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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第三個錦囊(結)-《大婚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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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蔓由于館長與奉西敏認識,館長給她先開了門,因此,她和老公一起先去看了畫展。

    館長陪著他們兩人在館內漫步行走。對于溫媛,之前他見過,但不知道蔓蔓與溫媛的關系,說:“這個大學生畫的畫不錯,看得出是有一定的功底。”

    蔣衍看了眼老婆的臉色,老婆神情自若,他就此追問館長:“既然如此,這個畫展,人家只要一看,也知道哪位女畫家略勝一籌吧。”

    “按理來說,是很容易分的清。不過呢,我記得莊老師說,會聘請一些專家來看,專家評論的角度與外行人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有些東西外行人看不出來,只有行內人能看出來。”

    “館長,你是行內人,你是怎么看的?”

    館長“呵呵”,賣了個關子,有趣地看著蔣大少,道:“你和她不是夫妻嗎?你這么問我,如果我當面掃她的臉,你不怕她惱你?”

    “我老婆沒有小心眼,對不,蔓蔓?”蔣衍湊到老婆的耳畔吹著氣。

    蔓蔓拍了拍他,瞪眼睛:不看場合。

    蔣衍一邊逗著老婆,一邊,和館長繼續笑呵呵的,看起來一點都不感到介意,意味地說:“館長是位宅心仁厚的師長,怎會舍得當面批評小輩呢?”

    “嗯。”館長背交起手,“要看是什么情況。如果是小輩有做錯的,或是值得進步的地方,我當然是要當面批評。”

    中間,館長被人叫了出去。蔣衍陪伴老婆,站在了溫媛的一幅素描畫前面。

    蔓蔓,很認真地看著溫媛的畫。

    手搭在她肩頭上撫慰,蔣衍道:“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不會輸給她的。”

    “我從沒有想過要和她比。”蔓蔓輕輕地蹙著眉兒,輕聲說,“不是說她值不值得我比的問題,是我小時候學畫畫的時候,她站在我旁邊看。當時她這么小——”蔓蔓比了下溫媛的高度,大致到膝蓋頭,然后像是記憶被卡住了一樣,沒有再說話了。

    蔣衍回頭,再看溫媛畫的那幅素描,畫的是一幅花瓶和一只貓。溫媛的功底的確是很好,以他學過畫有點內行人的目光來看,無論是線條、構圖、光影處理,都頗有特色。

    與溫媛面對面懸掛著的,是蔓蔓的一幅水墨,畫的是小院子內的一棵樹,以及樹下的荷花壇子。說實話,蔓蔓這畫,畫起來是有點寫意了,沒有講究的工整構圖與筆墨。選材上,也未有蔓蔓向來擅長的創新特色。

    老婆究竟想表達什么。他看了半天,都沒能看出來。

    門口這時候傳來腳步聲,小兩口回頭看,見是陸司令帶頭,帶著君爺等人進來給女兒捧場來了。

    “爸。”蔓蔓道,乍見到父親出現,有點無措。

    “怎樣啊?我聽這館長說,說是實力平分秋色。”陸司令笑侃女兒。論對藝術,他并非專業畫家,不是很懂。不過不管別人說,他定是力撐自己的女兒。

    蔓蔓低下頭,看著腳尖,說:“藝術沒有真正的勝負之說。”

    就女兒這句話,陸司令心頭感到了一絲奇怪的情緒。此刻,君爺、姚爺等人,已是在館內四處溜達,觀賞起畫作。都不是專業人,實在無從評價。

    蔓蔓認為他們應該看不出來,畢竟她老公都看不出來。

    高大帥直接是拿著手擦著下巴頜說:“真糟糕,我怎么看,都和我畫的那個狗蹄子差不多。”

    無意外,他這腦袋馬上遭到數人的痛扁。

    “爸,你和哥慢慢看吧。”蔓蔓道,“我和阿衍有點事想先走。”

    別有深意地瞅了眼女兒奇怪的神色,陸司令向女婿表達了許可令:“行,你們去吧。”

    小兩口隨之走出了展廳。蔣衍幾乎是被老婆拽著走的。

    到了門外,蔣大少問老婆:“怎么了?”

    “我和我爸約了這會兒見面。”蔓蔓避重就輕。

    蔣衍回頭看展廳里的陸爸,緊接意識到老婆說的是溫爸,轉回了頭。

    是感覺到妹妹和妹婿的車離開了,君爺抱著手,停駐在妹妹畫的那幅院子的水墨畫面前,啪嗒啪嗒踩著腳拍子。

    溜到爺后面,高大帥擅長搞怪,道:“君爺,你這是聽音樂?從哪里聽的,從畫里面?”

    君爺瞥他一目:“你不知道打人像打鼓一樣嗎?”

    高大帥悶悶地收了聲:爺不是聽音樂,是明顯心情不大好來著。

    姚爺看著畫看了有好一會兒,忽然是想起什么,眨了眨妖孽的美眸,說:“這場景好像在哪里見過?”

    “溫家故居里,不就這么一棵樹,據說那里家家戶戶以前都養水荷。”君爺毫不留情揭了妹妹的底細。

    美術館的館長,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他們后面,聽他們這一說,若有所思地撫起了下巴:“原來如此。”

    “什么原來如此?”陸司令聽見專家對自己女兒的畫作發話,趕緊跑過來聽。

    “沒什么。”館長忙收回舌頭,笑道,“等其他人都觀賞完了,莊老師說,會開個討論會,到時候大家一塊聽吧。”

    聽館長意思,好像自己女兒的畫并不差。陸司令雙眼發亮,急巴巴地點著頭。

    甲殼蟲一路在交通大道上行駛,車窗外林木倒行,蔓蔓一時沒能從回憶里回過神來,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車開到半路,停在了一家西餅店。蔓蔓讓老公在車里等她一會兒,她自己進了西餅店。

    握著方向盤的蔣衍,想起了上一回老婆給溫世軒買面包說到的事,心里未免又是為老婆的小時候心酸。

    蔓蔓走了回來,懷里抱了條長面包,看起來像電視里賣面包的女孩。蔣衍為她打開車門,問:“怎么就買了一個?夠嗎?”

