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獵獅-《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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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是被胖子跟瘦子此起彼伏的嚎叫聲驚醒的。
月亮被云層遮了半邊,染出一片霧蒙蒙的夜色,后院里的一叢梔子花,被某種野蠻力量踩得東倒西歪。廚房的屋檐下,橫陳著一堆四分五裂,沾著青苔的瓦。胖子跟瘦子驚恐萬狀地縮在墻角,瘦子使勁往胖子身后鉆,邊鉆邊推,邊推邊說:“肥的好吃!肥的好吃!”
我扶正頭上歪歪斜斜的睡帽,仔細看著這只站在后院空地上的龐然大物——
一只獅子。
活的。
它站在距我不到三米的地方,巨大的身\_體擁有史上最完美雕塑的線條,沉穩健碩,不動如山,長長的鬃毛在夜風里飛動,在規律的起伏中低調彰顯百獸之王的跋扈與不羈。
獅子的皮毛,是金子一樣的顏色,漲滿了我的雙眸。
渾濁的夜色尚且消減不去它的光彩,若換了白天,陽光萬里,眼前這個大家伙,將是何等的萬眾矚目。
在我這只對金子有著狂熱占有欲的樹妖眼里,它不是一頭獅子,簡直是一塊會呼吸的移動金塊。
獅子的眼睛,比我見過的最有光澤的黑曜石還要迷人,那層濃重的黑,有漩旋渦般的力量,似能將任何與它對視之人的魂魄吸到沒有底限的虛空。
作為一只還算見多識廣的樹妖,見過的奇人異物多不勝數,可我還是得承認,這次連我也看得有點呆了。
漂亮若此的獅子,金子般耀眼的顏色,黑如寶石的眼睛,咦,莫非它是……
等等,且不論它的來歷,我的“不停”只是一家甜品店,我并沒有任何意愿將它轉型成動物園。
我的店只歡迎來品嘗甜品,喝一杯浮生茶的客人,不歡迎一只獅子,還是一只深夜從天而降,砸爛我家的瓦,踩死我家的花的魯莽獅子!
“凝固”的獅子突然甩了甩頭,金色的獅鬃如散發著光芒的太陽。它似是深深吸了口氣,目光鎖死了我,然后,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那張獅子的臉越來越清晰,我甚至能看到它雙眸里,我的倒影。陣陣熱氣從它口鼻中呼出,微微灼著我的皮膚。
被一頭活獅子靠近的感覺,不好玩也不浪漫。
從它溫度零下的眼神里,我無法分辨出它的真實意圖,只看到一層穿著危險外衣的焦躁,以及某種渴求。
它離我越來越近。
身后,抱頭鼠竄的瘦子在嚎叫:“老板娘你頂住啊,我們去幫你打110、119還有120!!”
月亮被云層徹底吞沒,天空僅有的光線蕩然無存……
1、
從達蒂餐廳回家的路上,百里未步每天都要穿越一片積雪的森林,沿著那條永遠只一半結冰的小河獨自前行,高大的云杉樹間,偶爾會傳來不知名動物的騷動。
初冬的布切基山區,除了錫納亞療養站里來往不斷的游客外,到處都是宏大的寂靜。
今天是12月23日,平安夜前的最后一天,百里未步背著碩大的背包,快步朝林間深處而去,一邊走,一邊警惕地回頭張望。
平安夜到來前,她必須見到他!
