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完結章-《我的錦衣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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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錦,別發呆,來配個音。”沈昱手擺出小熊,以樹影做森林,從林中走出。
徐時錦靠著沈昱手臂,她的手也映在墻上,是一個人影,停在半空中,樹葉在下面嘩啦啦,像白云席卷一樣。徐時錦漫不經心地開口,“愚蠢生靈,我乃森林之神。可以滿足你一個愿望。”
小熊又是高興地跳,又是矜持地低頭,耍寶的模樣,活靈活現,把徐姑娘逗笑。她咬著唇,不讓自己笑出聲。小熊摸摸頭,粗聲粗氣道,“神仙啊!我見到神仙了!那個,我不能貪心,不能太不切合實際,不然神仙會生氣的。”
神仙滿意點頭,“不錯。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是長命百歲。”
“……噗!”徐時錦被他逗笑,說好的不貪心,不能不切合實際呢?他逗誰呢?!
小熊一本正經道,“那就讓我的愛人長命百歲吧。”
徐時錦映在墻上的手輕輕顫抖,垂了下去。她微微后靠,看著沈昱的側臉。
長命百歲做不到。
一朝一夕,卻可以努力堅持。
“小錦,你看……”沈昱回過臉,一下子怔住。
姑娘的淚水,在黑夜中,在人聲外,滴在他仰起的面上。
他目光微動。
黑暗中,徐時錦忽然靠近他。她捧著他的面,貼上他的嘴角,咸濕的淚水,落在兩人相碰的唇上。
沈昱身子微微僵住,他呼吸不覺亂起,血液凝固,一動不動。
那一刻,整個世界都暗了下去,只有她在發著光。
暗光中,他看到她濕漉漉的眸子。
她的舌尖舔上他嘴角,迫他張嘴,深情地吻上他。
沈昱的手按在她肩上,不自主地往回收,將她往懷中帶。
呼吸纏綿,你來我往。淚水不停低落,在他臉頰上,在他唇齒間。他抱著她肩膀的手越來越收,她也忘情地向前,緊貼著他,恨不得與他骨肉相融。
沈昱顫抖著,接受她的親吻。
兩層單薄的春衫下,兩人的身體俱熱成一團火。她的手指向下移走,輕輕劃過,絲絲縷縷的溫意,換來他壓抑在喉中的悶哼聲,于是她吻得更為狂亂。他抱緊她,兩手臂將她箍在懷中,他向后靠去,挨著墻。徐時錦的雙臂環著他的脖頸,腿跪在他身上。她的身體柔軟,俯著眼,長長的睫毛帶著淚水,掃在他面上。她冰涼的唇貼著他,試探著,吮吸著,像對待最喜歡的珍寶一樣。
黑暗中,沈昱感受到她那種無以言表的傷心。
他伸出手,去為她擦淚。越是擦,落下來的眼淚越是多。
徐時錦難過得難以自持,身子靠著他,輕輕發抖。他的眼睛多么亮,溫柔似水,凝望她的樣子,那樣真摯,堅持果斷。她看著他,多么后悔。他是她人生中最鮮亮的光影,她弄丟了他,想要再找回來,何其艱難。
兩人走出梨園,戲早就落幕了。之后又唱了什么,他們都沒有在意。沈昱再次爬墻,帶徐時錦出了梨園。這個漂亮溫柔的姑娘從墻頭跳下,準確地跳入他懷中。他們誰也沒有說話,緊抱著對方,雙雙都有些出神。直到沈昱停下來,抬袖給她擦她臉上的紅痕。
之前太用力,被他手指壓出來的。
沈昱有些不好意思,徐姑娘卻不在意。
看到徐姑娘臉上的紅痕,沈昱微微笑一下,問她,“去哪里?”
“我回客棧啊,”徐時錦說,“你呢,回沈家。”
沈昱看著她,良久,“我和你一起回客棧。”
“沈小昱,不要任性,”徐時錦說,“有一堆事等著你處理呢。但我和你,又不在乎一晚上的功夫。”
沈昱一想,確實是這樣。他扯扯嘴角,笑了笑,說,“好吧,我送你回客棧。”
沈昱將徐時錦送到客棧前,低頭,拂開額發,在她額上親了下。
沈昱說,“小錦,再見。”
徐時錦點頭,“再見,沈小昱。”
他走出很遠,回頭,看到徐姑娘仍站在樓下看著他的背影。他向她看著,移開眼,垂下了目光。
風吹衣飛,徐時錦望著沈昱離去,他站在暗影中,似滿心溫柔,又似渾不在意。他在她視線中一點點消失。徐時錦喃喃自語,“再見了,沈小昱。”
再見了,她愛的少年。
她才得到他,她就又要離開他。
心心念念,也就這樣了。
……
徐時錦進了客棧,趴在柜臺上的掌柜打個哈欠,瞇眼問,“姑娘,剛門口那個,是你的情郎?”
“對啊。”徐時錦笑一下。
“那敢情好啊,”掌柜再打哈欠,“他什么時候來接你走啊?”