    “買多了的話,我爸會說我浪費。”蔓蔓道。

    溫世軒的習慣是,只準自己給女兒買多東西,如果女兒給自己買多東西,不成的。

    勤儉持家很重要,這是溫世軒經常對女兒的教導。

    車開到了周玉家。周玉不在,溫世軒見他們來,一如既往,很高興,說:“你小姑丈想去看你的畫展,但是佳靜不陪他去,他心里不爽,正在我這里鬧情緒呢。”

    蔓蔓換了室內拖鞋,走進去看到了悶著喝早茶的林文才,喊:“小姑丈。”

    “嗯——”林文才拉了長長的一聲。

    “怎么了,小姑丈,誰把你氣著?”蔣衍走進來,挨坐到林文才身邊,好像是個心理輔導老師。

    見到蔣大少,林文才心情一下變好了不少,回過頭來和蔣大少說:“你上回那幾招推拿真不錯。回頭教教我。”

    “這不簡單。”蔣衍開口就應允。

    林文才接下來看著蔓蔓拉著溫世軒到廚房里去了,笑瞇瞇的:“還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賴著她爸。”說完,嘴一撇,想到了自己女兒:“哪像我女兒,翅膀硬了,明明,比蔓蔓小了好幾歲,都沒有畢業。”

    蔣衍一聽這話,就知道林文才是舍不得女兒長大,于是勾搭著林文才的肩膀說:“別提。瞧我那女兒,整天現在都只認她大舅。她才多大,不到半歲,都不要親爸了。”

    “哈哈哈。”林文才被蔣大少的話逗得大笑,但是,知道蔣大少不是在開玩笑,這大脾氣公主,的確和其她小孩子不大一樣。

    蔓蔓在廚房里面,和溫世軒兩個人,習慣地各搬了張椅子坐著。她給溫世軒撕了面包條,再給溫世軒遞了杯開水,說:“爸,你嘗嘗,這新式的法式全麥面包。”

    溫世軒接過她撕來的面包條,嘗了幾口,一邊嚼一邊點頭:“不錯,這味道。說到這西式的烤包。哪一天,我們也買個烤面包機,試試。”

    “爸。我買給你吃,可不是讓你給我烤面包。”蔓蔓佯作不悅地說。

    “我知道。”溫世軒憨厚的臉上浮露笑容,接著,噎了口唾沫,有些小心地問她,“你表表姑,是和你說過了吧?”

    “畫展的事,是嗎?”蔓蔓低下腦袋。

    溫世軒愛憐地看著她這個樣子,道:“我沒有怪你答應和媛媛一起辦畫展。而且,爸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你肯定不是真想和媛媛比。”

    “爸?”蔓蔓挑挑眉。

    “爸知道,從小媛媛性子爭強好勝,不像你,你從小不喜歡和人家爭,所以也不愛比賽。”溫世軒說,“只是你媽,不對,她現在不是你媽了,她太過分了些。跑到我這里說,我就擔心,她們會不會給你難堪。”

    她爸終究擔心她比擔心溫媛多,怕她吃溫媛的啞巴虧。

    蔓蔓心里暖和和的,道:“爸,她,雖然不是我親妹子,卻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說,我可能和她置氣嗎?既然不會和她置氣,豈會吃到她的虧。”

    溫世軒聽完她這話,心里頭一霎松了下來,樂了,伸手對她說:“我還想再吃你買的面包。”

    蔓蔓笑嘻嘻地繼續給父親撕著面包條。

    探頭,見老婆這樣子,今天是想一天都呆在這了。蔣衍打了電話回陸家,告訴丈母娘今天午飯晚飯他們小兩口都不回去吃了。

    陸夫人聽完這話,看著家里那對被父母甩下的小寶貝,攤攤兩手:“南南,西西,爸媽今天不回家。”

    兩個小寶貝好像都早有所料,頭也不抬,低頭用小手揉捏新近爺爺給買的小黃鴨子,自己玩得不亦樂乎。誰說只準爸爸媽媽出去玩,他們自己也能玩。

    溫世軒邊吃女兒送的面包,邊是拿起女兒的手機,翻著手機里頭兩個小寶貝的相冊,一面看一面是笑不攏嘴:“你看你這兩個孩子多精靈,像你比較多。”

    “是嗎?”蔓蔓不以為然,往水壺里塞著茶葉,道,“現在我兒子都能嘲笑我是電腦白癡,完全是他爸的翻版,可把他爸給得意的。至于南南,她自小誰都不像。”

    “眼睛啊。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溫世軒手指摸著屏幕里的寶貝,摸到兩雙小眼睛時,瞇起眼睛,是想起以前自己兩個小女兒的事了,笑瞇瞇說,“你小時候的眼睛,像他們一樣,可亮著呢。”

    蔓蔓笑抿著嘴,站在灶臺邊,低頭,能看到父親沉浸在幸福里的樣子,于是沒有打擾。

    林文才在客廳里,同樣在和蔣大少訴苦,訴苦他這個當父親的,當年是怎樣艱辛萬苦將孩子牽扯大的。

    “佳靜是個學生,離嫁很遠呢。”蔣大少安慰他說。

    “你不知道現在大學生都可以結婚了嗎?”林文才氣呼呼地說,“不知是誰出的政策。”

    蔣衍干干地笑兩下,給忘了這回事兒。范慎原不需要像當軍人的陳孝義左右顧忌,想娶林佳靜,完全沒阻礙。

    話是這么說,不見得林佳靜真嫁給了范慎原會忘了父親。林文才知道,女兒想早點嫁出去,是想為他減輕負擔。學藝術的,需要燒錢。可以說大把大把的鈔票扔爐里的那種。林佳靜學成需要四年,四年出來后,要成名,同樣需要資金。這些,如果只是林文才一人來負擔,別說累不累,能不能負擔得起都是個問題。林佳靜,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林文才現在只擔心,女兒不是因生活所逼被迫去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蔣衍卻認為林文才是多慮了,道:“如果她不喜歡,我相信她不會勉強。她性子清傲,絕對不允許受到侮辱,這點誰都看得出來。說真的,小姑丈,以前我對你這女兒都有點意見,性子太孤僻了。現在她愿意嘗試改變,我覺得反而是好事。”

    “你確定她不會勉強她自己?”

    “小姑丈你應該聽說過,之前,我老婆娘家的世交姚家家里的二少,喜歡你女兒。可你女兒硬是拒絕了。”

    林文才對姚子寶這個事,是七七八八略有聽說。現在聽蔣大少說起來,一下默了。原來,自己女兒,不知不覺中,真的是長大了,不再像自己所想的,是個只需保護的孩子。

    蔓蔓和養父,在廚房里斷斷續續地聽到客廳里的對話。聽完,溫世軒有感而發:“慎原其實不錯的。你小姑丈自己清楚,只是心里舍不得佳靜罷了。”

    范慎原的為人,以前,蔓蔓覺得他好是好,但恐他究竟年輕,可能不夠成熟,不足以擔當起林佳靜的后盾,會不會變心都難說。畢竟像范慎原這種天之驕子,可能從來都沒有遇過挫折。

    “慎原近來心里面經受了不少折磨。我是聽佳靜說的。”溫世軒道。

    蔓蔓想起了,不知什么時候起,范慎原看著她的眼神,像是飽含著某種深深的愧疚。后來聽范慎原自己坦誠,是由于那盒錄像帶,因自己父親的事感到愧疚。不過,現在應該雨過天晴了,不然不會和林佳靜雙出雙入,究竟,當年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溫世軒更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能感覺到:“慎原是成熟了,比以前更成熟了。以前,他只是在業務上成熟,現在,感覺他做任何事情,都懂得人情世故,不會魯莽莽撞。”

    這點蔓蔓同樣能感覺出來。

    溫世軒接著小聲和她透露:“實際上,他是向你小姑丈提了要娶佳靜。就這段日子去登記。當然,喜事可以等佳靜畢業再辦。可是這結婚登記的事,他是等不及了。”

    林佳靜終究是個美女。范慎原有危機感可以理解。

    蔓蔓捂著嘴笑:“小姑丈能答應不?”

