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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喜歡寫字，偶爾被她纏得不耐煩，隨手寫一兩個(gè)字，都會(huì)被她當(dāng)作寶貝偷偷珍藏起來。

    他的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過她自以為無人發(fā)現(xiàn)的那個(gè)小木格，薄唇勾起，輕嗤一聲。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額側(cè)，他遲疑著，寫——

    青城山，留下便是。

    夫君身邊，從此只你一人。

    “嘶……”

    他牙疼地皺了皺眉，提筆，又補(bǔ)了一行字——

    若你聽話

    加在了‘夫君身邊，從此只你一人’的前面。

    若你聽話，夫君身邊，從此只你一人。

    左右看看，對自己的字跡還算滿意，于是將筆擲回玉梨木筆筒中，大步走到床榻旁邊，居高臨下盯了她一會(huì)兒，然后隨手把這封‘信’放在枕畔。

    他微繃著唇，廣袖一揮，揮開院門，徑直瞬移離去。

    她要的他已給全了，明日醒來，她必會(huì)尋個(gè)臺(tái)階，與他和好如初。

    他待她，還是心軟了些。

    她累極了。

    在她的身體和魂魄嚴(yán)重割裂之時(shí)，有東西趁虛而入，侵蝕、吞噬她鮮活的生機(jī)。

    此刻，她仿佛變成了一塊焦裂的大地，火辣辣的刺痛遍布周身。

    水……

    沒有水。身體和心靈一片干涸，焦曲、枯萎。

    她用力睜開眼睛，視野中浮起大片的黑色，她望向自己的手臂，看見了黑色的蜿蜒魔紋。

    “啊！”

    “謝無妄……”她下意識(shí)地求救，卻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留在她的身邊。

    她掙扎著爬起來，隨手抓過枕畔的衣裳胡亂套在身上。指尖劇烈地顫抖著，她自欺欺人地不去看那些遍布全身的黑色魔紋。

    喘息聲越來越驚恐，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shí)正在跌進(jìn)無底深淵，黑色的魔息糾纏著她，拉著她往下墜落。

    她曾放任自己被一次次傷害，不是錘煉意志，而是任由心智和精神被踐踏摧毀。到了此刻，她那薄弱的意志力已無法抵抗魔息的侵蝕。

    后悔已然太遲。

    她連自絕心脈的力氣都沒有，很快，她就會(huì)變成一個(gè)被魔念支配的怪物。

    魔紋肆意生長，她的肌膚開始枯萎。

    桀桀怪笑聲又來了——

    [誰讓你愛錯(cuò)了人！恨吧恨吧！肆意地恨吧！]

    “不！”

    她只是脆弱了些，絕對沒有過墮魔的念頭，為什么她的身體里面會(huì)有魔？

    她踉蹌著撲下床榻，揮動(dòng)的手臂碰到了一只玉盆。

    清脆的破碎聲攫住了她的視線，她垂眸，看見她的蘑菇孤獨(dú)地躺在四散的黑色土壤中。雖然已經(jīng)死得不成形狀了，但它仍是努力揚(yáng)著帽子。

    她的蘑菇，那么驕傲那么自滿的蘑菇。

    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她綿軟地癱倒在滿地碎土中，灰黑枯敗的傘帽恰好貼著她的臉側(cè)，在最后的時(shí)刻，它和她相依為命。

    “我不要……變成怪物……”

    一滴晶瑩透亮的淚水滑落，滲進(jìn)枯腐的蘑菇殘?bào)w。

    ……

    “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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