羅克薩那高中從上周開始放冬假,學校放假的第二天,百里未步就跑去療養站附近的達蒂餐廳打工,餐廳老板拉斐爾是個長得像KFC上校的和善大叔,總是用他的大嗓門向食客們稱贊百里未步是上天派給他的中國天使,又聰明又漂亮,關鍵還勤快。
對別人的溢美之詞,百里未步總是甜甜一笑,并不多說什么。
百里家的家訓只有兩個字——低調。
說到百里家,對于自己的祖輩,百里未步一直是不大能理解的。她是純正血統的中國人,她的曾祖、爺爺奶奶、父母,全部是中國人。百年前,百里家從中國遷移到羅馬尼亞,落腳在如今的錫納亞市郊外,布切基山區的某個幽僻之處。一座三層高的中式小樓,藏身于東歐密林,百年時光,隱秘而低調地生活。除了工作、上學、購物這些必須的行為之外,百里家的人幾乎足不出戶,百年來,他們總是以一種不為人知的堅毅跟執著,固守在這片名叫“碧落”的森林里。
浮生物語·獵獅(2)
這片森林的名字,是她的曾祖父起的。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百里未步知道森林的名字,來自白居易的詩。
給東歐的森林起一個古中國的名字,真是怪異的搭配。
從百里未步出生到現在,十七年時間,她家只來過三次客人。印象最深的,是她小學畢業的那年夏天,一個黑發過腰的中國女-人,臉孔美麗,身姿婀娜,穿著黑色的衣裙。她和父母在聊天,聲音很低,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百里未步皺眉望著這個陌生的女-人,從對方如花明媚的笑容里,看到了一抹欲言又止。
女-人離開時,百里未步躲在門后,看著她母親緊緊拉著女-人的手,不甘心地問:“真的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已經失去了未晴。我害怕將來……未步會跟她的姐姐一樣。”
她也看到總是微笑溫和的父親,第一次鎖緊-了眉頭,用期待一場拯救的急切目光望著那個女-人。
“今天我只是來看看老朋友罷了。”女-人笑笑,淡淡道,“既然給她起名叫未步,那么未來的每一步,都交給她自己去選擇吧。”
隨后,百里未步分明看到那女-人回過頭,用一道迷人深邃的眼神捕捉到偷看的自己,女-人那張淺玫色的嘴唇朝她輕輕動了動。
她是在對自己說話么?她僅僅只是動了動嘴唇而已,耳畔卻傳來一個清澈的聲音——“拿出真正的勇氣,獵人。”
女-人離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再沒有外人來過她家。準確說,是想來也來不了。百里未步從不邀請同學到家里玩,曾有些好事的男生偷偷跟蹤這個中國女孩,結果是跟蹤一次迷路一次,只要百里未步一走進“碧落”,那些愣頭小子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蹤影,那些高大的樹木,仿若活過來似的,移動著擋住他們的去路。
百里家,不容外人踏入。
因為,他們的體-內,流著人馬族的血液,天生的獵人,遺世孤立,只為自己的宿命而存在。
2.
羅克薩那高中是錫納亞市里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全校的學生加起來也不過一百人。普通的學校,普通的老師,普通的學生,像這落雪的冬天一樣千篇一律。
百里未步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是在主教學樓的樓頂。
她逃課了。滿黑板的公式與數字,口沫四濺的數學老師,讓她昏昏欲睡。
暮秋的下午,躲在屋頂曬太陽是個不錯的享受。百里未步雙手撐地,半瞇著眼仰起頭,雙腳懸在護欄外,愜意地搖晃。
“風一吹,你就會掉下去的。”
她的身邊,不知幾時多出一個頎長的身影,遮住了側來的陽光。突如其來的聲音是溫和的,但還是讓她嚇了一跳,塞-在耳朵里的IPOD耳機因為她的猛一轉頭而扯落了一半。
“別怕,我又不是來抓你的老師。”身邊的人很好笑地望著她,一對長著好看雙眼皮的眼睛閃爍著湖水一樣的光,薄薄的嘴唇略略上翹出迷人的弧度。
是個中國人,最低限度是東方人的模樣,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不低于180公分的身高,穿著剪裁得宜的白襯衫與牛仔褲,一件淺藍色的暗格毛衣悠閑地拴在肩頭,一頭及頸的黑發自然微卷著,陽光下,黑發里埋藏著幾縷赤金的顏色,黑色的低調與金色的張揚配合得剛剛好。
他站在樓頂的邊緣,穩健挺拔,說的,是地道流利的中文。
百里未步從不知學校里還有除了她之外的中國人。
“你是誰?”她縮回腳,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警惕地瞪著他。
“你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綁匪。”他轉身朝她走近一步,看定她,“我長得有那么可怕?”
浮生物語·獵獅(3)
“衣冠禽獸都長得好看!”百里未步沖口而出,邊退邊說,“你到底是什么人?站住!不許再過來!不然我喊人啦!”
