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龐倩拿著飯盒追到食堂,顧銘夕已經在排隊了,他站得筆直,一直歪著頭夾著個飯盒,龐倩不聲不響地排在了他那支隊伍的末尾,眼睛一直盯著顧銘夕的背影。 輪到顧銘夕時,他略微彎腰,松開臉頰,把飯盒擱在窗臺上,又把嘴里的飯卡擱在飯盒上,對著里面的師傅點了飯菜。 有人快速地跑過龐倩身邊,身后的麻花辮甩得歡快。 師傅把裝了飯菜的飯盒遞了出來,飯卡也刷過了,顧銘夕低頭重新咬起飯卡,正在考慮要怎么拿飯盒時,蔣之雅將窗臺上的飯盒拿在了手里。 “顧銘夕,我幫你拿。”她嬌滴滴地說。 顧銘夕咬著飯卡說不了話,蔣之雅又貼心地從他嘴里拿下了飯卡,顧銘夕低聲說:“謝謝。” 他們經過了龐倩身邊,顧銘夕始終低著頭,龐倩愣愣地看著他,然后,她突然就跨出了隊伍,攔在了他的面前。 “顧銘夕。”龐倩喊他,顧銘夕停下腳步,靜靜地注視著她。 龐倩說:“我想吃炒面,你陪不陪我去外面吃?” 顧銘夕平靜地回答:“我已經打了飯了?!? “可以帶回家,熱一下,晚上也能吃?!? “那就不新鮮了?!? “那就倒掉!” “浪費糧食不好。” 龐倩眼圈紅了:“你干嗎呀?” 她委屈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顧銘夕,你干嗎呀?” 顧銘夕重新低下了頭:“我沒干嗎,我去吃飯了。” 蔣之雅一直拿著飯盒等在邊上,顧銘夕走過了龐倩身邊,食堂隊伍的間距狹窄,他空垂的衣袖還拂過了龐倩僵硬的手臂。 龐倩心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糟糕,顧銘夕發神經病了。 顧銘夕坐在操場邊的看臺上,看著班上的同學上體育課,老師督促著女生們練習仰臥起坐,男生們則在邊上打籃球。 他當然沒有發神經病,他只是…… 怎么說呢?他覺得,他有點累了。 顧銘夕心里的那根弦已經繃了好多年,日日夜夜,時時刻刻,他腦子里始終存著自己的一點小目標、小計劃:每天六點起床,獨自料理自己的生活,花費一個多小時出門上學,在學校里用功一整天,趁著最后的自修課幫龐倩講題。放學回家后,他不看電視,不看報紙,吃過飯就回房做作業,老師布置的做完了,還要自己找題做,一直到凌晨十二點才睡覺。 他每天練習使用電腦一小時,但絕不是玩,顧國祥不許他玩游戲,他就不玩,頂多心癢時,悄悄地掃個雷。 到了周末,他要去學畫,回來還要練畫、做題、背英語。以前,周楠中和汪松會打電話給他,約他周末去踢球,顧銘夕其實很想去,但是父母都不同意他去,覺得路遠,浪費時間,踢球還不安全。幾次以后,就沒有人再來約顧銘夕了。 顧銘夕懷念以前住在金材大院的時候,龐倩就在隔壁,周末時覺得無聊,他們會一起出去逛一圈。就算不出門,他們也能去彼此家里玩,聊聊天,翻翻漫畫,一起吃棒冰。 簡哲和劉翰林約顧銘夕去踢球時,顧銘夕會叫上龐倩一起去,龐倩嘴里哼哼卿卿地嫌麻煩,但從來都不會拒絕。 她的任務是幫顧銘夕穿脫足球鞋,喂他喝水,幫他擦汗,回來時,顧銘夕會用一頓肯德基小小地犒勞她一番。 但是現在,他們住在城市的兩個角落里,顧銘夕覺得孤單了許多。 以前,顧銘夕一直都記著父親對他的要求,顧國祥要他考上211高校,甚至是985高校,還要求他始終保持年級前三?,F在,顧銘夕突然覺得,自己付出的努力似乎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竭盡所能地保持在年級前三,但那又怎么樣呢?就算將來能考上985高校,又怎么樣呢?他沒有手臂,能不能入學都是一個大問題,入學后,怎么料理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個大問題。瞧,他都沒法子獨自去食堂吃飯,顧銘夕覺得,在某些程度上,他太過依賴龐倩了。 就在這時,他認識了鯊魚、蛤蜊和生蠔,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天晚上,在鯊魚店里吃燒烤時,生蠔的女朋友小珠過來找生蠔玩。那個女孩才十七歲,只比顧銘夕大兩個月,在附近一家鞋廠打工。她和生蠔挨在一起,兩個人時常親親嘴,摟摟腰,旁若無人地秀著甜蜜。顧銘夕甚至看見生蠔把手摸到了女朋友的胸上捏了幾下,他鬧了個大紅臉,看看其他人,似乎都是習以為常。 蛤蜊、生蠔與顧銘夕歲數差不多,蛤蜊念到了高二,家里沒錢,輟學出來打工。生蠔是技校畢業,已經工作了兩年。 他們都沒啥學歷,但是活得很瀟灑,很開心。 顧銘夕又想起謝益,念初中的時候,謝益的學習和他不相上下,現在,謝益的成績掉了許多,只能算是年級中上。但是,誰都看得出來,謝益是個快樂的男孩子。 學習于他,是一種享受,從來都不是束縛,更不是壓迫。就像他去打乒乓球、拉小提琴、參加漫畫社團一樣,他做所有的事都是基于自己的本心,我喜歡,我才去做,我不喜歡的事,誰都逼不了我。 顧銘夕想,為什么他不能像謝益那么灑脫呢?為什么他會那么糾結于自己的成績和名次呢?就算他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又能怎樣呢?他依舊成為不了家庭的驕傲,永遠都不是他的父母能拿得出手的優秀孩子。 因為他是個殘疾人。 就算他對那個女孩再好,再是百依百順,他也依舊成為不了她心里的那個王子。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