    “所以他才愁成這樣。我呢,說他笨的,有什么好愁的。女大當嫁。緣分到,誰都擋不住。他不想想,浩雪到現在,不是愁著什么時候可以登記結婚著呢。如今這社會,父母只愁孩子不能成家的。”

    未想養父如今在大城市里住久了,觀念與時俱進,讓她都覺得自己是落伍了。蔓蔓更是笑不攏嘴。

    溫世軒想回來,和女兒商量:“其實,我有想和阿衍說說看的。因為我弟弟弟媳都急,看著浩雪這樣一天一天拖著,不知道莫少校是什么個意思。”

    莫文洋,看起來對溫浩雪是有點意思的。只是,心里好像始終存在個疙瘩。這疙瘩,主要仍是一開始,溫浩雪的確是做了一些對不起她的事情。她蔓蔓可以不在意。可莫文洋總是要考慮到自己娶的老婆人品夠不夠格。他可不愿意娶了個壞女人到家里來敗壞家風。當然,溫浩雪的改變,他是看在眼里的。

    “爸。”蔓蔓琢磨道,“這事兒呢。主要是看他們兩個年輕人怎么想。不過,你可以和浩雪說。她是怎么打動對方的,那么堅持那一點,準是沒錯的。”

    養女這話算是撥開了云霧。溫世軒連連點頭,道回頭會去說。在他們父女倆想來,這事兒,除非中間又出了什么天大的變故,這兩個人將來在一起的機會,仍舊是很大的。

    蔓蔓最后,將自己兩個小寶貝的照片,以及這次畫展展出的畫拍下的照片,通通轉到養父的手機里。等養父有時間自己翻著玩。

    這天,注定是個難得休閑的日子。蔓蔓和老公,兩個人,在溫世軒這里窩了差不多一天。下廚房的事,溫世軒和林文才都不讓他們干。他們在這里只負責聊天磕茶吃花生看電視,做足了懶蟲。

    相較之下,溫媛在展廳里站了幾乎一天,像是展示臺里的模特兒,固然累是累極了,可心里的虛榮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許玉娥同樣,拉著趙學軍到處拍照。逢人到處說她是誰誰誰的媽。是她教育出了這么個優秀的女兒。她這種過于炫耀的樣子,別說溫媛看不過眼,趙學軍都覺得萬分尷尬,最后,甩了她的手,自己走了。許玉娥連忙去追,這場鬧劇才得以收場。

    溫鳳妹自從女兒去世后,算是收起了心性,帶著兒子回了老家,基本銷聲匿跡了。溫鳳姊因為與前夫矛盾重重,不愿意回去,仍舊賴在了京城,現是與張秋燕母女重新住在了一塊。所以,她們三個人,是一起來看畫展的。

    來的時候,這三人故意避開了溫媛和許玉娥。只因張秋燕母女如今都是站在蔓蔓的陣營里面。

    小展廳不過就二十幾幅畫,不用半個小時可以逛完。對于不懂的人來說,這個時間可以是更短。

    溫鳳姊逛了一圈,沒能瞅出什么名堂,在中間隔著給人歇腿的板凳上坐著,拿手捶著小腿做樣子。

    張秋燕和溫浩雪,跟在一批像是藝術院校的學生后面走,邊走邊聽人家怎么評論,這樣她們回去后,如果人家問起,不會顯得太過無知。

    溫鳳姊等了她們許久,總算是等到她們回來,懶洋洋地問:“怎樣,可是發現什么了?”

    張秋燕的臉色像是有些難看,道:“都不是一群專家,不過是群學生,鼠目寸光,胡說八道。”

    聽這話,溫鳳姊知道不如她意,八成人家是贊許溫媛不把蔓蔓放在眼里,張秋燕為此沒有能拿到拍蔓蔓屁股的話,笑話道:“你想夸你大侄女能不容易?隨意夸兩句就得了。何必裝模作樣。反正,蔓蔓都知道你不是學畫的。”

    張秋燕聽了更不高興了,不睬她。

    看到溫浩雪仍舊在畫面前傻站,溫鳳姊叫問:“你看什么呢?”

    溫浩雪像咬著小手帕糾結著嘴唇說:“我怎么看蔓蔓姐畫的這畫,像我們老家?”

    這一說,張秋燕和溫鳳姊齊齊回頭,看著那幅蔓蔓署名為院子的畫,看了會兒后,猛地一拍額頭,嘆:“真是像耶!”

    溫家人的感嘆詞和動作,向來夸張。這段詞話,一字不漏,給聽進了莊如玉以及莊如玉陪伴的那個老領導耳朵里。

    老領導從溫媛的畫面前,走回到了蔓蔓的畫作面前,這回是很仔細的一幅幅看過去,看完后,朝莊如玉說:“好,你是早看出來了,都沒有提醒我,想看我笑話對不對?”

    “干爺爺,您這說的什么話呢?”莊如玉笑道,“我能有這么精明就好了。”

    “你怎么不夠精明?我看你就夠精明。”老領導對著她深深的笑容看,哼了兩聲,“你給她們倆辦畫展,存的什么心思不要以為我不清楚。”

    “干爺爺,我又不是屬猴的。”與老領導如此胡侃上兩句后,莊如玉是看到去為他們端水的溫媛回來了,就此收住了聲音。

    至于溫浩雪她們那三個,早瞅到溫媛的影子時,立馬匆匆從樓道那里溜了。

    一邊逃竄,一邊三個人仍在議論。

    “這蔓蔓真怪,畫我們家院子做什么?”溫鳳姊百思不得其解,“要畫,也得像媛媛那樣,畫美麗的居室、花瓶和貓,多富貴,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家。我們老家那破舊的院子,算啥,一點美感都沒有。”

    張秋燕卻是抓住她口里的漏洞說:“你不懂,這才能體現出藝術家,真正偉大的藝術家與普通百姓的不同。我們普通人看的覺得美的就是好的東西,不一定是藝術境界里的美。”

    “得了吧。誰不知道你是想奉承你大侄女。”溫鳳姊不甩她。

    溫浩雪忙插入她們中間豎起指頭:“噓噓噓,要是溫媛知道了,會找蔓蔓姐麻煩的。”

    幾個人,才都一塊收了口。

    蔓蔓后來在手機里收到溫浩雪的短信,里面說:蔓蔓姐,你可是把我們家的老院子都搬上畫展了,了不起!

    蔓蔓看著,是一邊笑一邊深思著:是沒有想到,溫浩雪她們,竟然會記得老家的院子,一下是認出來了。

    溫浩雪她們都看出來了,溫媛呢?