對方充耳不聞,反倒一個箭步上前,出其不意地拽住了她的胳膊,輕輕一拉,她就撞上了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
百里未步一愣,大罵一聲:“臭流氓!”旋即一把推開了他,-臉-紅得像番茄。
“當流氓也比眼看著你高空拋物好啊。”他一點也不氣惱,墨黑的眼眸里是顯而易見的寬容,他朝她背后努努嘴,“自己看看。”
百里未步狐疑著回頭,身后的圍欄不知幾時斷開了一個缺口,她再多退一步,就是真的高空拋物了。
“你……我……”她本想說謝謝,但是死都說不出口,如果不是他突然冒出來,她應該還在舒服地曬太陽。
“我叫岑愷文,大家都叫我kevin,剛剛從中國來,打算進羅克薩那念書,今天是來辦手續,然后順便四處參觀一下。”他友好地朝她伸出手,“貴姓?以后我們就是校友了。”
百里未步松了口氣,臉色比剛才好看多了,嗔怪一句:“這里到處都是大好河山,你干嘛非要到這破屋頂來!我叫百里未步。”
“姓百里的人很罕見。”岑愷文有些驚訝,繼而笑道,“不過你很可愛。”
姓氏跟可愛,兩者有什么必然聯系么?這個人說話真是前言不搭后語。不過,被人很誠懇地稱可愛,總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看看時間,百里未步吐吐舌-頭,朝他擺擺手:“好啦,你慢慢參觀吧,我得回去了。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今天的事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同胞幫忙的,來找我就是了。”然后匆匆下樓了。
岑愷文微笑著目送她匆匆跑走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從凝固到消褪,只用了很短的時間。
他沉默地走到屋頂邊緣,遠眺著前方山脈的輪廓,對著空氣說話:“我找到她了。反應力零級,反抗力零級,殺傷力零級,完全沒有覺醒的獵人。”
陽光漸漸黯淡下去,迎面而來的風,吹開了他額前細碎的頭發,一道S型的金線印記,埋在他的額前,隱隱生輝。
一種與他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深沉甚至滄桑渲染著他身上每根線條,令他與剛才判若兩人……
他吸了口氣,縱身從樓頂躍下。
3.
一連三天,百里未步都沒有在學校里碰到她的新校友,那個叫岑愷文的家伙。
難道他選了別的學校?還是水土不服病倒了?還是……
Wait,自己干嘛去關心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百里未步甩甩頭發,抱著一摞書本,拽了拽書包帶子,跟幾個路過的同學saygoodbye之后,打著呵欠走出了學校大門。
生平第三次,她家里又來了客人,不是當年那個漂亮的中國女-人,這次是五個中國人,一個白發老頭,一對中年夫婦,還有兩個不到三十的年輕男人,都穿著對襟唐裝,不茍言笑。
她的父母對這些客人,熱情中夾雜著一種別樣的尊重。
看著這些客人,百里未步依稀記起,十年前,他們似乎也來過。她肯定是見過他們的。但是又不太確定,那段記憶太模糊了。
那五個人一住就是十天,還沒有走的意思,似乎在等什么。她問父母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什么時候走,父親只說是國內來旅游的親戚,玩夠了就走。
可是,在他們到來的次日晚上,她去閣樓上拿東西時,曾聽到從父母房間中傳出爭執的聲音。
“不過……這么多年,他們很安分守己。”母親的聲音很無力。
浮生物語·獵獅(4)
“你忘了那個詛咒?你看看未雨現在的樣子,你認為你兒子還能再熬過一個十年?平安夜,九色葵便要開花,我們無從選擇。”蒼老低沉的聲音,不可違逆。
百里未步好奇地停步在門口,正想繼續偷聽下去,不料房門一下打開,那個中年婦-人冷著臉出現在她面前。
她傻笑兩聲,識趣地下了樓。
其實她對他們沒頭沒腦的談話沒有一點探究的興趣,對這幾個不速之客,除了客套地喊幾聲爺爺叔叔嬸嬸之外,百里未步跟他們沒有任何交流,只盼著他們趕緊走。
她真的不喜歡這些人,哪怕父母說他們是親戚。
離開學校,百里未步沒有回家,去了附近的診所。出來時,她手里多了幾袋紅紅白白的藥丸。
“你病了?”
