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再向前大步走,步伐越來越大,把身后人甩開,劉泠目光直接地看向人群后面的沈宴。 他身影頎長,低頭看著什么,也沒有回頭。他在人群里,個(gè)子高高的,像是松柏。他看人的目光冷淡,他說話的語氣淡漠。他的靈魂也與眾人不一樣,嚴(yán)謹(jǐn)又自由,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一只麻雀落在他肩上,跳躍嘰喳。他淡淡瞥一眼,不加以理會(huì)。 劉泠的心放在他身上,此刻忽覺自己就是那只鳥。被雨打濕了翅膀,只想在他肩上短暫停留,稍作歇息。但沈宴像謎團(tuán)一樣吸引她,像罌粟一般拉她沉迷。她本身就喜歡這種難以控制的東西……所以她停在他肩頭,總想著再等等吧,等我歇夠了再走。 身后似有馬車碾過來,劉泠卻聽不見,她眼睛緊盯著沈宴。這一刻,她什么也聽不見,眼睛就看得見這么一個(gè)人。 沈宴像有感覺般,不經(jīng)意回頭。這一回頭,讓他皺眉,臉色微變。四周人流紛紛逃開,只有劉泠一個(gè)人站在路中間,身后有馬車向她飛馳過去。馬車不受控制,馬夫急的在車上大叫,喊著讓路。而劉泠像是完全聽不到般。 她望著他,漆黑,沉靜。 沈宴驟時(shí)如墜冰窟,血液凝固,周身也是冰涼涼的。她站在熱鬧人間,他卻好像已經(jīng)看到她站在了黑暗沉淵中。 “郡主!”沈宴叫一聲。 “郡主!”他喊第二聲的時(shí)候,人已經(jīng)飛速向后掠去。 他看到劉泠對他一笑。 她忽然開口唱道—— “郎啊郎,你好像絨帽子風(fēng)吹氈做勢,遏熟黃梅賣甚青。” 這一嗓子開口,所有人頓驚,覺得她瘋了。 實(shí)在是場景詭異——任她嗓音甜美,圓潤飽滿,任她情感到位,歌聲好聽,也架不住她身后是疾馳的馬車。眾人躲之不及,她卻還有閑心唱歌。 “郎啊郎,你好像后園中一枝開,處處花開等我來。” “郎啊郎,……” “你好像月下飛霜走千里,窗盤無眠惹我思。” 劉泠被沈宴撲倒在地,在馬車要從他們兩人身上壓過去時(shí),沈宴帶著她滾到了一邊,免去了受傷。而沈宴到底是聽清了她唱的最后一句——你好像月下飛霜走千里,窗盤無眠惹我思。 沈宴額上滲汗,嘴角、頰邊肌肉因情緒暴露而幾近扭曲。他扯著她,快要把她的手臂給拽斷,他壓低的眼神,分明流露出想要打她的模樣。劉泠被他扯得全身痛,聽得他在耳邊怒斥,“你這個(gè)瘋子!” 他理都不想理她,在她脫困后,起身就走。可才走了幾步,又聽到身后細(xì)弱的聲音,“沈宴……” 他走了一步,卻還是停了下來。 低咒一聲,沈宴回頭,看到侍女慌張相擁中,劉泠面容蒼白,暈了過去。沈宴一言不發(fā)地走回去,將她抱起來,“看什么?請大夫來。” 這個(gè)小鎮(zhèn),沈宴本來沒打算停留,但因?yàn)閯鲞@一出,他只好安排錦衣衛(wèi)稍留兩天,多去打聽些消息。歇在一家布置干凈的民舍中,沈宴在院中站了半天,等時(shí)候差不多,才進(jìn)去,瞥一眼床上的病人,再問大夫,“她怎么樣?” “哦,沒事,這位姑娘只是受了驚嚇,身上應(yīng)該蹭破了。老夫留些藥,給姑娘抹上就行了。” 沈宴點(diǎn)頭,打發(fā)人去送大夫出門。 他站在門口,突道,“把靈犀靈璧叫來。” 二女忐忑過來,給沈大人請安。看著沈大人背對著他們的沉靜背影,她們心中不安,不知沈大人要問什么。 沈宴沉默良久,輕聲問,“她是有病嗎?” 這種語氣,不像是罵人的。 但是,“沒有啊。我家郡主就是有時(shí)候脾氣古怪,大部分時(shí)候都是正常的。今天這樣的事……應(yīng)、應(yīng)該只是她偶爾的怪脾氣發(fā)作了。” “她上次這樣,是什么時(shí)候?” “啊……沈大人您問得太奇怪了,我家郡主不是一直這樣嗎?”二女干笑,不知道沈宴是什么意思。 沈宴冷淡地點(diǎn)頭,不再問了:看來她的侍女,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問題。 上次有輕生的念頭,可以說是她偶爾的想不開。但今天這樣的事,劉泠明顯沒有思緒不正常。她沒有發(fā)瘋,她還想唱歌給他聽。她心情很不錯(cuò)——但就是這樣,才能看出她精神的不正常。 死亡對□□太大,她自己都快控制不了。 沈宴目光沉沉,看著日頭一點(diǎn)點(diǎn)下去,看夜□□落。他好像又聽到她那時(shí)的歌聲和笑容——你好像月下飛霜走千里,窗盤無眠惹我思。 他心口刺痛,像一把刀硬生生在割。 “沈大人,郡主醒了。”不知道站了多久,才聽到侍女呼喚的聲音。 沈宴拂掉身上沾染的寒霜,走進(jìn)了屋子里。等侍女出去,他坐在床畔前,看劉泠坐起來,平淡地聊了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廢話。好像她昏迷前,他罵她的那些事沒有發(fā)生一樣。但劉泠心緒不定,她害怕沈宴生氣。可沈宴不跟她發(fā)火,她心里還是怕。 他看到了她這一面。 會(huì)不要她了嗎? 她從來不敢把自己的這一面讓別人看到,就是怕嚇著別人,也怕有人大發(fā)慈心地來開導(dǎo)她。她曾經(jīng)求教過各類名醫(yī),那些人卻只會(huì)開解她,告訴她生命多珍貴——如果她能被開導(dǎo),她難道喜歡這樣的自己嗎?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沈宴都看到了她這一面,還是看到了兩次。 “行了,你歇著吧。”沈宴起身,打算給她留空間。但走了幾步,他又停下步子,回頭看她,目光略遲疑,又下定決心般。 劉泠安靜地垂坐:來了,又來了。 像那些人那樣,要么說“你太可怕,我們不適合在一起”,要么說“你不要這樣對塵世抱著惡意,你要多想想生活美好的一面”。這些老生常談,她早習(xí)慣了。 沈宴走回來,頭放在她發(fā)上,輕輕揉了一揉,斟酌著道,“別怕,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我還是會(huì)護(hù)著你的。” “……為什么你下次也在?” “唔,你打算始亂終棄了?”沈宴涼聲。 劉泠抬起眼睛看他,不說話。 沈宴沒有太多情緒表現(xiàn)在臉上,他只是揉著她的發(fā),聲調(diào)平直,“你可以試著把這種難題丟給我。” 劉泠冷眼看他,心中隱有觸動(dòng)。 兩人目光對峙半晌,或明或暗。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