    畫展的討論會,在沙龍里舉行,時間定在晚上七八點。

    蔣衍陪著老婆過去時,人來人往,熱鬧非常。許多人彼此寒暄。這里,不乏許多著名的畫界評論家。

    “姐,姐夫。”陸歡小朋友見到他們小兩口時,顯得異常激動,飛奔過來,口齒不停地一個勁訴苦,“姐,你知道嗎?你們居然全部把我一個人甩了。害得我和寶兒孤苦伶仃的。”

    “我們甩你了嗎?”蔓蔓和老公一塊兒傻懵。

    “你們不是一早就去展館了嗎!”陸歡小朋友突然硬起口氣,興師問罪,證據確鑿。

    “你又不是和西西一樣是在吃奶的娃。”蔓蔓聽清楚是這回事后,一句話輕松駁了弟弟。

    陸歡小朋友哭喪:“姐,你這是有了兒子沒了弟弟。”

    “我這是在給你戒奶。”蔓蔓理直氣壯的,給弟弟拍拍肩頭。

    陸歡臉往外一撇,不怎高興的,接著,又是姐夫姐夫叫著,干脆去纏姐夫好了。

    姚子寶聽到兄弟這般無賴樣,都為兄弟感到臉紅,站到一邊去后,剛好是遇到了懂畫的云姐和趙夫人,于是私下里請教兩位夫人道:“今天我去看過蔓蔓姐的畫了,可蔓蔓姐那些畫我真是看不懂,阿姨能不能為我講解幾句?”

    “寶兒。”云姐聽了他這個請求,與趙夫人互相望了眼后,挺是認真地和他說,“畫,是給人欣賞的。你看了覺得怎么樣就是怎么樣,不該受其他人影響。美感這東西,各人感覺不同。”

    “可總有構圖什么之類的?”姚子寶據今天自己在展廳里竊聽到的專業知識問。

    “這些都是技術,不是藝術。”云姐道,“當然,我們不能說藝術完全不需要技術,只是,藝術更需要一種靈魂的鍛就。”

    儼然,他們的對話,引起了其他人進來討論。一時間,這場內的氣氛愈是火爆起來。各說各的有。應說,贊賞溫媛的畫不在少數。喜歡蔓蔓畫的,都是蔓蔓的老粉絲。縱使如此,有些蔓蔓的老粉絲,心里不禁犯嘀咕:總覺得這次蔓蔓無論在選材上,在畫作里面的表現,都似乎少了一種以往的耳目一新。

    其中,林老夫人是很煩惱的一個。她本想在莊如玉的這次邀請中,蔓蔓能像以往一樣大放光彩,給她爭口氣。因為莊如玉看起來更看重溫媛,不然不會將比賽一開始,把蔓蔓置于比較不利的地位。

    林老夫人坐在沙發里頭,悄悄地長短噓氣,問趙夫人:這孩子存的什么心思?是不愿意和一個學生比嗎?

    趙夫人搖搖頭,總覺得輕易放棄這種東西,決然不會存在努力拼搏的蔓蔓身上。

    門口,莊如玉和溫媛走進來了。眾人看著她們兩個。莊如玉走在前面,一向的白裙子配搭海螺耳釘,清新飄逸好比仙女。溫媛走在后面,一樣的連衣裙,清純打扮,跟在莊如玉后面有點像小徒弟一樣。眾人在底下便是眾說紛紜。有的說,這溫媛今晚八成是要攀親了。

    莊如玉現在在業界里的名聲和人脈不可小看。如果溫媛真攀上了莊如玉這門親,以后還不飛黃騰達。

    纏著姐夫的陸歡小朋友,只要看見溫媛那樣子,就嫌棄得想皺眉頭,對于這個莊如玉,由于今早上在展廳門口差點兒撞著,記在了心里,總覺得這人隱隱約約有點印象,像是在哪里見過。和寶兒一塊,是掃到了角落里幾個哥站的地方,腦瓜里突然靈光一閃。

    君爺他們,今晚是有意躲在暗里的,從進來開始,是默不作聲的,自成一群。其他人,大致都知道這是一群不大好惹的爺,由是,不敢上前和他們打招呼。君爺他們得以了清凈。

    “莊老師,現在是愈來愈漂亮了。”高大帥用指頭頂著一帽子,笑瞇瞇地從遠處看著莊如玉的模樣兒說。

    “別胡侃人家。人家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姚爺略帶警告,拍下他的手。

    高大帥不以為意:“想當年,誰幫她做的人工耳蝸來著?”

    “不是我們。”君爺冷冷的聲音道。

    “君爺,你可不可以這么謙虛,沒有你搭橋的話,她能——”

    君爺再一眼,高大帥果斷的收了聲。

    姚爺在旁邊插話道:“她現在不也很好。搞了個基金會,幫助很多需要要幫助的兒童。不枉我們幫了她。”

    “我沒有說她心腸不好。我只是覺得,她是不是有點忘恩負義。”高大帥瞇著眼道。

    “人家怎么忘恩負義的?瞧你這話前后矛盾,一會兒說人家忘恩負義,一會兒又說人家不是心腸不好。”難得寡言的君爺今晚是爆了這么多話出來,轟得所有人的心臟都可以砰砰跳,無不都用“你找死不用拉著我們一塊”的目光瞪著高大帥。

    高大帥無話可說,但是對莊如玉那高傲的模樣,仍是意見多多。

    說起來,莊如玉如果對當年的事對爺是感恩戴德的,理應,經常來拜訪君爺他們,與君爺他們來往密切。但是,據高大帥知道,都沒有。相反,莊如玉是巴結到了貴人之后,將君爺他們都丟到后腦勺里去了。

    “人家有難處的。”不知是誰,偷偷這么溢漏了一句,立馬遭來君爺更狠的瞪目。

    姚爺只是低頭,靜靜地瞧著自己手中的杯子,安靜得像個賢婦一般。

    該來的人,都到齊了。

    眾人推舉出來的,幾個德高望重的師長,坐在了中間。

    溫媛坐在莊如玉旁邊,兩人坐在左側。蔓蔓和自己老公站在一塊兒,是站在了右側。于是,有人自覺地站到了左側或是右側。

    幾個評論家,開始評價此次畫展展出的作品。其中,美術館的館長作為頭,先語重心長地向兩位女畫家說:“我們的評價,你們可以放在心上,也可以不放在心上。畢竟作畫是講求各種結合,不是說我今天說了你哪個缺點,你肯定就能有辦法改正。或許,你自己另有想法。有不同的意見盡可以提出來。藝術是無止境的,藝術是開放的,我們只希望你們明白這一點。”

    蔓蔓和溫媛都答好。

    “首先,我們想先夸夸這位女大學生。”館長指向溫媛。

    聽到被點名贊揚,溫媛的臉頰馬上飛起兩朵紅云。

    場內同時一片嘩聲。有滿意的,有不滿意的。

    館長讓所有人噤聲后,闡述道:“她的畫,功底很好。可以說,她從小在基本功這方面,下足了功夫。我們可以肯定地說她是個不服輸的畫家。這樣努力的精神很好。”

    溫媛的眼里滿是精彩。

    蔓蔓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弟弟在背后哼。于是回頭瞪了眼陸歡小朋友,不要在公眾場合里丟了儀態。咱不是輸不起的人。

    陸歡再要哼,腦袋瓜上,被當哥的,都果斷地一拍,無聲了。陸歡心里是犯咕噥:這哥是怎么了?這么沉得住氣?不對,老大哥好像對姐能不能得勝不怎么高興來著。怎么了這是?

