
“謝謝。”靳飛羽又給他倒了杯酒,“她還好么?”
“她?”枯月楞了楞。
“你的雇主。”
枯月略一回憶,說:“漂亮的女-人,應(yīng)該屬于生活得極好的一群人。雖然我沒有看到她整個臉孔。”
“殺手的直覺都是很準(zhǔn)的。”靳飛羽舒餓了口氣,“如果她真的生活得好,我也安心了。”
也行是酒精起了點(diǎn)作用,也行是眼前這個男人太特別,也行是現(xiàn)在所在的環(huán)境太適合聊天而不是殺人,
枯月竟拋棄了自己一貫遵循的只問“三要素”的原則,破天荒問了一句:“情.殺?”
他見過太多愛之深恨之切的女-人,靳飛羽這樣的男人,生命里出現(xiàn)一個,甚至幾個這樣的女-人,一點(diǎn)也
不會奇怪。
“呵呵。”靳飛羽優(yōu)雅地跟他一碰杯,“她是我親生女兒。”
兩個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叮一聲響,久久不散。
【007】
“這是整個月城,最高的地方。”
簌簌的風(fēng)聲中,靳飛羽跟枯月比肩而立。他們的腳下,是一座用金屬肥料以及別的建筑垃圾堆積而成的
“高塔”。
俯瞰,整座城池盡收眼底,枯月從零星明滅的燈光里,看見大片漩渦般幽深的黑暗,再細(xì)看,黑暗里有
許多異常的涌動——一些形狀各異。被各種顏色的光芒包裹的玩意兒,像天上的鳥,或者水里的魚,暢快的
游弋。
那是……滿城的妖怪。但都是些靈力很低,基本沒有殺傷力的低等小妖。
“月城,早在百年之前,就沒有幾個活人了。”靳飛羽的衣裳,在風(fēng)里飄飛,像一對黑色的翅膀,“某
個所謂的科研組織,把偏僻落后的月城作為秘密實(shí)驗(yàn)基地。他們最后的成果,就是一場嚴(yán)重的人為瘟疫,城
里的居民,大多死于非命。當(dāng)局對外掩蓋真相,將月城徹底封鎖,并決定,如果在三個月內(nèi)無法控制這場瘟
疫,就將整個月城填埋,不管城內(nèi)是否還有幸存者。”
枯月略一皺眉。靳飛羽打開手里的桃木盒,一股沁人脾肺的清香撲面而來,甘甜中帶有一種親切。
枯月看著他從盒子里抓了一把沙粒般細(xì)膩的東西,閃閃爍爍,像密集的熒光,又像碎成粉末的星子,漂
亮得讓人忍不住想將它們小心捧在手中,細(xì)細(xì)觀賞。
“如果這里被埋掉,是不是很可惜?”他轉(zhuǎn)頭朝枯月笑笑,“如果,有另一種方法可以拯救這座城市,
我想,我們都是愿意去嘗試的,對不對?”
他手臂一揚(yáng),那些星塵般閃爍的粉末從他的指間洋洋灑灑地飛落出去,在夜色中變成一層斑斕的霧氣,
均勻地落在城市里每個角落。那些在黑暗里游走的妖怪們,欣喜而興奮地享受著這場香氣襲人的霧,連各自
身上的光暈都比之前明亮了許多。
他們的腳下,突然變成了一片五彩流動的海,里頭,分明有小妖怪們高興的笑聲,以只有它們自己才能
聽懂的聲音,在黑暗里制造著特別的幸福感。
靳飛羽的一個舉動,讓這座死城有了另一種意義上的生氣。
“這……”枯月的眼睛有剎那的失神,他死死盯著靳飛羽的桃木盒,“這個粉末……是蝶妖里的統(tǒng)治者
,雪蝶一族才能煉制出的,專為妖魔補(bǔ)充精元的聚靈星晶?”
