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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州異變-《我的錦衣衛(wèi)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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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銘山的到來,要說影響,估計和政治有關。但劉泠既然已經做好給一家人在鄴京求情的準備,情況再糟,她想也糟不到哪里去了。因此,晚膳時,盡管陸銘山和岳翎的出現很膈應,但一側頭看到坐在一旁的沈美人,劉泠又心情愉悅了。

    廣平王厭惡沈宴,大概可以厚著臉皮不許沈宴上桌用餐。但他都請了陸銘山這個客人共進完善,他要是針對沈宴,劉泠肯定有話說。

    所以廣平王就捏著鼻子,忍了下去。

    他真是從去年開始,就對沈宴不待見。要說他一個王爺,不待見一個臣子,多的是法子對付。憂傷的就在這里,他不是一般的王爺,沈宴也不是一般的臣子。在鄴京那邊,廣平王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直想減弱存在感的。

    于是一整晚,廣平王的熱情都在陸銘山那里。他的妻子兒女全看他的臉色,跟陸公子說話和風細雨,跟沈宴夫妻說話……抱歉他們不跟沈宴夫妻說話。

    一般人,遭此對待,都肯定心情不虞。

    先不說沈宴心情好不好,他首先沒時間去思索。因為他的小妻子,太給他面子,太彰顯存在感。坐在他旁邊,一個人熱情的,像是十個人。

    一直跟他竊竊私語,“那個你要不要嘗嘗?做的挺好吃的,我一直想學,沒學會。”

    “那道菜!給我裝一小碟子過來,沈大人喜歡吃的。”

    “啊這道菜,看著真好看,像一顆心,裝一碟子。”

    “沈大人,你不吃葷的話,是魚肉也不吃,雞肉也不吃嗎?”

    沈宴被她折騰得忍笑,“你不是早知道?”

    劉泠托腮作討人愛模樣,“但是有的素食者,人家也吃一點魚肉,吃一點雞肉的。還有的人,做出來的菜看不出是肉食,也會吃。你為什么一點都不沾呢?你有沒有嘗試過呢?”

    沈宴憐愛地,摸摸她可人愛的小臉,沒有回答她。劉泠純粹是沒話找話,非要打破餐桌上的冷漠。他的飲食問題,劉泠也從來不感興趣。他們二人對彼此的習慣,從一開始,就互相尊重。劉泠沒挑戰(zhàn)過他對葷素的忍耐程度,沈宴很高興她不是那種非要逼著夫君吃肉、好奇夫君為什么不吃肉的人。但她現在是干什么呢?碰上廣平王府一家人,劉泠變得好幼稚。

    沈宴低聲,“食不言。”

    劉泠瞪沈宴。

    “……啊!”坐在大姊夫旁邊,抱著一碗白米吃得小心翼翼的劉潤平一聲叫,引來了眾人的注意。

    “怎么了怎么了?”劉湘放下手中碗筷,不高興道,“吃飯時不要發(fā)出奇怪的聲音,娘平時怎么教你的啊?”

    她指桑罵槐。

    劉泠呵呵笑,“好像你們剛才都啞巴了一樣。”她側頭看劉潤平,“你怎么了?吃個飯都不讓人舒服,不行的話坐到我旁邊來吧。”

    “有人剛才踢我。”劉潤平皺著小臉,撒嬌地跟大姊抱怨。他沒看到他大姊的臉色瞬時僵硬,忍著尷尬,瞪向沈宴。

    “……”沈宴扶額。

    他怎么知道劉泠對他不滿,不光面上瞪他,還要在桌下踢他?他反應太快,不好意思禍水東引,讓有一雙小短腿的劉潤平糟了他長姐的毒手。

    “是我踢的。”被妻子窘迫求助,沈宴只能犧牲自己了。劉泠愣一下,想開口,被他瞥一眼,那眼神凜冽,劉泠噤聲。

    對面的廣平王妃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桌子用餐的人,表情都不正常。一頓飯吃成這樣,相看兩生厭,真是夠了。

    她悲傷想:好好一個家,為什么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姐姐靈前,她發(fā)過誓要對阿泠很好,要照顧好阿泠,照顧好姐夫,讓這個家和樂。她努力了很多年,去年才知道,原來她的討好,在劉泠眼中,根本就是笑話。原來這個家從最開始就風雨招搖,根本不可能好起來了。

    姐姐死后,她壓制心頭的不安,做好廣平王妃。她去年才知道,姐姐是她害死的,是她和姐夫一起害死的。她真的當阿泠是兇手,真的把阿泠少時想殺他們當成是發(fā)瘋……她的姐夫、她的丈夫,他騙了她很多年。原來她才是元兇!