    館長贊美完溫媛,卻是先問起了溫媛:“你自小學畫,師從誰呢?”

    溫媛對這樣的問題并不陌生,對答如流:“小學時候,我們學校副校長,本身就是學畫的,我參加了他辦的興趣繪畫班,他是我的啟蒙老師。”

    “那你小時候怎么會對畫畫感興趣的呢?”

    這樣的問題,儼然出乎了溫媛的預想。溫媛遲疑了,好像苦苦思索了有片刻,最終道:“還是我們那位小學時候的副校長。我是在他的教導下,對畫畫起了很大的興趣。”

    “你是對他畫的什么感到興趣?他畫的那幅畫給你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館長的追問,讓溫媛再度怔了。

    明顯,館長和幾位評論家,對她的回答和表現感到很有意思,見她遲遲沒有回答,并沒有再追問。

    其他人,則在下面議論開了。

    “真是奇怪。按理說,大師學畫畫肯定有某種觸動了心靈的原因,不然畫作不會如此受到歡迎。她怎么好像什么都記不起來?”

    “你看她之前的回答,學校副校長,興趣繪畫班,我怎么感覺是模版,是寫好的采訪稿那樣回答的。”

    “是千篇一律的答案,現在電視報紙上,哪個天才兒童,不是這樣回答的?”

    溫媛使勁兒咬著唇,手指頭在裙擺上使勁兒捏著,不清楚自己究竟錯在了哪里。沒錯,她的回答應該是最標準的。看著報紙學的,不會有錯兒的。可為什么這些人都會覺得她的回答有問題?人家都這么答人家不覺得有問題,就她有問題?

    館長這會兒轉向了蔓蔓,問:“你呢?你是什么原因開始學畫的?”

    “我爸,小時候,常背著我,在田里走,在大街小巷里走。他常問我,蝴蝶漂亮不漂亮,花兒漂亮不漂亮?我說,漂亮。可當我要摘花的時候,他馬上把我的手打開,說,摘了就不漂亮了,接著又告訴我,其實把美留住,有很多種法子,其中一個,就是畫畫。”

    蔓蔓的聲音很平靜,自如地像田野里的小溪,汩汩地流在了人群里面,擴散開來,一霎那,場內一片安然。

    這樣的答案,別說抄,在全國哪份報紙里面都沒有見過。

    館長與其他幾個評論家,不約而同地點著頭,說:“溫蔓小姐,今天從你的畫里面,我們能感受到一份對大自然真摯的愛。這是最原始的藝術理念。同樣,無疑是感動了我們。”

    有人對此贊同,有人對此不贊同,反對最激烈的,是與溫媛同個學校的學生,質問:“可她的畫,粗陋許多,看不出哪點是精妙。”

    “什么叫做精妙的藝術?”館長和藹地與之探討,“精妙,就是技術嗎?應該不是。我們可以看到古代最原始的畫作,如果你說它們在畫技上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如今的作品,那肯定是要大打折扣。可是論美,并不吝嗇于現今的作品。溫蔓小姐的畫,不叫做粗陋,她是寫意,隨意,讓心情隨意地與記憶里的自然貼合。你只要仔細觀察她的畫,你會發現,或許她畫里物品不多,畫面不夠繁復,但是,寥寥幾筆,都是精華的自然流露。挑不出一點構圖上的毛病,更挑不出一筆一畫的多余。”

    眾人回想起來,發現,挑不出館長這話的毛病,同樣,挑不出蔓蔓畫里致命的毛病。

    溫媛的手指頭越捏越緊,是快捏斷了指頭:館長這話什么意思,是說,她這次又要敗給蔓蔓了嗎?

    “當然,論功底來說,溫蔓小姐,似乎是有點需要矯正學習的地方。”館長很公平地說道,“比如說,她現在,仍是需要拿素描起稿,放在底下,作為對比的底襯,說明她自信心不是很足。”

    這話像是在批評蔓蔓畫藝不精需要長進,可同時,很有力地駁斥了那些敢說蔓蔓粗心作畫的人,人家是拿底襯做對比,一絲不茍地畫。

    溫媛的嘴角勾起:就知道,蔓蔓和她一樣,絕對是不會服輸的。蔓蔓的一切,都是裝作模樣,心底里,不是和她一個樣。

    館長這時,又問起了蔓蔓:“你這期展出的畫作,全是采自你故鄉的風景,有什么理由嗎?”

    所有人聽到這里,無不震撼的。因為畫展里面的注解里面,并沒有說到這一點。現在經館長這一說,無疑,蔓蔓的畫作在藝術精神上提高一個境界。

    溫媛的心頭猛地一涼:有種感覺自己又輸了。

    蔓蔓道:“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只是,我爸從我開始學習,就常告訴我一句話。人,不能忘本。只有不忘本的人,才能受到人的尊重。”

    此話完后,過了會兒,場內突然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館長和幾位評論家都在滿意地笑著。

    溫媛低下來的頭,是快鉆到了地洞里面去。雖然,并沒有人批評她的畫作。她的畫作,似乎應該比蔓蔓更略勝一籌。可蔓蔓獲得了掌聲,她卻在心里感到了一種可怕的顫動,是觸發她的某條神經。

    討論會到此結束,眾人散開,有人就此離場,有人仍在場內津津樂道。

    “希望你以后能繼續努力。我們都認為你有這方面的潛力和能力。”館長握住溫媛的手,鼓勵地說了幾句。

    這樣的話,對溫媛來說,并不陌生。從小到大,只有得獎,她都能收到這樣的話。只是,今天,有一點點的不同。她亟需肯定,于是緊握住了館長的手。

    館長溫和地對她笑了笑。

    溫媛看到這個笑,不知為何,突然想到自己小時候,第一次拿起畫筆認真地畫了朵花時,家里所有人看到她的畫,都是這么對她笑著的。后來這個笑,始終是戴在她父親的臉上。

    她父親,似乎從沒有對她的畫抱以不肯定過。因為她父親,知道她對畫是是認真的,是注入了心血的。

    那么,她和蔓蔓有什么不同呢?

    不是畫技,不是之前那些人說的天花亂墜的靈氣,似乎是,今天這個像是父親的老館長一番話,給她稍微指明了個方向。

    蔓蔓總是想著她爸,總是記住她爸說的每一句話。可她呢?她口口聲聲要她父親對她認同,但是,她自己對父親的話,記住心頭的有多少?她真的尊重過自己的父親嗎?既然連自己父親都不尊重的話,為什么非要父親認同她?