靳飛羽蓋上盒子,點(diǎn)點(diǎn)頭:“其實(shí),月城里的妖怪,大多是被他們的種族遺棄的可憐蟲,好箱seven,他
只是一只斷了一足的狼妖,沒有辦法自由行動,更沒辦法跟它的同族們一起結(jié)群捕獵,所以,注定被鄙視,
被遺棄。這些小妖的修為太低,別說修成人形,連陽光都是不敢見的。我收容他們,并將它們帶到月城,讓
它們住進(jìn)死去居民的身\_體里,這樣,它們不但有了安全的容身之處,還擁有了人的身\_體,從此可以正大光明
在陽光下生活。”他笑笑,“而那些有滅城之意的人類,見到月城里的居民一夜之間死而復(fù)活,嚇得魂飛魄
散,逃之夭夭。”
“這種‘奇跡’,那些人應(yīng)該是不會放過的。他們沒有回來月城追究復(fù)活之謎?”枯月奇怪地問。這么
多年來,月城在他的印象里,只是一座很少被提及的邊遠(yuǎn)小城,沒有任何值得被談?wù)摰牡胤健?
“他們當(dāng)然想回來。”靳飛羽眺望著遠(yuǎn)處,“只不過,他們再也找不到月城的位置了。我給這座城市布
下了防御結(jié)界,任何不被允許進(jìn)入這座城市的人,都找不到月城。百年過去,知道這段往事的人,都已作古
。月城也漸漸正常化,像一座真正的城市,這些小妖們也很習(xí)慣住在人體里的生活,甚至完全把自己當(dāng)成了
人類,白天,他們工作,上學(xué),打架,戀愛,晚上,脫離肉身,吞下聚靈星晶,保持元神不散,體力充沛,
如此循環(huán),年復(fù)一年。”
“你喂養(yǎng)了一整座城市。”枯月嘴角一揚(yáng),貌似揶揄,“真是一只偉大的雪蝶妖。煉制聚靈星晶是很耗
精元的,你居然堅(jiān)持了這么多年。”
“哈哈,你的話越來越多了。”靳飛羽朗聲大笑,鏡片后的眼睛在夜色下閃著別樣的光彩,“換成你,
也許會跟我一樣的選擇。”
“我只殺妖,從不救妖。”枯月恢復(fù)了常態(tài),淡淡道,“一個殺手,心里只有錢,沒有別的。”
靳飛羽用一種近乎透視的目光鎖定他紫色的眸子,別有深意地說:“蝶妖一組,本分雪蝶夜蝶兩派,雪
蝶善御救治,血統(tǒng)高貴,歷任蝶王都出自雪蝶族,而夜蝶善攻擊毀滅,本領(lǐng)過人。故而保護(hù)蝶王,捍衛(wèi)領(lǐng)土
是夜蝶們的天職,雪夜雙蝶,一文一武,相輔相成。”
枯月沉默片刻,道:“那又怎樣?”
“你忘了月城是被我下了結(jié)界的么?外人沒有我的允許是無法進(jìn)入的。而你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走進(jìn)了月城
。除非你的身\_體,跟我的結(jié)界天生相溶。簡單說,你該是我的同類。而且你應(yīng)當(dāng)在第一次見到我時,就知道
這件事吧。”靳飛羽笑望著他,“不過有一點(diǎn)我倒很奇怪。”
“我知道你我同屬一族。但不知道你是一只雪蝶。”枯月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不過,同族與否,對我
而言毫不重要。”
“你似乎……并不完整。”靳飛羽搖搖頭,“跟我從前見過的夜蝶不太一樣。可我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
對。”
“既然說不出,那就別說了。”枯月縱身一條,從塔頂落到地面。
靳飛羽悄無聲息落在他身后,笑:“有趣的家伙。”
“不及你有趣。”枯月略一轉(zhuǎn)身,半帶譏誚地說,“你能讓一整座城市的妖怪對你敬愛有加,卻被自己
的女兒一再雇兇追殺。”
看著靳飛羽的一臉苦笑,枯月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不管什么時候,睡眠都很重要。
【008】
華盛頓郊外,一處隱蔽的研究所內(nèi),一群身著白色隔離服、膚色各異的人,在各種繁復(fù)精密的儀器前穿
梭忙碌。
玻璃墻外,一個西裝革履、藍(lán)眼高鼻的大胡子,難掩興奮地同他面前的年輕女-子道:“如果這次的行動
順利,我們將一次性搜集到史上最強(qiáng)的妖精元神。有了這個,我們的研究成果,指日可待。默*****,這次真
要好好感謝你。沒有你,我們不可能找到月城的位置。”
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女-人大半張臉,漂亮的雙唇上抹著艷麗的唇膏,他往玻璃墻里那片忙碌的情景瞟了
一眼,冷冷道:“不必謝我。各取所需罷了。”
走在研究室外的小路上,灼眼的陽光灑在女-人纖細(xì)玲瓏的身-軀上,她的步伐不疾不徐,一身米白色的衣
裙,像塊萬年的冰,拒絕被任何陽光融化。
小路的盡頭,她站著,回頭看了一眼那座看似正常的建筑物,那幫終日幻想著制造史上最強(qiáng)生化靈能武
器的“科學(xué)家”們,在里頭夜以繼日地忙碌,廢寢忘食。
下個月底,月城里的妖怪就會成為他們研究項(xiàng)目里的一個關(guān)鍵步驟,為靈能武器貢獻(xiàn)出它們?nèi)康哪芰?