    廣平王妃仿若坐在一個漏雨的屋中,她看到稻草飛走,瓦片碎掉,雨淋進來,風刮進來,她在凄風苦雨中,信念早已天搖地動,只等著倒塌的那一天。

    她這一生,都完了。

    丈夫說她沒有錯,錯的是機緣。又心情復雜,說,“怪的是沈宴。”

    是啊,沈大人挑破了他們家的這層保護網,破了這個假象。她才知道,劉泠為了他們夫妻二人,背了這么多年的罪!所有人都在隱瞞真相,都在把罪往那個孩子身上推。只有劉泠是有罪的,他們才是安全的,表面的榮華,才能維護下去。

    可是、可是……廣平王妃心在淌血,她日夜被悔恨折磨,痛不欲生。

    她喜愛姐夫,喜愛這個家。可是阿泠,是她姐姐的唯一孩子!

    她不敢看阿泠的眼睛,不敢跟阿泠說話。每說一句話,負罪感惡狠狠地扒她身上一塊肉,鮮血淋淋,讓她死去活來。

    她更加不敢面對姐姐。

    但是劉泠這一次回來,就是為了上山祭拜自己的母親,如往年一年。

    這對廣平王妃來說,更是一種折磨。那座亭,當年還是她主張給姐姐建的!現在……她怎么上山?

    廣平王妃疲累至極,不禁有荒唐的想法:要是阿泠死了,就好了。要是阿泠不在了,就好了。

    劉泠死了,他們的罪就被埋葬,再不會有人知道,有人天天在她面前提醒。耳提面命,唯恐他們忘了。這種日日夜夜、年年歲歲的折磨,廣平王妃覺得自己會瘋的。

    要是阿泠消失了,就好了!

    腦海里才有這個惡毒的念頭,就被廣平王妃驚駭地碾去。她更加痛苦:她是害怕到了什么程度、壞到了什么程度,才想阿泠消失。那是姐姐的唯一孩子……

    廣平王妃默然無語,心情極差。與她同席的丈夫孩子自然察覺她心情的轉念,對劉泠更是煩。陸銘山作壁上觀,只笑著給岳翎夾菜,作為客人,看到人家家務事,他也很尷尬。

    岳翎頗有興致地看著劉泠的家事,她面對公主時的那種無以言表的自卑感,在此時弱了幾分:原來尊貴如劉泠,她自己家的人,看起來都不太喜歡她。尊貴如劉泠,都被自己的父親直接甩臉,她岳翎被人嫌棄,好像都沒那么難受了。

    陸銘山給她夾菜,她回以感謝的微笑。實際上她的笑容,早就變得蒼白冰涼:對銘哥下的毒,早到了最后期限。可她猶豫著,仍然沒下最后一劑。

    銘哥是真的喜歡她吧,他在陸家的反對中,堅持帶她離京。

    他是真的喜歡她吧,動搖來去,猜忌來去,卻一直沒放棄她。

    大家都說,她是銘哥心中的白月光。那月光照了他那么多年,他舍不得丟棄。

    可是岳翎又是恨透了他。

    又愛,又恨。愛意無法消除她對陸銘山的恨。在陸銘山見到劉泠,那個略微恍惚的神情被岳翎看到后,她更是恨。一切美好的東西,諸如愛情,諸如善良,都沒有那些黑暗的東西,諸如怨恨,諸如報復,帶給人的動力大。人總是容易忘記美好的事物,卻對讓自己痛苦的事物念念不忘,常日詛咒。

    岳翎對陸銘山,就是這樣。

    她愛著他。

    但她也想殺他。

    她現在不忍心這兩日溫馨光陰,但當他對她態(tài)度稍有改變,她就會動手。他不能對她一心一意,他就陪她一起去死吧。總是他死了,都要跟自己在一起。

    誰讓他負她太多,根本沒辦法償還。

    一頓不愉快的晚膳,并沒有太影響劉泠的好心情。反正她這么多年,在廣平王府一直這樣。想到這樣的家很快就沒了,也勉強能體諒吧。跟沈宴離開后,劉泠要拉著沈宴去散步消食。消食著,他們倆就坐上了屋頂,觀漫天星光,暢言漫無邊際。

    劉泠難得有心情,跟沈宴說一說她母親。她以前也跟沈宴說過,但情緒低落,透著生無可戀的語氣。如今,她聊起她小時候的事,聊起她母親的事,聊起她自己,因為有沈宴在旁邊,她變得也不再那么抵觸。

    頭靠著坐得端正的沈宴,劉泠在高空中,看著她院中那浩大的湖水,黑夜中泛著鱗波,明明滅滅,水的潮氣和風的清氣,一同撲向他們。

    劉泠跟沈宴說些她小時候調皮的事,都是她五歲以前發(fā)生的。劉泠本性帶刺,高高在上,寧折不彎,在她小時候,就有表現。歲月的長河轟然來去,許多劉泠都刻意忘了,但近來,慢慢的,她又回想起了很多。