    內心里的發虛,內心里一連串的質問,令她腳步哆嗦。她虛的慌,因為她突然感到自己所追求的,好像自我矛盾了。

    蔓蔓感到了背后一抹眼神,不像以往那么冰冷了,也不像以往那么復雜了,她回過頭再去看時,見到了從門口處逃也似走掉的影子。

    心里,驀地吁出了口長氣。

    在家里的溫世軒,和林文才兩個人,頭挨著頭,在翻看蔓蔓在他手機里留下的畫作相片。

    林佳靜此刻,已經是從外面回來了,給父親和大舅削了蘋果后端出來。剛好聽見自己父親林文才一邊看一邊在笑。

    “一看,就知道是誰畫的。”林文才說。

    “你怎么知道的?”溫世軒懶洋洋地問他。

    “蔓蔓自小,喜歡拉著你褲子,讓你帶她去玩。只是她身體不好,你只能常背著她去戶外呼吸新鮮空氣。她自小畫的東西,很多都是耳濡目染的。這也是你教她的。藝術取自于生活。”

    父親林文才一番話,讓林佳靜都刮目相看。

    沒想,她這個學畫的,沒能看出來的東西,父親這個沒有學畫的,一眼都看出來了。

    “媛媛呢。”林文才繼續說,“你看她,到處仿,仿來仿去,卻總是追著蔓蔓的影子。比如這個貓吧。小時候,她和蔓蔓一塊喜歡逗著鄰居家的小貓玩。不過,我相信她自己不僅忘了,而且不愿意承認有這回事兒。”

    這話,讓林佳靜心里又是一驚。

    想到那時候在車站,溫媛打她的那巴掌,說的那番話,固然惡毒又沒有道理,可也從只字片語之中,能感受到溫媛對蔓蔓強烈的獨占欲。

    “蔓蔓這孩子實在。”林文才拍著溫世軒的肩頭,為其欣慰地說,“她這是以自己的畫在教媛媛,你想仿我可以,我告訴你,我和你一樣,都是從這個家里面出來的。她要媛媛好好孝敬你,不能忘了你。”

    溫世軒眼眶里驀地有些干澀,忙掩飾地說:“她若能想的明白蔓蔓的苦心,那就最好不過了。”

    林佳靜此刻從心里,再次對蔓蔓滋生了一份敬意。

    這才是做姐姐的風范。

    莊如玉在散場后,坐車和館長一塊回到美術館內。

    館長打開那小展廳的燈,跟她一起,回來再看溫媛和蔓蔓兩個人的畫。

    莊如玉徑直走,是走到溫媛的那幅小貓的素描面前。

    “莊老師?”館長始終覺得她有點奇怪。

    一方面,她像是力挺著溫媛,一方面,卻對蔓蔓沒有半點壓制,相反,好像很欣賞蔓蔓。

    “每個優秀的畫家,我都會鼎力支持。”莊如玉笑道。

    館長從她如以往優雅沉著的笑容里,無法分辨出任何清楚的情愫。

    莊如玉一邊是看著溫媛畫里的小貓,一邊給蔓蔓打了電話,道:“恭喜你,溫蔓小姐。我們準備推薦你進入書畫協會和文聯。”

    接到莊如玉主動打來的電話,蔓蔓當然是很高興。能得到莊如玉的鼎力協助,蔓蔓就更高興了。這意味,她哪天,想繞過她哥她老公,直接拿到什么消息,有了門路。

    “莊老師,能獲得你的賞識,我亦是感到十分榮幸。”

    “別這么說,是你的畫感動了我。或許別人看不出來,可我知道,你始終是個好姐姐。”

    聽到對面咔,掛掉了電話,蔓蔓對著手機有點兒發呆。總覺得莊如玉這話,話中有話似的。

    高大帥等一群人,最終沒有能等到趙文生來,稍稍感到些疑問。趙文生說是剛好有些事在門口阻住了。大家便猜著是家里小東子鬧別扭怎么了。

    陸歡他們想的,則是阿芳說好今晚本來要來的,到底,也沒有來。

    實際上是,在下午六七點鐘,趙文生他們家要出發時,陳母,突然找上了門來。

    彭家夫婦沒有住在趙文生這里,因為在家鄉有工作,而且現在女兒的精神基本都穩定恢復正常了,再次把女兒交給親戚后,他們都返回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陳母來找,自然不是沖著彭家夫婦,因為她知道,這事兒,說到底,彭家夫婦沒有什么主見,都要看的是趙文生和趙夫人的想法。趙夫人身份地位都高,陳母不敢去惹。陳母作為長輩,只能來惹趙文生這個小輩。

    蔣梅看到陳母來,已是很不高興了。趙文生對媳婦噓噓兩聲,要媳婦按住脾氣,帶阿芳和小家伙回屋。

    請了陳母進客廳,趙文生看在陳孝義的面子上,給她斟了杯茶。

    陳母見趙文生挺客氣的,開門見山地說:“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問,你們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陳母皺了眉頭:“什么怎么辦?上回我已經說過了。現在這事是關系到我兒子的事業。你身為他的同事,你不能為他著想嗎?”

    “我認為阿姨你想多了。阿姨既然你都記得上回的事,在陸科的辦公室阿姨你也聽到陸科表態了,對這事陸科并不準備苛責陳中校。”

    “那是因為,這事未捅到更上面的領導去。”陳母道,“趙大夫,你不要怪我這是小心眼。你們年輕,不懂世事,不知事情輕重。”

    “阿姨,我已經三十幾了,不是毛頭小伙子了。”趙文生打斷陳母說話。

    陳母越聽越激氣:“既然你是三十好幾,不是毛頭小伙子,那你更應該明白這其中的利害,不是在和我繞圈子。”

    “好吧。我不和阿姨繞圈子。”趙文生被陳母這幾句話同給激怒了,若不是老婆孩子妹子在屋里,他差點要發火,“我告訴你,阿姨,我們作為阿芳的家里人,肯定是信任阿芳,站在阿芳身邊支持她。這點無論未來發生什么事都不會改變。”

    “你這意思是要任她胡來嗎?”

    “我表妹阿芳從不會做任何胡來的事!阿姨你不要說污蔑我妹子的話!”

    聽見趙文生的聲音些微地重了起來。陳母微怔,到底不敢和趙文生撕破臉。這時,她做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她站了起來,繞過桌子,對著趙文生,突然雙膝屈下。

    撲通!雙膝落地的聲音,不止趙文生呆住,從門縫里窺探外面的蔣梅,一樣呆了。

    “趙大夫,我就這一個兒子,我總不能讓他為這么一點事毀了大好前途。再說,你妹子,上的是名牌大學,遇到的男孩子會遜色我兒子嗎?你仔細想想,我真怕,我兒子到最后,人財兩空。不是我對你妹子沒有信心,是這個社會變動太大。結婚要謹慎,你自己不也是這樣,苦苦等了你媳婦那么多年,才等到今日?”

    趙文生看著她,說實話,陳母這一跪,令他領教到了比他丈母娘更厲害的本色。所以,他不但沒有感到陳母的慈母之心,反倒覺得這女人比起蔣母更為可惡。這是拿女人的弱處來要挾。

    “阿芳,你出來!”