“他不接我走,”徐時錦說,“我明天就要走了。”
啊!
這話一出,掌柜的瞌睡蟲一下子被趕跑。他看著徐時錦的目光很糾結,怕自己提起了姑娘的傷心事。見姑娘表情淡淡的,沒有要死要活,他才試著安慰,“沒事,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徐時錦再笑一下。
掌柜見這姑娘脾氣是真好,送油燈給她上樓時,又好奇八卦問,“你為什么要走?是不是他家人,不接受你啊?”一般男女之間的事,不外乎這么幾個原因。
“算是吧。”徐時錦說,慢條斯理,“但不僅如此。我們身份不相配,他有他要擔的責任,我又快死了,配不上他。”
啊……
掌柜看這姑娘笑得溫和,平靜得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他怔怔盯著姑娘舉燈上樓,卻再沒有八卦的興致了。
沈昱再來到客棧時,掌柜說那位姑娘大早上已經退房,留了封信給他。
她走了,除了一封告別信,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留給他。
通常情況下,一方離別,另一方總是難以置信,大吼大叫,哭泣崩潰,發泄著失去的痛苦。掌柜吩咐小二嚴正以待,唯恐這個青年發瘋,把客棧鬧得雞飛狗跳。但是這個蒼白的青年,只是慢慢收了信,低聲說句謝,就轉身走出了客棧。
事情沒有如掌柜所料想的那樣,展開一樁戲劇。
但青年走入陽光下的背影,明明清朗安和,卻透出幾點蕭索萎靡之意。
掌柜再想起昨晚,昏暗燈火下,徐姑娘舉著燈,上樓的背影。她的安靜和溫柔,悲傷與無奈,和這個青年,是何等的相似。
掌柜一時,也覺得無趣。
一切如徐時錦想的那樣。
他們的人生,回到本該有的位置上。她覺得她是追不上他,沒法再介入他的生命了。大家都說為了沈昱好,徐時錦還是不要再打擾他了。徐時錦虛弱地笑一笑,面對那些真正關心沈小昱的人,她什么也不用說。但之后如何,卻也得看天命。
如果有一天,她能好起來,能站到和沈小昱一樣的地方。或者沈小昱能解決好一切麻煩,來找她。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離開鄴京的徐時錦搖搖頭,在晃動的馬車中,閉上了眼。
她如今,真的不適合想那些風花雪月。
她還是想一想,如何能讓自己活下去,不要突然猝死吧。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
徐時錦離開鄴京的那天,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定北侯府的老侯爺吊著那口氣,卻也在今天下午,神志有些不清。
因為太子謀反,廣平王府叛國之事,定北侯府的日子,最近也不太平。侯爺在府上,嘴里已經急得起了一圈水泡。誰讓這謀反的人,都和他們家有些沾親帶故呢?陛下脾氣寬和,很多年沒有大發雷霆,但這次是真的發火。和這事稍微沾點關系的人家,全都差得徹底。定北侯府何止脫了一層皮,十層皮都快脫了……府上人現在一見到錦衣衛,就開始腿軟。
怎么能不害怕呢?
陸家已經滿門抄斬,關系遠的,也被發配邊關,永世為奴。按說世家被弄成這樣,兔死狐悲,別的世家大族未必愿意。但有徐家帶頭,又有謀反叛國之罪在上面壓著,再加上這些年陸家的氣數確實不太好,太子逼宮時,殺了不少大臣。新朝選任平民當官的風俗,還沒有完全得到推廣。在世家和皇家百年多的拉鋸戰中,至少現在,朝中當官的人,半數以上都是名門世家出身的。所以太子逼宮殺了不少世家的人,這是犯了眾怒。鄴京的世家,都在此事中損失慘重。恨太子恨得牙疼,太子已死,大家就把陸家也恨上了。
就算陛下不下令,大家也要想辦法把陸家弄垮。如今陸家從鄴京消失,正符合鄴京世家的要求。
由此,定北侯府作為國舅家,這些天真是門都不敢出了。他們自家知道自家沒有參與謀反,可是大家都不相信。你們作為國舅家,太子和廣平王府都反了,你們家卻沒反,逗我呢?
定北侯府真是快哭了。
只能每天戰戰兢兢的,看錦衣衛都快把侯府當成府司來辦案了,他們為了表明自家的清白,連辯都不敢辯,只好任大家各種挑毛病,各種查。
也許被全家頭頂籠罩的那股黑云影響,老侯爺的病一下子重了。整個侯府的人都慌了,全家人哭哭啼啼地涌到老侯爺院子里,在侯爺的帶領下,給老侯爺磕頭。
他們不能不傷心。老侯爺要是去了,陛下更是放開手腳,真要整治他們的話,侯爺這個爵位丟了不提,恐怕一家人都要有難了。
“爹,您振作點,太醫馬上就來了……”和妻子跪在父親床前,侯爺眼睛通紅,更咽不住。原本是擔心老侯爺去后自家的命運,可見到床上這個奄奄一息的老人,他是真的傷心起來。
“哎,不要難過,人一輩子,不都這樣嘛。”老侯爺掉著氣,慢吞吞說。
侯夫人眼中也噙了淚,看來父親是真的不行了。之前連話都沒法完整地說,大勢將去,回光返照,反而精神了很多。還能靠著枕頭,跟他們說話。以前對老侯爺有很多不滿,可是這么多年,一家子都過來了。臨到頭,誰不傷感?
