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孤芳不自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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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北漠境內迎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上將軍則尹在這個時候入宮,向北漠王提出辭去所有官職。
“為何如此突然?”北漠王賞雪的心情蕩然無存,回頭看著則尹訝道。
則尹道:“邊疆危機已過,則尹也該履行對陽鳳許下的諾言了。”
“不再參與爭戰,伴妻兒看青山綠水,悠閑終老,對嗎?君子一諾啊。”北漠王轉頭不語,良久才道,“陽鳳對于毒害東林兩位王子的事,至今耿耿于懷?”
則尹長嘆一聲,沉聲道:“國家大事怎容得下婦人的仁慈,此事不能怪大王。”
“她果然還是耿耿于懷,再多的賞賜也比不上那位閨中好友。”北漠王苦笑著點頭,“寡人還能說什么?罷了,罷了,則尹上將軍去吧。”
北漠上將軍府,在漫天飛雪中,撤下了大門上由北漠王親筆書寫的上將軍府橫匾。
則尹辭官之事,府中上下早有消息流傳,侍從們都是跟隨則尹多年的親信,早有則尹到哪他們就到哪的覺悟,所以消息正式公布時,府中一派平靜,眾人心有默契,收拾妥當,準備離開北崖里。
雪一連下了七天,仍不見停止的跡象。出入都城北崖里的大道一片雪白,只有一隊車隊冒著風雪緩緩行走。車輪壓過積雪,留下兩行長長的軌跡。
最中間的一輛華麗的馬車內,暖爐里爐火正旺。陽鳳低頭看著懷里的寶寶。這孩子精力旺盛,就如他父親一般,哄了多時,才終于睡了。
陽鳳露出一絲甜笑,將孩子放到絨毯中,仔細包裹好,然后輕輕打了個哈欠,依窗而坐。
“睡了?”則尹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屏息看著睡夢中的孩子。他是武將出身,慣了舞刀弄劍,見了柔弱嬌嫩的嬰兒,總覺得怎么輕抱都會弄傷他似的。初為人父,竟比初次上沙場更膽怯。
陽鳳瞧見他的樣子,輕笑起來,湊到他身邊,和他一起凝視著孩子,愛憐地說:“看他的鼻子,還有小嘴,活脫脫一個小則尹。”
“臉龐像母親。”則尹樂滋滋道,“兒子像母親,將來一定有出息。陽鳳,多虧有你。”
陽鳳一怔,“多虧有我什么?”
“多虧有你,不然怎么會有我這可愛的兒子?”
“這是什么話?”陽鳳好氣又好笑,不想吵醒孩子,扯扯則尹的衣袖,兩人一同坐到墊著厚毛皮的橫椅上,陽鳳忽然低聲問,“夫君是否覺得陽鳳太過任性?”
“怎么會呢?”
“陽鳳逼著夫君辭去上將軍的職位,離開北崖里隱居。大雪未停,又不顧慶兒未滿月,逼著夫君上路。如今想來,實在是太任性了。”
則尹發出一陣悅耳的低沉笑聲,粗糙的大手撫著陽鳳的臉,問:“我則尹會是被人逼著辭官上路的人嗎?辭官、離開北崖里,都是你的心愿。既然是你的心愿,我必定心甘情愿為你達成。”話語稍頓,聲音沉下兩分,嘆道,“何況,我知道你為著娉婷的事心里不安。住在上將軍府里,受著大王不斷的賞賜,更令你如坐針氈。”
提起娉婷,陽鳳臉上添了憂愁,低聲道:“我昨晚又夢見娉婷,她就站在我面前,不笑,也不說話,我伸手想摸她,她竟然像影子一樣,根本摸不著。則尹,是我央求娉婷為北漠出計對抗東林的……”
“我知道。”則尹將陽鳳抱在懷中,目光沉痛,“我北漠國受了她的深恩,卻將謀害東林兩位王子的罪責推到她身上,則尹實在沒有臉面見她。”
“她自己也不愿洗刷這個冤屈。”陽鳳愁道,“自從你打探到楚北捷隱居的地方,我已經派人給她送過三封信,要她將事情向楚北捷說清楚,設下毒計害死楚北捷兩個侄兒的是何俠,并不是她。可她一封回信也沒有給我。”
“她現在應該正被軟禁,會不會書信沒有送到她手上,反而被楚北捷的人截住了?”
陽鳳搖頭道:“被楚北捷看了不是更好嗎?可東林軍現在對何俠并沒有加強追捕的跡象,可見他們還不知道何俠干了什么事。想那楚北捷為人高傲,應該不會攔截或者偷看娉婷的書信的。怕只怕娉婷不肯為自己申冤,那可怎么辦好?”
則尹皺起濃眉,不解道:“她已經知道何俠變了,竟然還甘愿為他頂罪?”
陽鳳似乎覺得冷,在則尹懷里換了個姿勢,把丈夫的心跳聽得更清楚了一些,目光轉向不遠處正甜睡的孩子,輕聲嘆氣,“對一個人失望是一回事,恨一個人又是另一回事。娉婷很清楚,只要她開口說出事情真相,何俠就會成為東林舉國上下的頭號敵人,那和親手把何俠殺死有什么不同?十五年的情分,不是這么容易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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