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回憶終結(1)-《我親愛的法醫小姐》
第(3/3)頁
冗長的小巷里靜靜站著兩個人。
蘇悅把手里的信封塞到了林覺水手里,又鼓足勇氣踮起腳尖親了一下他的側臉。
林覺水微怔,她已扭頭跑了出去。
宋亦武偏頭看他:“你怎么了?”
林又元收回視線,轉身把瓷碗里的醒酒湯一飲而盡,嘗出了一絲苦澀,遞回到他手里。
“酒足飯飽,回家。”
***
“那之后,我和林覺水爆發了一次有史以來最激烈的爭吵,我要他娶蘇悅,他不愿,又不告訴我為什么,急火攻心之下,我動手了,恰巧被下班路過的蘇悅看見了……”
***
“林又元,快住手,你瘋了嗎?!”女人撲過來的一瞬間,他手里舉起的棍子停了下來。
林又元喘著粗氣:“你讓開,我今天打死他我……”
蘇悅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林覺水,撲過來扒他胳膊:“為什么啊?你哥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了,你要把人打成這樣,他對你那么好!”
林又元把人搡開:“滾,不關你的事,你再攔我,我連你一塊打!”
蘇悅氣紅了眼:“林又元你就是個神經病!!!”
林又元也暴跳如雷:“我神經病,神經病才會喜歡你!我呸!你擦亮眼睛看看,他有什么好的,和你卿卿我我,曖昧來曖昧去卻不愿意娶你,蘇悅,你腦子進水了吧?!”
蘇悅一怔,臉色青白交加,未開口淚就落了下來。
林覺水從地上爬起來,把人拉到身后:“悅悅,你別管,這是我跟他的事。”
林又元看著他滿臉是血,再看看蘇悅默默垂淚卻仍是堅定地站在他那邊。
他咬緊牙關,把棍子一扔,扭頭就走。
林覺水跌跌撞撞追了兩步:“大元,你去哪,你聽我說……”
林又元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是在透過他的身影看蘇悅。
“不用你管,照顧好她,否則我跟你沒完。”
***
“那之后我心灰意冷,便決定離開江城,走之前去跟宋亦武道別,要他多照顧著點蘇悅,別讓人欺負她。”
***
宋亦武抽著煙,愁眉苦臉的:“這叫什么事兒!”
趙俊峰抹著眼淚走上前來:“小林哥,你別走了,我們幫你把悅悅姐搶回來。”
林又元嗤笑一聲:“想什么呢,那是我哥。”
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他能幸福,他們能幸福,如果是因為顧忌著他而不愿意和蘇悅結婚的話,那他走就是了。
宋亦武把煙頭摁熄在礁石上:“你要南下也好,發財的機會多,說不準就讓你小子遇上了,只是有一件事……”
林又元聰明過人又心思機敏,一下子就猜到了。
“上次那個案子吧。”
“嗯,有點眉目了,跟著他們的運輸車到了瓊州市,那邊離東南亞近,這是個大案子,上面的意思是先不要打草驚蛇,我們需要個線人往來傳遞消息,不過我覺得……”
宋亦武說到這里,眉頭一皺,似不想讓他去,反倒是林又元痛快答應下來。
“我去,發家致富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趙俊峰:“亦武哥的意思是,那邊不太平,你過去孤身一人,還是別了……”
林又元拿起放在礁石上的酒壇灌了一口,抹抹唇:“不太平好,不太平才能渾水摸魚,闖出個名堂來。”
宋亦武微微一笑,也拿過來灌了一口。
“知道勸不住你,這活啊還就你能勝任,只是大元……”男人叫了他的小名,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
“咱哥幾個在一起這么久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錢能收,什么錢不能要,其實你心里明得跟鏡一樣似的。”
“若是遇到困難,多想想我,想想小峰,想想悅悅,想想你哥,是男人就咬咬牙扛過去,人活一輩子不止一個錢字,還得有點兒別的追求,你覺得呢?”
