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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梟不是第一次踏進(jìn)一中男生宿舍,但卻是第一次來沉舟的宿舍。

    屋內(nèi)東西不多,也不雜亂,唯一占地方的是幾箱疊放著裝書的箱子。兩張床隔著過道并列而排,黎梟卻一眼認(rèn)出來哪張是沉舟的,因?yàn)榇材_擺著那盞他送給沉舟的,被砍壞了的小黃鴨臺燈。

    在來寢室的半路上，上課鈴就已經(jīng)敲響了。

    這是沉舟第一次逃課,卻沒心思去考慮后果。

    “那張床是我的，你坐吧。”

    黎梟依言坐下，看著沉舟反鎖上宿舍門,平時(shí)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佬，竟然有點(diǎn)緊張。

    沉舟在他旁邊坐下,兩人之間隔著一個(gè)不近不遠(yuǎn)的距離,特別客氣。

    沉舟說：“別的地方說話不方便,宿舍沒人,咱們有話就在這攤開說吧。”

    黎梟一言不發(fā),干坐著,沉舟抿了下唇,問：“你這是在干什么呢？”

    跑到他教室大吼大叫,不允許別的男生碰他，霸道又蠻不講理。

    難不成是喜歡他嗎？

    沉舟自己差點(diǎn)都被都笑了。

    他說：“黎梟，你這樣我很為難。”

    明明不是同性戀,卻做著讓人誤會的事。

    他很難受的,黎梟。

    黎梟想,他讓舟舟為難了。

    說討厭同性戀的是他，浪費(fèi)沉舟一片好心的是他，鬧別扭的還是他。

    可是黎梟難受。

    沉舟只是三天沒理他就難受的不行，一想到以后會一直這樣，他就不知所措的一陣心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之前他是這樣的。

    但現(xiàn)在他知道了。

    他不喜歡沉舟和別人玩，不想沉舟無視他，那是因?yàn)樗幌氤林酆退粋€(gè)人好。

    他喜歡沉舟。

    可他不是沉舟喜歡的樣子。

    他既不溫柔也不善良，更不努力，一無是處。

    沉舟不知道黎梟此刻思緒百轉(zhuǎn)，說：“雖然你討厭同性戀，但我也不想和你做仇人。”

    用的是商量和渴求的語氣：“咱們公平一點(diǎn)，我會遠(yuǎn)離你的，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好嗎？”

    黎梟覺得不好。

    他問：“那我能知道，你喜歡的是誰嗎？”

    沉舟一下僵在那里，不動了。

    “你不說也沒事，只是你看，”黎梟語氣都帶了委屈，商量似地：“我長的好看，也擅長運(yùn)動，雖然我不溫柔也不體貼，但你可不可以勉為其難的……”

    “我喜歡你。”

    黎梟未說完的話被堵在了那里。

    少年用微弱卻堅(jiān)定地語氣繼續(xù)道：“我喜歡你，黎梟。”

    “你每次牽我手，我會很開心；你護(hù)著我，我會偷偷竊喜；你睡著的時(shí)候我會想抱緊你，想……”

    “想很多很多。”

    “所以黎梟，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沉舟說，“你如果不喜歡我，請不要……再來逗我了，我會當(dāng)真的。”

    這大概是這個(gè)柔弱卑微的少年，唯一一次鼓起勇氣。

    黎梟的心如針扎般密密麻麻的疼，腦子里面卻又猶如炸開了火樹銀花，分不清到底痛苦多一點(diǎn)，還是歡喜多一點(diǎn)。

    說完這些話，沉舟站起身，將校服上的褶皺一點(diǎn)點(diǎn)捋平。

    他低垂著頭，頭發(fā)又長長了一點(diǎn)，凌亂地遮住了白皙的耳廓。

    “我走了。”

    黎梟看著走向門口的那道背影，心想，這幾天沉舟一定很難受，肯定連飯都沒有好好吃，不然怎么又瘦了呢？

    沉舟手握在門把上的時(shí)候，黎梟只有一個(gè)念頭，他不能讓沉舟走。

    他走了肯定就不會回來了。

    沉舟緩緩?fù)職猓K于說出來了，他沒到還會有機(jī)會說出來。

    他不能將這個(gè)秘密帶到畢業(yè)了，不能笑著在高三離別之時(shí)笑著和黎梟揮手說再見。

    沉舟自認(rèn)為自己不是個(gè)斤斤計(jì)較、小氣巴拉的人，但他放不下，那些自作多情終于畫上了句號。

    該放下了。

    沉舟背對著，輕輕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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