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景炎二十七年四月初,青王風惜云自青州王都啟程,前往雍州。 四月六日,青王抵達青州邊城良城。 四月七日,青王抵雍州邊城甸城,雍王派尋安君親自迎接王駕。 四月十二日,風惜云一行已至雍州王都十里之外。 “這是什么香味?” “是呢,什么東西這么的香?” “是蘭花的香氣吧?” “雍州被稱為蘭之國,看來真是名不虛傳呢。” “可不是,風中盡是蘭花香。” …… 長長的車隊里,響起女子清脆的嬌語,那些都是此次隨侍青王的宮女,一個個皆年少活潑。 青王玉輦里,久微啟開窗門,一縷清香便隨晨風而入,頓時心神一振,“這蘭香既清且遠,實是難得。” 風惜云目光瞟一眼窗外,窗外的野地,碧草無垠,春風吹拂,陽光下如綠毛的絨毯般柔順,令人想伸手去撫摸,“我們風氏的先祖風獨影謚號是‘肅’,但世人都不稱她肅王,都愛稱她為鳳王。而雍州第一代雍王豐極的謚號是‘昭’,百姓卻送他另一個稱號‘昭明蘭王’。”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承接著從窗口照入的淡金色朝陽,“容儀恭美曰昭,照臨四方曰明。傳聞其雪膚墨發,俊美異常,當年有著‘大東第一美男’的稱號,女子見之傾心。而后封王國有方,政績最為出色,深受百姓愛戴。所以昭明二字他已當之無愧,至于蘭字——則是因為他獨愛蘭花,雍州百姓愛屋及烏,普國皆種蘭花,天長日久里,雍州的蘭花甲天下,被稱為‘蘭之國’。” “怪不得這蘭花香這般奇特。”久微感慨,“雍州蘭花甲天下,那王都的蘭花定是甲雍州,這回倒要好好欣賞了。” 風惜云坐正身姿,玉輦還在不緊不慢地前行,清雅的蘭香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像極了那人身上的味道,不由喃喃道:“不知這蘭花是黑色還是白色?” “聽說雍州蘭息公子出生時普國蘭開,且自他出生后,雍州蘭陵宮里的蘭花可無分季節,花開不敗。”久微忽道,臉上浮起淺淺的,別有意味的淡笑,“荒野之地,蘭花未見卻清香已聞,這蘭之國真是名不虛傳。” “所以雍州才會有那樣的傳說,蘭息公子乃昭明蘭王轉世,是上天賜給雍州的主人!”風惜云淡淡笑道,眼中卻無笑意,只有諷意,“這樣的傳說呀……”似想說句什么,最后卻只吐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真是不錯。” 久微聞言拍拍風惜云的手,不再說什么。 正在這時,玉輦忽然停住了,門外響起內侍的聲音:“啟稟主上,雍州迎接主上的使臣到了。” “這么快就到了?”風惜云一怔,然后站起身來,腳步剛動,卻又停住,目光盯住玉輦門口的方向,片刻后無聲地一嘆,“真的是到了。” 門從外輕輕拉開,然后四名宮女攜著清幽的蘭香走入,躬身齊道:“恭請主上下輦!” 兩名宮女挽起珠簾,兩名宮女扶著風惜云,緩緩走出玉輦,踏出那道門,清冷的蘭香便撲面而來,抬眸的剎那,不由全身一震! 玉輦前是通往雍州王都的大道,道的兩旁擺滿了一盆一盆白色的蘭花,道的中間鋪上了有如朝霞般明艷的錦毯,錦毯上撒滿了雪白的蘭花,一眼望去,仿佛是雪淹紅梅,又似紅梅裹雪,既清且艷,既麗又雅。再抬首遙望,蘭花與錦道似長河般長長望不到盡頭,朝陽為這花河鍍上薄薄的金光,絢麗的光芒中,讓人幾乎以為自己正置身于通往瑤臺的花徑上。 “好特別的歡迎儀式!”久微的聲音如天外飛來。 那一刻,風惜云辨不清自己心頭的感覺,是驚?是疑?是喜?還是悲? “夕兒,你們或可開始另一段路程。”久微看著那夢幻似的花河錦道,也不由衷心感慨,“這不是無心便能做來的。” 風惜云回首看一眼久微,微微綻顏一笑,笑容輕忽如風中蘭香,眼眸深處卻泛起一絲沉重,讓她的神情添上一抹極其無奈的輕愁。 “恭迎青王!” 