。月城,會變成一座真正的死城,就像百年前那場瘟疫之后的它一樣。這才是它該有的樣子。
靳飛羽,不光是你,不光是那些珍貴的聚靈星晶,還有她,以及那些低等的妖怪,那些你拼命要保護(hù)的
一切東西,最后都要被毀掉。
默在心里冷笑。這是你該付出的代價,父親。
【009】
七月,空中驕陽流火,月城白天的溫度高得離譜,夜里卻涼得透心。從這周開始,落葉每天都會穿過四
條街,跑到那個緊鄰著一塊廢棄工地的小山坡上,小心地輕撫那一叢叢在石頭縫里茂密生長的植物,淺紫枝
干間,白花如星,淡香襲人,在炎夏散落一地溫柔。
“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星光槿?”枯月銜著一跟野草,蹲在她身邊,看著平淡無奇的小野花。
“嗯!”她高興地點(diǎn)頭,嗅了嗅鼻子,“最多三天,它們就會盛開了。”
“你憑它們的香味來斷定開花期?”枯月?lián)芘切┬⌒〉模┌椎幕ɡ伲斑@花有什么出眾的地方么
?”
落葉仰起臉,感受著落日的余溫,說:“別急,等太陽下山之后,你再看它們。”
“好吧。”枯月平躺到草地上,等黑夜降臨。
“你真像個沒事的閑人。”落葉挨著他坐下來,“你的小龍還沒有下落吧,我怎么覺得你越來越不著急
找人了?”
“找到一個人,需要緣分。也許老天注定不讓小龍回到他媽媽身邊吧。”野草在枯月口中轉(zhuǎn)動,說大話
不眨眼。
落葉有些沮喪地抱著雙-腿,下巴放在膝蓋上,喃喃:“媽媽……我已經(jīng)快不記得母后的樣子了……”
母后?這丫頭管自己的媽媽叫母后?枯月拿下野草,扭頭看著她,眼里有明顯的疑惑。
也許意識自己失言,落葉有些慌亂地直起身-子,連聲說:“哦,我是說媽媽,我不是說母后……我……
”“行了,連打圓場都不會。”枯月一笑,“月城的秘密,KING已經(jīng)全部告訴我了。你不用這么慌張。我
知道你不是人類。雖然都是妖怪,可你跟月城里別的‘居民’不一樣。”
“他都告訴你了?”落葉一瞪眼睛。
“是啊。”枯月直白地說,“也許KING也覺得我不是壞人吧,呵呵。”
沉默片刻,落葉松了口氣,“也好,。我感覺得出來,KING不但很照顧你,還很信任你。雖然這種情況
比較少見,可我知道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的確是一只妖怪。”她抿嘴一笑,“還是一只特別沒用的妖
怪。”
他能感應(yīng)到各種妖怪身上的妖氣,落葉身上的氣味,明白地告訴他,她是一只蝴蝶,一只跟他和靳飛羽
相同的——蝶妖。
蝴蝶的味道,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只是落葉的味道,跟他所熟知的同類相比,又藏著一絲奇特的異樣。
“你……”他挺身坐起來,仔細(xì)打量著身邊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丫頭,“你是雪蝶王的后裔?”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落葉像個旁觀者,朝他吐了吐舌-頭,“我已經(jīng)不太記得了。只記得母后
把我抱在懷-里,用最香甜的蜜糖喂我。母后身上的香氣,是任何一種花朵都無法比擬的。”
“你的母后,是雪蝶一族里最美的人。”枯月望著她,怔忪片刻,揶揄道,:“可是你看看你,好像完
全沒有繼承你母后的優(yōu)點(diǎn)。”
“你也是蝶妖?”落葉先是一愣,繼而重重擂了枯月一拳,撅著嘴憤憤道:“我只是懶得打扮!”