林又元知道,他這是怕自己誤入歧途。
說來也奇怪,宋亦武應該是他最不喜歡的那一類人,可是后來他屢次救自己于危難之中,相處著相處著就多了一絲亦師亦友的感覺。
直到后來,他功成名就,坐擁萬貫家財,宋亦武與世長辭,隨著年歲漸長,就連他的相貌都模糊了。
林又元還是會不時回想起初次見面,他不畏強權,輕輕拭去國徽上面塵土時的樣子,以及刻骨銘心的這段話,曾無數次將他從徘徊的十字路口拉了回來。
他和趙俊峰不同,即使泥足深陷,心中仍然保留了一絲微弱的火種。
當時的林又元想著,只要自己掙夠了錢就回來,和好兄弟們住在一起,繼續過著吆五喝六談天說地的日子,而他立了功的話,說不定父親的事也會平反。
幼年時,他拿了街上小販的一串糖葫蘆,都會被父親打手心。
即使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他仍然堅信,父親不會是貪污受賄的人。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等他再回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變得天翻地覆。
***
“我在瓊州潛伏了五年,偶爾回江城看看,通過種種跡象表明,林覺水和那個制毒、販毒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我雖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現實,卻不得不和他站在了對立面上。”
林又元說到這里,轉動了一下拇指上的綠扳指,神色有些深沉。
“林厭,你一定很奇怪,我這樣的人,這么貪財,怎么不去販毒、制毒,做違法生意,明明這樣才是能快速斂財致富的捷徑。”
“你能這樣想很好,說明你沒有見識過真正的癮君子是什么樣子的,也沒有見識過真正的黑暗是什么樣子的。那些吸毒的人根本不配稱之為人,他們可以為了一包白面做出任何事情,賣兒賣女、搶走父母一生的積蓄、出賣自己的身體……都是常事。”
“我曾親眼目睹在一個小村子里,吸毒的父親打殘了自己的女兒,讓她出去乞討來給自己賺毒資。”
“一對二十出頭的小夫妻來城里打工,丈夫染上毒癮,又傳給妻子,又因為多人共用針頭的原因雙雙染上艾滋,更不幸的是,女人懷了孕,沒有錢去醫院流產或者做阻斷,更沒有錢去給孩子買奶粉只好母乳喂養,于是孩子一生下來就是艾滋病患者和癮君子,我們去解救孩子的時候,他抱著媽媽已經冰冷的身體不撒手,正常的奶粉根本喂不進去……”
“你要是見識過這樣的人間,就不會也想變成這樣的人……”
林又元說到這里,抬起頭,皺紋舒展開來,沖著鏡頭笑了一下。
“當然,我希望你,永遠也不要見識到這些,更不要變成這樣的人。”
林厭的肩膀微微顫抖著,手用力攥緊了被單,宋余杭抱著她的腦袋把人摁進懷里。
“如果覺得難受,我們就不看了。”
林厭吸吸鼻子,復又抬起頭,眼圈是紅的。
“他活著的時候沒能了解他,他不在了,反倒想了。”
林厭想了解的無非是他和林覺水是怎么決裂的,又是怎么走到如今這番田地的,以及她十八歲時問過他的那句話:爸,你究竟愛我嗎?
宋余杭想,她想要的答案就藏在這個視頻里,而且自己的父親也和這段往事相關。
她實在是無法做到無動于衷,甚至和她感同身受。
宋余杭親了親她的發頂,嗓音有些啞。
“很奇怪是不是,但是沒關系,只要你想,我就和你一起。”
注意力再次回到視頻上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坐的時間太長了,林又元開始咳嗽,也稍稍加快了語速,略去了一些細枝末節。
他想告訴林厭的,是后來發生的事,關于她媽媽的事,也是自己這一生最后悔的事。
“趙俊峰結婚了,我在婚宴上見到了她,她瘦了一大圈,很憔悴,臉上再不復昔日明媚的笑顏,我追問她怎么會變成這樣,她不告訴我,萬般無奈之下我找到宋亦武,再三追問,他才勉強告訴我說,大約半年前,他的妻子帶孩子檢查身體,偶遇她一個人從婦產科出來。那天,她是去做人流的。”
宋亦武為什么能知道的這么清楚呢,因為在那個年代,未婚先孕這種事是瞞不住的,她也因此受了醫院的處分,丟了工作。
趙俊峰知道后怒發沖冠就要去找林覺水算賬,蘇悅哭著從床上撲下來抱住他的腿。
“求你們了,別去……別去……是我心甘情愿的……也別告訴大元……”
***
“但我最后還是知道了,嫉妒、憤怒、滿腔的仇恨和酒精沖昏了我的頭腦,我抄著刀要去上海找林覺水,蘇悅追上來,哭著從身后死死抱住了我,那天晚上……”
林又元沉默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皺著眉頭又有些后悔和難過的表情。
林厭便懂了,她大概就是那個時候作為一顆受精卵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這也難怪為什么她一出生后媽媽就帶走了她,寧愿四處流浪也不肯回林家。
即使對著視頻,她也沒忍住脫口而出:“這個老混蛋……”
畫面中的老混蛋又咳嗽起來,緩了好一會才說:“也就在這個時候,我在林覺水的家中發現了一些藍色晶狀物,那些東西我再熟悉不過了,在瓊州潛伏的時候見人抽過。是的,你沒猜錯,那玩意兒的成分和你拿去讓手下人檢驗的試管里的藍色液體,有百分之七到八十的相似,所以我有理由懷疑,這東西就是他搞出來的。”
“我曾經以為,我和林覺水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不,我們就是。可是直到那一刻,發現自己心愛的女孩被他欺騙,發現他一直在瞞著自己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我動搖了,在警方布局之前,我找過他。”
“林覺水第二天回到江城,似是沒料到我會突然回來,很驚喜,與其同時還有一絲緊張,環視了一圈屋內才放下心來招呼我。”
***
他從隨身攜帶的包里往外掏著東西,滿臉都寫著高興:“怎么突然回來了,幾年不見曬黑了些,有沒有找到心儀的姑娘啊?對了,我從上海帶了些荷花酥回來,本來是給蘇悅買的,她倒是和你一樣,喜歡吃甜口。”
林又元被這個名字刺了一下,冷冷看著他:“你為什么不和她結婚?”