她的視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全部擋住了。
“神出鬼沒顯得你很時尚?”她瞪著又一次突然冒出來的岑愷文,這家伙今天穿了一件黑外套黑毛衣加黑牛仔褲,配上他的身形與臉孔,cool得像電影里的死神,怪好看的。
“我入學手續還沒辦好,下周才能進校。”他無奈地聳聳肩,“我要去錫納亞療養站的卡亞賓館找人,正問路呢,就看到你了。”
“卡亞賓館?”百里未步一樂,“遇到我算你走運。我常去打工的那家餐廳,離卡亞賓館就五分鐘的路。”
“你打工的餐廳在哪里?”岑愷文為難了,“我初來乍到……”
“走吧!”百里未步拍拍他的肩膀,“也只有我這么好人品的人,才肯親自把你護送到目的地。”
他看著她頑皮夸張的神情,略是一怔,笑著搖搖頭。
天氣已經越發冷了,外頭的行人每個都裹起了厚厚的大衣,匆匆往家里趕。
百里未步領著他,打算從碧落森林里橫穿過去,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是通往療養所最近的路。
兩個人的腳步,踩在林間小道的落葉與枯枝上,發出規律的嚓嚓聲,天邊的太陽已經沉下大半,空寂的森林里,光影黯淡。
“你還沒答我,是你病了么?”岑愷文邊走邊問。
百里未步搖頭:“這是給我弟弟拿的藥。十年前他生了一場重病,身\_體一直不好,常年都要服藥。”
“你弟弟多大了?”他問。
“小我四歲,十三歲。”
“真可憐啊。”他突然有點心不在焉。
“他是個可愛的藥罐子。”她笑笑,樂觀地仰起頭,“一定有辦法治好的。”
天際最后的微光穿過樹頂落在岑愷文的臉上,斑駁的陰影掩蓋了他的眼神。
4.
今天的感覺有些異樣。在那條走過無數次的捷徑上,百里未步迷路了。
她領著岑愷文,無數次回到同一個地方,不論朝哪個方向,總會回到那片被高高低低的云杉樹圍繞,被一方溶洞跟一片小小湖泊夾住的不規則空地上。
百里未步清楚記得,每次走到這塊空地之后,只要再向東走上二十分鐘,就能看到達蒂餐廳的房頂了。
可今天,為什么走來走去都在繞圈?而且,每走一段距離,林中的霧氣就越濃一些,起初還是紗一般薄薄的一層,后來便如同煙霧般濃重了。站在湖邊,他們頂多能看清周圍十米的范圍。
“我說……你是不是帶錯路了?”岑愷文停下腳步,尷尬地咳嗽兩聲。
百里未步皺眉,撓頭道:“不可能,這條路我走過無數次了。”她走前兩步,狐疑地說:“這個時間是不應該有這么大霧的。這太奇怪了。”
“完蛋了。”岑愷文無奈地看看手表,“都已經六點半了。”他抬頭環顧四周,面色一沉,忽然壓低聲音對百里未步道:“我聽人說,日落之后的森林里,可能會有跟人作對的妖精或者怪物,它們用自己的異能將人困在森林里,讓他們一直在原地兜圈,無法走出去。”
浮生物語·獵獅(5)
“還有種版本是吸血鬼,這個羅馬尼亞的名產喜歡把人困在森林里,然后出其不意地咬住他們的脖子。”百里未步回頭朝他扮了個鬼臉,故意露出自己的小虎牙。
“你都不怕的么?”岑愷文瞪著她,一挑眉。
“不怕。”她很老實地點頭,“我生下來就不怕這些所謂的妖魔鬼怪。很奇怪吧?”說著,她一撇嘴:“你們男生就是喜歡說這些來嚇唬女生。沒勁。”
岑愷文望著她清澈見底的眼睛,笑笑,沒有說話。
“可現在我真被難住了。”百里未步長長吐了口氣,“不管什么原因,我們現在的確迷路了。天黑之后,森林里處處都是危險。你剛來,不知道這里頭的厲害。”
“那要怎么辦?要不照原路退回去吧。”岑愷文看著鑲嵌在密林之中,幽暗不見盡頭的小路,邊說邊摸出手機。
“你不會想報警吧?”百里未步朝他擺擺手,“這里沒信號的。”
岑愷文沒理會她,在手機上摁了幾下,然后高高舉起,在空地上來來回回地走,說道:“我用手機里的GPS定位現在的位置。希望能有用。”
可是他來來回回走了半晌,最后沮喪地垂下手,搖了搖手機,暗罵了聲:“shit!連一顆衛星都搜不到。”
“別搜了,我們再試試另外一條路。”百里未步從地上拾起幾塊黑色的小石頭,在左側的一棵樹下擺成個三角形,回頭沖岑愷文道,“做個記號,就不會走重復的路了。走吧。”
但是,三十分鐘后,他們又回到了湖邊。
天色已經黑盡。夜晚的森林,暗如幽冥,天際一抹慘白的月色,讓眼前的一切虛迷陰冷得不像人間。岑愷文微微喘著氣,一拳擊在身邊的樹干上,隱隱的怒氣無法掩藏。
百里未步一-屁-股坐到了樹下,反復急速地前進已經讓她疲累不堪。
“你還是不怕?”岑愷文背靠樹干,打量著月光下百里未步疲憊但鎮靜的側臉,眼底有別樣的深意。
“我哪有時間害怕。”她朝他吐舌-頭,干脆地說,“我帶你進了這片樹林,就有責任把你帶出去。”
“挺有氣魄的啊。”岑愷文微微一笑,“可你現在能有什么辦法?這片森林的每條路我們幾乎都走過了。”
幾聲野獸的凄厲嚎叫,忽遠忽近地傳來。在這樣的森林里,他們不是主宰一切的偉大人類,只是隨時有喪命之虞的獵物。
百里未步站起來,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腦袋的岑愷文,眼神流轉之中,似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突兀地問:“如果我的手中藏著一把弓箭,它可以帶我們走出迷途,你信么?”