    趙文生驟然的一句話,讓蔣梅心里惶惶,感覺斯文的丈夫平日里隱藏的那股凌厲氣勢出來了,每次趙文生變臉,她都知道會是很糟糕的結果。她拽住了想往外走的彭芳,說:“你等會兒,我先去和你表哥說說。”

    “不用了,表嫂。”彭芳很冷靜地脫開蔣梅的手。

    “你聽我說,你表哥很可能——”

    “不管怎么樣,我總得相信我的家人,對不對?”

    蔣梅驟然無言。

    彭芳推開房門走了出來。陳母見著她走到了自己面前,也沒有半點要呼喚長輩或是扶自己起來的意思,眉頭一皺。況且,說實話,彭芳這模樣兒,比起朱艷,差多了。

    趙文生冷酷深思的眸子一點不漏地將陳母的表情變化收進眼里,等表妹走到自己身邊,對著陳母,道:“阿芳,你自己想好了,這樣一個婆婆,以后恐怕還會在她老公她兒子這樣跪,脅迫你,你自己有沒有信心能應付?如果不能,我勸你趁早打消主意。”

    怎么都沒想到趙文生會說出的是這樣的話,陳母那老臉紅得不能再紅了,支支吾吾道:“我這是為我兒子,你以為我愿意放下身段和自尊——”

    “就是你這種隨隨便便地放下身段自尊,只能讓人感到你為達到目的的不擇手段,讓人寒透了心。”趙文生說完這話,站了起來,看也沒看陳母一眼,將這戰場留給自己表妹。

    這是他表妹自己選擇的路,他尊重她選擇。他記住她說自己要長大的諾言。

    蔣梅摟著兒子小東子,看著老公走回來,一雙大眼睛和一雙小眼睛都熠熠的,充滿崇拜。

    “爸,你太偉大了。”小東子直接抱住繼父的大腿耍萌。

    揉著兒子的小腦袋瓜,趙文生略帶苦笑地勾嘴角:也不想想,他都和自己丈母娘斗了多久。識破妖精的目光,就是這么被鍛煉出來的。

    客廳里,彭芳靜靜地坐在沙發里,等著陳母跪。

    陳母這跪的越久,膝蓋頭越是發酸,發疼,可她又是站了起來的話,豈不是自打臉蛋。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趙家都是這樣的人。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說不要輕易去惹趙家人。她的兒子,究竟給她招了什么孽。

    抬起的那雙眼,更是充滿恨意地看著彭芳。

    彭芳的腦子里是在想,閃過一幕幕,包括那次,她為了保護蔓蔓被蔣母推下樓梯。她以前總是想不明白,當女兒何苦為難女人呢,像蔣母這種,八成是另類,只是蔓蔓運氣不好。大多數的女人,應該是像她姨媽那樣,懷著慈悲寬懷的心腸,善于理解她人幫助她人,不會一昧自我主義。等現在事情都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她兀然明白到,的確,以前,她算是溫室里的花朵,或許不算很有錢,可家人對她太好,使得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幻想。

    這個世界不是說你想什么就是什么的。蔓蔓的話再度烙在她心里頭。

    她明白了,都明白了……

    “我死過一次,阿姨。”

    陳母一怔。

    “阿姨沒有經歷過,不知道我那種感受。”

    “是什么感受?”陳母依舊眉頭緊皺,卻也開始注意地聽她說話。

    “一度對這個世界產生了質疑。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好人嗎?”

    陳母心頭再一嚇:莫非外界的傳言是真的,真是有人要害死她,她才出了意外?

    “阿姨,我想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好不好,只在她一念之差。所以,阿姨,你不要再跪了。你再跪,只能讓人討厭你。包括陳教官。如果你真要分開我和陳教官,你可以用更好的一些手段。當然,只要你這些手段,不被我和陳教官看穿。”

    陳母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我,我這——”

    突然間,門口傳來門鈴,小東子第一個從房間里跑出來,去開門。門打開后,看到的是陳孝義和陳父前后走了進來。

    跪在地上的陳母在一刻的猶豫后,選擇了仍跪在地上,想看自己兒子和老公怎么做:看見沒有,她現在可是被趙家人逼著下跪?

    陳孝義在看到母親依舊不肯起來的剎那,無言地摘下了軍帽。

    陳父直接走到了老伴面前,輕輕地說了一句:剛這里面你和他們說的話,我和孝義都在門口聽到了。

    陳母老臉又是一陣慘痛的催白,怨恨地看著趙家人的方向:是他們打電話讓你們在門口聽的?

    “你真是多心了。你出來時,我和孝義就覺得你不對勁,在你后面跟著過來了。”陳父為解釋這些本來都根本無需解釋的東西,都感到有點不耐煩了。

    “那你們不進來幫我說話,就讓我在這里跪?!”陳母沖老公和兒子狂怒。

    “是你自己不可理喻。在這里跪著做什么呢?”陳父哀嘆一聲,“你可不可以留一點做長輩的面子?還是你將來,無論是選了誰做兒媳,只要人家不合你意,你都要這樣跪?”

    “我,我,我哪有,我這只是——”陳母支吾地抗辯著。

    “媽,你不要說了。”陳孝義轉過身來,一向的石頭眸子紅了眼眶看著母親,“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為人好,不是要強加給人自己的意愿。媽你自己是革命戰士,你難道不懂自由更可貴這個道理嗎?”

    兒子兩句話,是把她最深層的面目給揭了,是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的私心。陳母這會兒真是愣住了,雙腿放軟之下,整個人坐在了地上。

    陳父在她旁邊,拍著她肩頭,撫慰著:“相信我們兒子很難嗎?”

    “我,我只是想為他好,我——”陳母左右看著,看著頂上一雙雙眼睛,里面對她并沒有她想象中帶著討厭或是怨恨,只是一雙看明白的眼神,她無話可說了,耷拉下雙手。

    陳父看妻子應該是想通了,而其實,他自己,也是想了不短的時間才想通的。所以他不怨妻子一時糊涂。扶著老伴起來時,他向趙文生商量:“趙大夫,我認為呢,明人不做暗事。他們兩人如果你情我愿,去做個登記,我覺得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趙文生爽快地應道:“這主要是擔心你們家的意見,我們家向來以人為本。”

    “你覺得他們兩個夠成熟嗎?”陳父不像陳母無理取鬧,只想著一些勢利的問題,他更怕的是彭芳不夠成熟,結婚后會后悔。

    婚姻像座圍城,不是說,進了圍城的人,都愿意一輩子主動呆在圍城里面。

    何況,彭芳比陳孝義年輕,有更多選擇的機會。

    “以前,我也很擔心這一點的。”趙文生坦誠與陳父說,“可后來,我與她談了很多后,感覺,她想法比我還成熟。當然,這是因為她經歷了不少事情。一個人成熟不成熟,不是只看年齡的。”

    陳父點著頭,問彭芳自己:“你怎么看要和我兒子結婚的事呢?”