枯月連聲道:“好吧好吧,我姑且相信有一天你會跟你的母后一樣美麗……”他頓了頓,突然轉(zhuǎn)了話題
,“可據(jù)我所知,你的父母是被一只鬼面蛛吃掉的,KING救了你,并把你養(yǎng)大。”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時候我還很小。”落葉有點(diǎn)茫然,“聽KING說,他曾把我寄養(yǎng)在一對人類夫婦那
里一段時間。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招來了我們蝶妖的死敵,鬼面蛛。雖然KING及時趕來,可還是沒能救下他
們。”隨著回憶的延伸,落葉臉上漸漸浮出一絲難過,“我依稀記得,那對夫婦在那個大怪物殺來的時候,
拼命地保護(hù)我,一直到最后,他們本來可以扔下我跑掉的。”
枯月的神情,剎那地僵硬。幸而落葉看不見他此時的異常,很快,他恢復(fù)常色,問:“那你還記得你父
王跟母后發(fā)生了什么事么?”
落葉搖頭:“我最完整的記憶,從跟隨著KING浪跡天涯開始,直到在月城安定下來。之前的事,真的不
是太記得了。”
“也是。”枯月自嘲般地笑笑,低聲自語,“那時候你還太小。何況那樣的場面……你不記得更好。”
“你說什么?”落葉湊過來問。
“沒什么。”他瞬間轉(zhuǎn)移話題,指著那幾從星光槿道,“咦,它們發(fā)光了呢!”
聞言,落葉得意地一笑,說:“看吧,我說等到太陽下山,你一定能知道星光槿的奇特之處的。它是月
城里,我最喜歡的花了。雖然看不見,可我的指尖能從它們的花瓣上按決到……”她把手指溫柔地放到尚未
開放的白色花蕾上,“嗯,感覺到希望!”
枯月看著這一叢叢在夜色下散發(fā)著淡淡光暈的花,一朵一朵,若跌下凡間的星光,等待著被人捧在手心
,再放進(jìn)心里。
“這么多年,其實(shí)KING過得并不快樂,我都知道。”落葉有些落寞地收回手指,此刻的她,突然不再是
那個坐在房頂?shù)寞傃绢^,而是像一個真正的,成熟的,心里住著一個男人的女-人。
這種突然的轉(zhuǎn)變,只持續(xù)了一個很短的時間,她旋即嘻嘻一笑,說:“所以我才要盡快把生日禮物完成
,送給他,他一定會開心的!”
“嗯。生日禮物總是會讓人開心的。你加油哦!”枯月拍拍她的腦袋。
以他的年資,足以當(dāng)落葉的長輩了吧。枯月苦笑,紫眸似是掀起了深重的狼,陷入了對一場舊事最本能
的回憶。
【010】
掠奪是一種本性,在所有有野心,有貪欲的妖怪,甚至人類的血脈里暗涌不止,只等爆發(fā)的一天。
一千年前的夕陽下,昭虹界里的那條蜿蜒千萬年的彩影河,被一片赤紅遮蓋了原本的顏色,巍峨矗立,
蒼翠終年的山巒,瘡痍滿目,怪味刺鼻的煙霧,在每一處被強(qiáng)大的攻擊毀得體無完膚的土地上肆意橫陳。
“跑!快跑!”父親淌血的臉,被快速逼近的火光與入侵者們的吼叫聲湮沒。哥哥一手抱著妹妹,一手
拽著枯月,在密林里狂奔。身后,追兵不息。
一直跑到昭虹界里地勢最低的知寒谷,哥哥指了指谷底那方深不見底的黑色潭水,用力握住枯月的肩膀
:“日落之后,你一旦看到潭水瞬間變成了白色,即刻帶著小妹跳進(jìn)去,憋住氣,一直沉到潭水最深處,那
里有一條通往人界的秘道,到了人界,你們就安全了!記住,一定要照顧好小妹!”