    沈宴也跟她說些他小時候的事。別看他現在這樣,他小時候,也是淘氣搗蛋,被家里哥哥欺負過,被長輩叫去在院子里給所有孩子做過錯誤表率過。沈宴小時候可沒有長大后的風光,那時他在沈家是小透明,連長相都不是最出挑的,至少他家人從來沒夸過他。

    劉泠瞪大烏黑眼睛,盯著沈宴的側臉,“怎么可能?!你長得這么好看!你家人得多高的鑒賞水平,才不覺得你好看啊。”

    她絕不相信沈宴對自己的容貌完全沒有認知。他明明走到哪,都有一堆姑娘為他臉紅的。就像劉泠從小到大,她只憑一張臉,就被眾人盯著看。要不是脾氣太差,又生著病,被家中人找借口推脫,后來又早早定了親,她在鄴京和江州,都肯定是風華人物。

    沈宴道,“那時我還小,根本沒長開。在我家,各方面,真是不出挑。尤其是我大堂哥,就是沈昱,你可能不知道,沈昱是天賦極好的人。在沈家,上下三代,他都是天賦最好的那一個。從來他都在長輩的驚嘆贊賞目光中。我在這么個閃閃發(fā)光的堂哥陰影下,確實沒存在感。”

    “可憐的孩子。”劉泠慈愛地看著他,拍拍他的肩。沈家是世家,傳承至今,真說起來,比他們劉家還要遠。這樣的世家,出色的孩子多了。原來當沈宴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他一點都不受家中重視啊。

    劉泠感興趣問,“你當時自卑嗎?居然從來沒人夸過你……”

    沈宴想了下,多久遠的記憶啊。他說,“自卑談不上,但心性肯定未成熟。那時候就想,別人看不起我,我不能看不起自己,我得自己給自己鼓勁。不然那么多堂哥表哥,還有比我輩分大、年紀卻和我差不多的伯伯一輩,我要是不給自己點希望,真被打擊到看不見了。”

    “你爹娘也不夸你?”劉泠覺得,沈宴的父母對他挺好的啊。

    “我五歲就入族學,脾氣……就現在這個樣子,不討人喜歡。再加上血緣關系無法消除,我爹那時候又忙,就不太管我。我娘跟我爹一樣。”

    想想沈宴的脾氣,呃。成年后這種悶騷傲嬌的脾氣,他還能跟人正常交流。但一個小孩子,別人找他,他總是一副“愚蠢的人類不要跟我說話”的模樣,誰待見啊。

    劉泠太喜歡聽沈宴小時候的故事了,“那后來呢?后來你怎么改變的呢?”

    “就是靠臉?”沈宴笑,“大概九歲的時候,有一個遠方表嫂來我家,看到我,就夸了我,讓家中長輩驚訝無比。然后他們重新審視我,驚奇的發(fā)現:這個不顯眼的小屁孩,什么時候竟然意外地長漂亮了?雖然不想承認,但跟人往來,第一時間,看的確實是臉。我們家也這樣。再加上沈昱那時候已經表現出了混賬氣質,家中長輩正打算放棄他,我就被挑出來了。”

    “再后來呢?”

    “再后來,隨著一點點長大,夸我長得好的人,就更多了。”秦凝也是那段時間跟他定的親,那個小姑娘,完全是看臉,什么都不懂,看到長得好看的,被長輩一逗,就任性地要定親。沈家巴不得與長公主府上聯姻,結果沒過幾年,秦凝一長大,懂了人事,就跟別的男人跑了。沈宴那時候,真挺尷尬的。沈宴心中感嘆,但面對劉泠,這種紅顏知己的事情,他當然是不會說的。

    劉泠繼續(xù)眼巴巴等后續(xù)。

    沈宴說累了。他摸一摸下巴,開玩笑道,“突然有一天,周圍的人全在夸我。那時候我就明白,我好像到了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步了?”

    他點到為止,沒有多說,僅僅是玩笑的語氣,當然不可能是他心中真實所想。

    但就算這樣,劉泠也滿足了。

    她嘆口氣,“我要是小時候就認識你好了。我們就不會錯過那么多年了。”

    沈宴說,“不,我們認識的剛剛好。”

    “嗯?”

    “記得我說過嗎,你認識我之前,其實我就認識你。”也許是氣氛太好,也許是他們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有些事情,沈宴也有了心情讓劉泠知道,“不是和沈昱、徐姑娘有關的那件事。在那之前,我就認識你。”

    “啊?!”劉泠驚得坐起,“你、你從來沒跟我說過,我不知道。”

    沈宴點了點頭,“我曾經對你……算是幾見鐘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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