玉輦前黑壓壓的跪倒大片的人,一道清朗的嗓音驀然響起,響亮得似能震飛這美得不真實的花河錦道。 風惜云轉身,面向玉輦前的人群。 “恭請青王玉駕!”一名銀色錦衣的年輕男子跪于眾人之前。 風惜云抬步,扶著身旁的宮女,一步一步走下玉輦,雙腳踏上霞色的錦毯,足前是連綿的雪白蘭花,目光所至黑壓壓的人群,清香如煙似霧縈繞一身,這便是他的誠意嗎? “平身!”清亮的聲音和著風送得遠遠的。 銀衣男子及眾人起身。 風惜云目光掃過,目光微頓,這銀衣男子原來是個熟人。 “請青王上轎!”銀衣男子側身引路。 風惜云微微一笑,“多謝穿云將軍。” 銀衣男子——任穿云猛然抬首,雙眸晶亮,“青王還記得穿云?” “當然。”風惜云頷首,抬步走向那一乘準備好的轎子,心頭又是一嘆。 那轎以紅色珊瑚為柱,以藍色水晶為窗,以玉為頂,卻一半為墨玉,一半為雪玉,各為半月形,交合又為一個圓月,玉頂上再鋪滿墨蘭、雪蘭,黑白相間,若雪中落了一地的墨玉蝴蝶,風過時,猶自扇著香翅,煙霞似的輕紗從四壁垂下,隱約可見轎中仿若展翅鳳凰的玉椅。 見風惜云怔立不動,眸光似落在轎上,又似穿越了轎子,臉上的神色竟無法辨清是歡喜還是平靜,良久后,才見她微微啟唇,似想說什么,最后卻又是無聲地閉上,可那一刻,任穿云卻仿佛聽見她心底的一聲深深的,長長的嘆息。 “穿云曾說過,當青王駕臨雍州時,我家公子必以十里錦鋪相迎!”任穿云忽然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出昔日兩人在北州初會之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風惜云的眼睛,似想從中窺得什么,等了半晌,卻什么也沒有,不由微微失望。 風惜云的臉上慢慢綻開一朵淡而優雅的淺笑,目光落向長長的花河錦,道:“十里錦鋪,十里花河……你家公子實在太客氣了。”聲音平緩無波,卻又其意難測。 她走向那乘玉轎,早有宮女挽起絲縵,她坐入轎中,雙手落下,掌心是展開的鳳翅,微垂雙眸,只聽得轎外有聲音響起,“青王起駕!” 玉轎穩穩地抬起,不快不慢地往王都而去,沿途是山呼相迎的雍州百姓,一路踏著艷如火,潔如雪的花河錦道,聞著那似能沁心融骨的蘭香,手心處一陣冷一陣熱。 仿佛過了一世,又仿佛只是眨眼之間,心頭生出奇異的感覺,她睜開眼睛,透過薄薄輕紗,清晰可見,前方高高的城門之下立著一人,高冠華服,長身玉立,臨風靜然,那樣的高貴而……遙遠! 玉轎停了,風惜云抬手,掌心微濕,她深吸一口氣,然后輕輕吐出,微微握拳,然后松開,平靜心緒,抬首踏步走出,輕紗在身后飄飄落下,帶起一絲涼風,背脊微冷。 “臣等恭迎青王!” 黑壓壓的跪倒了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恭賀聲里,唯有那道墨影依舊靜立著,墨底銀繡的華服襯得他越發的雍容而……深不可測! 他們移步,前走,不短的距離,彼此卻覺得,似乎一輩子也走不近。 然后他們目光相視,淺笑相迎,彼此伸出手,交握一處,那一刻,忽然會心一笑,原來他(她)的手心也滾燙里微有濕意,原來他(她)也和我一般緊張。 他們指尖相觸的剎那,歡呼聲直震九霄,“良姻天賜!百世攜手!萬載同步!” 樂聲也在歡呼落下的那刻響起,那樣的喜慶吉祥,是一曲《鸞鳳和鳴》。 他們攜手同行,走過那撒滿各色蘭花,清香四溢的花河錦道,走過那些跪地歡呼的臣民……彼此的手一直牽著,手心一直都溫熱著,偶爾側首相視,偶爾目光相接,偶爾淺笑相遞……似乎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只是……路有起點便有終點。 “這是息風臺。” 腳下停步之時,耳邊響起豐蘭息輕輕的聲音。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