    “叔叔。”彭芳面對講理的陳父不像陳母,有一點兒像見公公的拘謹,聲音放低,但沒有慌亂,一字一字努力地咬道,“我只知道,我身邊美好的夫妻,都是因為愛而結婚的。我愛陳教官,我知道愛不像喜歡,喜歡只是激情而已,我愛他,愛了很久,曾經想忘卻想放棄,但是沒有辦法辦到。我想和他在一塊,一輩子。”

    沒有一點虛浮和夸張,都是樸素的語言,反倒顯得真。

    不說陳父認同不認同,可陳孝義是轉過頭來,對著她看。她勇敢的表白,令他赧顏了。陳石頭,終究是陳石頭,還是塊害羞的石頭。

    陳父只要看著兒子像女孩子垂頭不語的樣子,就知道兒子真是動真心了。他爽朗地笑了兩聲,回答彭芳:“我喜歡你這種像穆桂英的風格。”

    算不算未來公公對自己的肯定?彭芳睜了睜大大的雙眼皮眼睛,繼而瞇瞇眼,沖陳父展顏一笑。

    陳父帶陳母離開時,不忘對她說:“既然,都要嫁進我們陳家的門了,有時間,要經常來見見我們,知道嗎?”

    彭芳用力地點頭,靈機地叫了句:“知道的,爸!”

    在后頭的趙文生突然有種被雷到的感覺,此刻,他似乎能特別理解君爺“恨”妹子蔓蔓的那種心情了:女大不中留!

    陳父聽到這句爸,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一再叮囑彭芳要來他家里串門。然后,又和趙文生約好和彭家夫婦以及趙夫人見面的時間。

    陳家夫婦走了,陳孝義走在最后,在門口停頓時,忽然回身,是拽過了彭芳的手。

    蔣梅怕老公看著受刺激驟然要反悔,忙教兒子拉著老公進房里去。趙文生一邊走是一邊犯嘀咕,反反復復地念著:說什么,以后都最好不要生女兒。這感覺,糟透了!

    小東子聽了卻不高興:我要個像南南那樣的妹妹!

    “你表哥好像不高興?”陳孝義咳了一聲,故意找話說。

    彭芳笑嘻嘻的,今晚都敞開來說話,感覺心里舒服多了,道:“他再不高興也沒有用。他不會希望他表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的。”

    “我看難說呢。”陳孝義是忽的想起了那個戀妹情結的君爺。

    相信妹子蔓蔓哪怕一輩子嫁不出去,君爺會更樂。

    彭芳聽完他說的話,歡暢地笑著,劉海飄飛,嬌笑的蘋果臉紅彤彤,讓人很想咬一口。

    趁著趙文生不在,他抓住了機會,在她臉上輕啃了一口,

    笑聲霎時啞了。她怔怔地看著他,嬌艷的臉頰鮮紅欲滴。

    “好了,我走了。”陳石頭深吸口氣后,好不容易恢復了原貌,拍拍她傻呆呆像鴨子似的可愛腦袋,最終,沖著她露出兩個淺笑的酒窩。

    好英俊。她是看傻了。

    直到蔣梅在背后拍了下她,她方是頓然發覺,他是走下樓梯,有許久了。

    “高興吧?”蔣梅笑問。

    “嫂子,我真的高興,高興得快瘋了。”彭芳轉回身來,伸出雙臂用力摟住蔣梅。

    于是,出來的趙文生,又不滿了,取下眼鏡使勁兒擦著。現在老婆都成了他妒忌的對象。

    “姑姑,你電話!”小東子見這情況不大妙,馬上從房間里跑出來,抓著彭芳的手機。

    彭芳拿了手機,走進房間里。等進了房間,才看清電話號碼,是個陌生的號碼。她心里正犯疑,接了起來后,喂一聲。

    對面,是蘭娟緊張兮兮的聲音:“小瑤。”

    蘭娟知道她本名后,依然喜歡叫她失憶時他們給她取的名——小瑤。

    對蘭娟,彭芳知道這人不算是個壞的徹底的人,心情也一直很復雜。可蘭娟這時候打電話給她做什么?是想向她求助嗎?

    “哎,小瑤,你不會把我忘了吧。我可沒有忘過你。”

    聽見后面那句,彭芳心頭的某處被激起了些情愫,答道:“我知道是你,娟姐。”

    “你記得我就好,你記得我好就好。”蘭娟連說兩句。

    彭芳以為她這是要向她求助了。

    可蘭娟接下來說:“只要你記得我好,我說的話你才可能聽得進去。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和那個傅博有聯系。但那個人真不是好人,他現在和——”

    彭芳正全神貫注地聽著,但是蘭娟在說到緊要關頭的剎那,電話對面突然“咔”斷了。感覺心頭上突然某根弦絲是“咔”也斷了。砰砰,砰砰,她緊張地喘息。等了片刻,確切地證實對面是沒有聲息了,不會再來電話了。意味,蘭娟不知道出什么變故了。

    這個她喚作娟姐的女人。

    終究是幫過她的人,不想她死。

    拉過凳子,馬上打開電腦,登上網絡。用剛才打來的號碼,通過特殊軟件查詢后,發現,地址是來自于機場公共電話亭。

    這足以說明蘭娟說的話有可能沒錯?

    在機場里,究竟是發生什么事了。

    ……

    機場

    王海捂了蘭娟的嘴巴,按掉了公共電話后,自己都在喘著大口的氣,沖著蘭娟低聲罵:“你瘋了嗎!”

    “我哪里瘋了?”蘭娟的聲音剛有點跑大,又被他捂了嘴巴。

    “我說你真是不怕死。他們就在這。你竟敢通風報信?!”王海像是發瘋的牛瞪著她。

    “小瑤救過我的命。我給她報信有錯嗎?我這條命是小瑤的。”蘭娟說。

    “你傻不傻?你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我讓你和她好,是要你利用她,不是要她利用你!”王海一邊罵一邊拍她的腦袋,意圖將她拍醒,邊說,邊是嗓音里梗咽著,“你要知道。若我不是念你是同鄉,我早把你掐死了,免得害了我。”

    蘭娟披頭散發的,卻也被他一通哽著嗓子的話,教訓到沒了聲氣。她知道,他是真心為她好,不想她死,不然不會緊張成這樣。

    “阿娟,我不是個好人。讓我把人弄死都沒有問題。我曾經開車想撞死人。到今天都想弄死那個人。總覺得那人是禍端。可我,是個壞人,也有不想讓她死的人。”王海罵完她,蹲到了地上抱住腦袋,“但是,我有心無力,你知道嗎?像我們這種,像螻蟻一樣生活著的人,沒有前途的人,根本沒有人會來拯救我們。”

    “有的。”蘭娟喃喃地說。

    “或許你有,但我是不會有的。我們身上的罪孽太多了。”王海說到這,唾棄了口唾沫,“我們走投無路,不會有希望留給我們了,可我們這條狗命還得活著,對不對?”

    蘭娟甩過頭發,看著他臉上已是恢復了慣有那絲殘酷與狡詐。

    他將她拽了起來,幫她那頭散落的頭發重新拿橡皮筋束好,道:“阿娟,如果連你也死了,我不知道我在這世上,還能干嗎?還能干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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