岑愷文略略一怔,笑道:“你在念哪位詩人的詩句么?”
百里未步沒搭腔,從書包里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瑞士軍刀,啪一聲打開……
岑愷文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金芒。
5.
十年前。
雪,鵝毛般密集而下,整個森林里,濃重的白色從地上延展到天空。
碧落林里,一男一女在積雪之上飛快奔馳。
踏過的雪地上,交織著點點殷紅與碧綠的痕跡,鮮艷而驚心。
身后,奔跑之人看不到的地方,有火光搖動,還有火光之下,涌動的人影,每一個都急迫,每一個都兇悍。
許久,男女二人停步于一處巨大的溶洞前,女-人急匆匆地將男人往洞里一推,她美麗的臉孔上交織著痛苦與不舍:“剩下的事交給我,我不會讓他們傷到你!”
“你瘋了?不許去!我不需要女-人來保護!”男人追出來,肩頭豁開的傷口里淌著血,綠色的,像流動的美玉。
浮生物語·獵獅(6)
“九色葵已經開花,焰晶箭出世,你不可能是人馬族的對手!一旦被他們找到,只有死路一條!”女-人緊緊抓住男人的手,臉龐漲得通紅,“相信我,我一定有辦法化解這場大禍。”
“不行!”男人堅決反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們離開這里,離開羅馬尼亞,走得遠遠的!”
女-人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你忘記你不能離開這片森林么?你突破不了百里家設下的結界。”
“試試看!”男人的眼里,有比喀爾巴阡山還要渾實的堅決與不妥協。
“我能讓他們無法傷害你!”女-人急了,“你相信我!只要過了今晚你就安全了!”
“我不需要!”男人的怒火,一瞬爆發。
爭執的二人,誰都沒有留意到身后突然閃現出的兩個黑影。
嗵一聲悶響,電光火石的一擊,男人的脖子一麻,目光停滯在女-人的臉上,緩緩倒了下去。
一對中年夫婦,黑袍裹身,面無表情地扶住了他,準確說,是牢牢制住了他。
“你們……”女-人起初吃了一驚,旋即咬了咬嘴唇,毅然說,“我會解決。你們信我。他不會有事。”
夫婦二人沒有理會她,扶著昏迷的男人,轉身離開,連一個字都不愿同她講,眼里,只有強壓下的悲憤與些微的無力。
“你們……相信我啊!”
落雪越來越大,大得淹沒了女-人的聲音,和她轉身離開的足音。
相反的方向,兩頭毛色如金的獅子在林間飛跑,耀眼的顏色,像遺落人世的太陽,趴在其中一只背上的男人,雙目緊閉,口里喃喃喚道:“未晴……”
百里家的地下室,一個人影小心翼翼閃入。
手電的光在地上胡亂掃射,人影跌跌撞撞穿過彎曲的廊道,站到一扇緊閉的木門前。
亮晶晶的鑰匙在黑暗里閃爍,叮當聲中,木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束光照到門后那類似神龕的臺子上,一個漆成黑色,描金鏤花的木盒,端端擺在正中,光滑的表面上,似有一層水紋般的藍光在流動,肅穆到不可接近。
人影緩緩走近,木盒上的藍光,漸漸映亮了那張驚惶,卻美麗依然的臉。
她愣愣站在木盒前,緩緩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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