林覺水一怔,繼續往外掏東西:“嗐,悅悅是個好姑娘,我配不上她。”
林又元沖過來提起他的衣領,目呲欲裂:“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
林覺水這才看著他的眼睛道:“我知道。”
林又元一拳揮在他臉上,聲嘶力竭地吼:“畜生,你究竟還有什么在瞞著我的?!”
林覺水無法回答,也不能回答,他只能用緘默來對抗他的聲嘶力竭。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哥哥脊背挺得筆直,可是一直緊緊攥著拳頭,微微顫抖著,直到林又元摔門而去。
林覺水才跌坐在了椅子上,用手蒙住了臉,肩膀劇烈抖動著。
他不能說。
不能說他已經結婚了,還有了一個孩子。
不能說他其實和販毒團伙有勾結,常年為他們制毒在境外斂財。
他用這些錢來買房買車住上了大別墅,也給了蘇悅她想要的生活,在知道她懷孕的時候,林覺水也曾想過要金盆洗手再也不干了,并且和那個沒有絲毫感情的女人離婚。
女人的哥哥把他踩在腳下,用槍頂著他的腦袋說:“不干了,可以啊,最后一批貨還沒做實驗吧,就用那個女人好了。”
林覺水看著他手里蘇悅的照片,歇斯底里地吼:“你別動她!!!”
就如同林又元沒想到他會去制毒一樣,林覺水也沒想到自己的弟弟會出賣他。
***
“他們在上海、江城、瓊州等多地都有工廠,林覺水以為我回瓊州了,實際上那段日子我一直在跟蹤他,摸清了他們大部分的工廠地址,就這樣,我把他賣給了警察。”
林又元說這段的時候面無表情,但林厭還是從他略有些僵硬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痛苦和掙扎。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在提防林覺水的時候,對方也在提防他,察覺到有人跟蹤之后,不動聲色地抓了蘇悅,要他在我和這個女人之間做個選擇。”
“殺了我就放他們走,也可以和他的妹妹離婚,對了,那個時候他的同學也叫頂爺。”
“反之,要么就眼睜睜看著蘇悅被折磨至死,那種□□不光是精神上的,還有……”
林又元說到這里,臉部肌肉都在微微抖動著,咬牙切齒。
“有哪個男人能受的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被……林覺水瘋了,他甚至想自殺,那些人當然不會讓他如愿,于是他們就開始打我,我的腿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活生生打斷的。”
林覺水說到這里,甚至沒有什么過多的表情,但林厭相信,他只是麻木了。
“他是個懦夫,既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也救不了自己的親弟弟,但在當時,我有一點是很奇怪的,警方明明派了人跟在我后面卻遲遲沒有出現。我知道,這是他們內部出了問題,當時負責帶隊的組長分別是宋亦武和趙俊峰,那幾年趙俊峰升遷的很快,我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
屏幕外的宋余杭輕輕咽了下口水,父親犧牲時她還小,這是母親的傷心事,自然也不會過多提及,后來她也曾上公安內網查詢過,留下來的不過是只言片語:
宋亦武(1940-1973)男,漢族,濱海省江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二級警長,于1973年12月在一次重大行動中壯烈犧牲,年僅33歲。
他和他的其他同事一樣,化成了一張灰色的照片,飄蕩在浩瀚無垠的信息海里,時代留給他的只有冷冰冰的“犧牲”兩個字,除了林又元,沒有人知道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些什么。
趙俊峰也知道,可是他必須忘記,因為他后來的步步高升都是踩著累累白骨走上去的。
第(3/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新竹市|
阳朔县|
临城县|
泽州县|
茂名市|
彰武县|
班戈县|
临武县|
大同县|
莒南县|
色达县|
通河县|
灵璧县|
南部县|
岢岚县|
繁昌县|
调兵山市|
郁南县|
金堂县|
江安县|
岳普湖县|
荃湾区|
景泰县|
武清区|
门头沟区|
大厂|
陕西省|
太保市|
丁青县|
漳州市|
峡江县|
教育|
巨鹿县|
临沧市|
汶上县|
宣武区|
襄城县|
伊宁市|
舒城县|
海原县|
马鞍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