“哥哥你呢?”尚是少年的枯月,一把抓住打算回頭的哥哥。
“我得回去。王城被困,那群齷齪的蜘蛛妖還有他們搬來的人類幫手,一定不會放過王與王后,還有小
公主。”哥哥擦去了從額頭上滴下的血,看定枯月,“小月,一定記住哥哥的話!我們夜蝶一族,是為了戰(zhàn)
斗而生的,保衛(wèi)我們的家,是天職。”
山洞深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枯月一手-摟-著妹妹,一手緊緊抓住暗河里凸出的巖石,雙雙浸在冰
冷的河水里。暗河離洞口很遠(yuǎn),他看不到外頭發(fā)生了什么,可是激烈的打斗聲,卻沿著洞里每一個彎道清晰
傳來。
妹妹在他懷-里不斷發(fā)抖,她還是個小孩子,連背上的蝶翼都未長完整。枯月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暗河的河水嘩嘩流過,洞外的動靜漸漸止息。枯月心如亂麻,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抓住巖石
的手,已經(jīng)凍得沒了知覺。他讓妹妹留在河邊,自己躡手躡腳跑到了洞口。
在他心目中,父親與哥哥都是夜蝶里最驍勇善戰(zhàn)的武士,這么多年來,他們跟整個夜蝶族一道,保衛(wèi)著
由雪蝶王統(tǒng)領(lǐng)的昭虹界。然而,這一次的入侵者比從前任何一個都強(qiáng)大,那群常年蟄伏在幽暗--濕--地里的蜘蛛
妖們,積蓄了多年的力量,不但全軍出動,還跟人界那些心懷叵測的術(shù)士們結(jié)成聯(lián)盟,兩派合力,誓要攻陷
昭虹界。
雖然枯月還沒有資格當(dāng)一個真正的夜蝶戰(zhàn)士,像父兄一樣行使夜蝶族的職責(zé),雖然他也清楚這次的戰(zhàn)爭
跟從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可他依然堅(jiān)信夜蝶們不會輸給這些卑劣的入侵者。可是這次,他錯了。
壓制已久的欲望一旦有了爆發(fā)的機(jī)會,注定會催生出比最兇惡的妖魔更可怕的東西。那些不甘于在自己
促狹土地里卑微生活的蜘蛛妖,那些人界里妄圖拿到的雪蝶妖刀、征服妖魔界,繼而再一統(tǒng)人間的術(shù)士們,
終于有了實(shí)現(xiàn)“夢想”的機(jī)會。而這次機(jī)會,恰恰是雪蝶王的親弟弟給予他們的。他一直以一種溫文爾雅的
狀態(tài)生活在所有人眼里,所有人只看到他的與世無爭,看不到他內(nèi)心最深處對王位的渴求,對哥哥的嫉妒,
以及憎恨。他悄悄解開了雪蝶王布在昭虹界四周的防御結(jié)界,為敵人們打開了一扇給蝶族招致滅頂之災(zāi)的大
門。
當(dāng)然,這一切,都是年少的枯月無法理解的。
此刻的他,呆呆地站在空無一人的山洞外,看著地上那道鮮艷的血痕,上頭沾染著點(diǎn)點(diǎn)的暗藍(lán)色的光斑
。這是夜蝶翅膀上的磷光。
地上,到處都是激烈搏斗之后的痕跡,有劍痕,有毒液燒出的大洞,還有殘缺不全的符紙。空氣里是腥
熱的味道。
哥哥留下的血,朝另一個方向延伸。哥哥一定被抓走了,枯月的腦中一片空白。
“二哥……”妹妹臉上掛著淚花,從山洞里怯怯探出了腦袋。枯月抬頭看著天邊,夕陽只剩一條金色的
線,那黑色水潭里,偶爾冒出一串奇怪的水泡。
“回山洞去!”枯月對她吼。
“不要!我要找大哥,找爸爸!”妹妹拼命搖頭。
“回去!”他沖過去把她往山洞里推。
“不要!”這小小的人兒,倔強(qiáng)地?fù)缸∩蕉吹倪吘墸讣浊叱隽搜皨寢屗案艺f過,一家人不
能分開!”