老侯爺咳嗽著,“我走后,你們好好過日子……別……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年代不一樣了……人……人要知足……”
“孩兒知道了。”侯爺哭道。
老侯爺目光望著屋子一圈人,懷念感嘆之意,皆在眼中過去。這一生,他為了這一大家子,操了一輩子心。操了一輩子心,到頭來,侯府也沒有過得多風光。雖說大局如是,到底很覺得挫敗。
“爹,是孩兒不孝。當日廣平王要害您之際,孩兒鬼迷心竅,沒有立即回復,才害得您……害得您……爹你原諒孩兒吧!”侯爺痛哭流涕。
侯夫人臉色一變,趕緊暗示把旁的人帶出去,可別聽到了不該聽的話。
老侯爺嘆口氣,搖搖頭,“一切都是命……都是命……當年你妹妹去的時候,我沒有……也許……這正是報應……”
是報應吧。
大家都有虧心事,報到頭上,誰也別怨。
在這些日子,老侯爺想的越來越清楚。他以前,總想著為侯府留點什么。但重病后,才覺得那些都沒用。風云變動,誰又能永遠不低頭,沒有受挫折的時候呢?
他絮絮叨叨地跟兒子兒媳婦們說著話,囑咐他們要低調,好好經營王府。不要把爵位給弄丟了,不要給祖先們丟臉。又一個個地接見他們,說些私密的話。有的人感動,有的人后悔,也有的人不以為然,甚至還有的人眼有喜意。
所有反應,都落在老侯爺的眼中。但不管他們是悲是喜,老侯爺都無能為力了。
他嘆口氣,“你們……好自為之吧。”
小輩們低著頭,喏喏稱是。
太醫才黃昏時趕來,聽說老侯爺病重,陛下把太醫院的院首都派了過來。這個訊號也很重要,大臣們得到消息,各有想法:陛下這是什么意思?是想留著侯府呢,還是僅僅是看在老侯爺面子上,才派去院首?
無論如何,眾太醫想盡辦法,也沒有讓老侯爺的情況好轉。
到最后,藥已經灌不進去,老侯爺的眼睛渾濁,氣息微弱。可他眼睛死死盯著房頂,喘得厲害,但那口氣,卻是不肯咽下去。
“爹,”侯爺再次進屋跪下,在地上重重磕頭,“您安心去吧!”
侯夫人提醒,“爹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跟在她身后抹眼淚的二房夫人一下子想到,“爹平時最疼阿泠……大嫂,咱們該請阿泠過來,見爹最后一面的!”
眾人也才驚醒,是啊,老侯爺在后半生中,把重心完全放到了阿泠身上。結果他病逝之際,卻見不到最疼愛的小輩。他那口氣,可是為阿泠吊著啊。
“回姑娘,”幾人說話間,面面相覷之余,聽到廊下小廝匯報的聲音,“小的去公主府上請公主了。但是守門的說,傍晚時,沈大人和公主一同回沈家用晚膳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年輕姑娘恨道,“那你們不會再去沈家請人啊?!”
“誰在回話?”侯夫人出門看。
見廊下站著的,竟是她的小女兒張繡。
張繡轉頭跟她說,“聽說祖父不好了,我就讓人去找表姐……可誰知道她不在呢!”
“公主和沈大人回沈家去了?”一個婦人皺眉,“沈家離咱們家,有些遠啊……”
侯夫人又回屋看了眼不肯閉目的老侯爺,她可不愿自己身上擔上不孝的罪名,咬牙下令,“騎最快的馬,去沈家!務必把公主請過來!”
膽戰心驚,望眼欲穿,侯府一夜長明,太醫時不時進去看老侯爺的情況,侯爺和侯夫人也不停去看。都怕到了這一步,仍然等不來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小廝們飛快跑來的腳步聲,連聲道,“來了!來了!公主來了!”
“閉嘴!”侯夫人怒氣沖沖地瞪眼過來。這是什么時候,還容人喧嘩?
腳步聲再來,一眾人,果然見到裹著披風而來的姑娘。
不光是劉泠,還有沈宴。
沈宴著常服,也沒有負責查侯府的案子。但眾人都知道,關乎這一切,絕不可能和沈宴毫無關系。現在見到沈宴,侯爺一陣子氣,簡直想喊人把他請出去。但他硬著壓著火,眼睜睜看沈宴陪妻子一同進屋,去看老侯爺。
“爺爺!”劉泠已經掉了一路的眼淚,進屋到床前,跪下去,眼淚又開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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