枯月一愣。三年前,母親臨終前,的確拉著他們兄妹跟父親的手,說過這句。他一橫心,將妹妹背起來
,撇著腿朝血跡指向的方向飛奔。
一路上,同族們的尸體比比皆是,村落房舍,無一完好,慘景觸目驚心。一直追到王城附近的祭臺,他
被蜘蛛妖們特有的濃重妖臭們熏得睜不開眼睛,在一片嘈雜中,他停下腳步,躲在離祭臺不遠(yuǎn)處的密林里,
緊張地窺視。
幾個穿著奇怪袍子的人類,跟那只帶領(lǐng)了無數(shù)部下的鬼面蛛王竊竊私語。他們身后高高的祭臺前,一張
閃著詭異光芒的巨大蛛網(wǎng),死死網(wǎng)住了好幾個抵死掙扎的人。枯月從蛛網(wǎng)里,看到了父親與哥哥。懷-里的妹
妹情不自禁想喊,卻被他及時捂住了嘴。
“這些夜蝶戰(zhàn)士,充其量是雪蝶王手下的看門狗,沒有什么用處。”鬼面蛛王揮動著他丑陋的肢腳,指
著網(wǎng)里的俘虜,繼而甕聲甕氣地怪笑,“不過,你們的符咒果然厲害,要不是你們協(xié)助本王,要打敗這群走
狗,估計(jì)沒那么容易。這樣吧,他們的精元,就送給各位道長助長功力吧。”話音剛落,鬼面蛛王從口里吐
了一根白絲,穿過蛛網(wǎng),蛇纏到其中一個夜蝶武士身上,一甩頭,生生將其從蛛網(wǎng)里拖了出來,扔到那群人
面前。
只見其中一人從袖口掏出一張黃紙,輕巧地朝那夜蝶身上一扔,只見那魁梧的年輕人痛得悶哼一聲,身
體便縮成了小小的一團(tuán),化作了蝴蝶的原型,繼而迅速化作一團(tuán)黑灰,那人一拂袖,黑灰隨風(fēng)散去,只留一
團(tuán)拇指大小的渾圓光球,從地上緩緩升起,那人張嘴一吸,這光球便乖乖入了他口中。
枯月看得背脊發(fā)涼。懷-里的妹妹拼命掙扎,唔唔直喊。這是枯月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的敵人
,他們的強(qiáng)大與殘暴,超乎了他所有的想象力。
父親與哥哥就在眼前,命懸一線。冰涼的汗珠,從枯月額頭落下。救人與恐懼,在他不曾經(jīng)歷過任何風(fēng)
浪的心里,撞擊起空前的矛盾。
一個,兩個,三個,夜蝶武士們在那群所謂道士的手下,漸次化作了灰燼。天邊只剩最后一絲微茫。
我們一家人不能分開!走!快走!一定照顧好妹妹!母親,父親,哥哥的話,在枯月心里交替翻滾。他
看了看蛛網(wǎng)里已是奄奄一息的父兄,一咬牙,抱起妹妹轉(zhuǎn)頭就跑。
妹妹在他懷-里拼命踢腿,他不管,只顧往知寒谷飛跑。他不能去想別的,也沒有勇氣去想別的,他現(xiàn)在
只想快點(diǎn)逃離,快點(diǎn)去人界。也許,剛才選擇追回來,就是個錯誤……突然,他的手掌一陣劇痛,他本能地
一松手,手掌上,是一排血肉模糊的牙印。懷-里的妹妹,用超出她年齡的速度回頭狂奔,沒跑幾步,只聽呼
呼兩聲,這傻丫頭竟然強(qiáng)行打開了尚未成長完全的蝶翼,快速朝祭臺方向飛去。
枯月縱身一躍,卻撲了個空。他追過去,卻依然是祭臺前的密林里,中了定身咒般停住了腳步。他還是
邁不出那一步。
他看到年幼的妹妹,用瘦弱的身-軀狠狠撞向看守在蛛網(wǎng)兩側(cè)的蜘蛛妖,從她翅膀上落下的磷光,紛紛揚(yáng)
揚(yáng),美麗異常。他也看到鬼面蛛王毫不猶豫地用口里的白絲,穿透了妹妹的心口。他更加看到蛛網(wǎng)里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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