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青萍之末(4)-《我親愛的法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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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好,等你回來,包給你吃,我知道的,皮要薄,餡要多,只吃瘦的不吃肥的嘛。”
老人含淚應了,又拿了一些保暖防寒的衣物給他,事無巨細叮囑著。
“天冷了,你的老寒腿,我給你帶了膏藥?!?
“還有保暖衣,穿在里面,暖和?!?
“棉拖帶了兩雙,換著穿?!?
“洗漱用品也帶了點,不夠的話,你就托人捎信來?!?
趙俊峰本以為她會問自己為什么會進來的,結果只字未提,只是一個勁兒要他照顧好身體,未免微微紅了眼眶。
他退后一步,短短數月,已經蒼老了太多,身子搖搖欲墜,手也開始發抖了。
“我知道的……你也回去吧,別讓人笑話。”
探視時間快到了,獄警也開始催促。
老人幾乎快癱軟在地,全靠宋余杭扶著。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動動唇:“這些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和她沒有關系,你要是得空,就替我去看看她?!?
宋余杭不答,趙俊峰唇角浮起了一絲諷刺的笑意,搖搖頭,轉身欲走。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資格請求她做任何事呢。
宋余杭把老人交給了一旁守候著的獄警先扶著,湊近了麥克風,沉聲道。
“我會的,畢竟餃子我也沒少吃,不過,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她目光犀利如劍,死死盯著他的背影,期望一個轉身或者回答。
趙俊峰苦笑了一下,抬腳繼續往前走。
宋余杭緊緊攥著拳頭,指骨泛了白。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跟我說了什么嗎?”
時光倒回去她十八歲那年。
彼此的她剛考上警校,即使在省運動隊有搏擊經驗,但在這種藏龍臥虎的地方也只是滄海一粟罷了。
開學第一堂課,無論是自由搏擊、十米手槍速射亦或是體能都被虐得很慘。
班上男同學戲謔:“女人還想當什么刑警,不如考個文職混碗飯吃得了?!?
宋余杭紅著眼睛,捂著受傷的胳膊,一瘸一拐走遠了,身后眾人哄堂大笑。
到了晚上,同學們都回寢室休息了,她又一個人站在了擂臺上打沙袋,也沒戴拳套,直到精疲力盡,從指縫里滲出鮮血來。
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緩緩往后仰去,躺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耳邊回蕩的還是白天同學們的嘲笑聲。
“起來啊,不是省冠軍嗎?”
“什么冠軍啊,水做的吧!”
“照我說啊,也別來和我們搶名額了吧,趁早回家嫁人生孩子吧?!?
……
宋余杭咬牙,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原本漆黑的體育館突然燈火通明,她下意識抬起胳膊遮擋刺眼的光線,一道有些冷厲的嗓音就傳了過來。
“起來。”
她錯愕地看著面前站著的中年男人,他穿著一件舊夾克,有著一張剛正不阿的國字臉。
“你是?”
她在學校里并沒有見過他。
男人又重復了一遍:“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他腰板挺得筆直,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讓人下意識地想服從他。
宋余杭使勁撐起胳膊,男人見她身子都在發抖,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伸手扶了她一把。
宋余杭站穩,還是有些疑惑:“這里是警校,不能隨便進出的,你是什么人?”
男人并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他只是說:“這里是警校,也只有兩種人,警察和預備役警察?!?
宋余杭一愣,他已轉身走遠,即將消失在門口的時候。
少年人追了幾步:“喂,你究竟是誰?”
男人頓住腳步,微微回頭,光明和黑暗切割著他的身體。
“以后你會知道的?!?
第二天,搏擊課上。
同學們換好了白色跆拳道服,人頭攢動,有人竊竊私語。
“哎,聽說了嗎?今天會來一個新教官,聽說是省禁毒總隊的二級警監,立功無數,還曾在東南亞生擒過毒販,很厲害的?!?
一般這種光鮮亮麗的履歷都有作假的嫌疑。宋余杭不置可否撇了撇唇,纏著拳套帶子,猛地一抬頭,趙俊峰就走了進來。
他換了藏藍色的嶄新制服,腰板挺得筆直,戴著寬檐帽,肩頭綴著兩枚四角星花與銀色橄欖枝。
那時候的他鬢邊也還沒有白發,身材也沒有走樣,手指緊挨著褲縫,抬手就敬了軍禮。
“大家好,我叫趙俊峰,濱海警官學院的客座教授,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由我擔任《警察體能與警務實戰技能訓練》這門課程的教官?!?
那時他的意氣風發與如今的蒼老頹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尤其是他身上的囚服,更是刺眼。
宋余杭咬牙:“你說,在警校里,只有兩種人,警察,和預備役警察。”
“后來我畢業參加工作,你特意從省廳趕到了江城市來看我授銜,也是你說……”
她略微一頓,微微仰起頭,不讓淚水滑下來。
“進了公安局,也只有兩種人,已經犧牲的警察,和隨時準備犧牲的警察。”
“你呢,你又是哪一種?”
這話問的他啞口無言,趙俊峰沉寂了很久,盯著自己腕上雪亮的手銬。
宋余杭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在等一個答案。
趙俊峰緩緩抬腳,仍是一言不發往前走,獄警已經打開了鐵門。
“師傅……”宋余杭心里一緊,紅了眼眶,啞著嗓子叫道。
趙俊峰腳步略微一頓,脊背又挺直了起來。末路將至,老人以為這一生除了自己的愛人,再也沒有什么能引起他心中的波瀾了。
宋余杭是個例外。
少年人沉穩聰明上進,最重要的是有著一顆百折不撓的金子般的心。
警校里女生屈指可數,像她這樣一門心思要上一線的更是鳳毛麟角。
上他的課自然是非常嚴苛的,實戰訓練有一定的傷亡率,宋余杭每每被打到鼻青臉腫,下了課卻又留下來一個人獨自練習到深夜。
有時候趙俊峰回場館關門,仍然能看到她在打沙袋,氣喘吁吁,短發上的汗珠水一樣往下淌。
他站在臺下看她:“為什么要這么拼命,做后勤不好嗎?”
宋余杭喘著氣,一拳把沙袋打飛出去。
“為什么要認輸,上一線不好嗎?”
趙俊峰搖頭:“不好,很危險。”
“吃飯有被噎死的風險,喝水有被嗆死的風險,就連在家睡覺也會有突然猝死的危險,難道就因為怕風險,我們就不吃飯不喝水不睡覺了嗎?”
令人意外的答案,像這樣豪情壯志的時刻,也許每個警察年輕時都會有。
趙俊峰單手撐地,翻上了擂臺。
“你的動作不對,再往后退一步,等沙袋倒回來了再打。”
“對,左勾拳?!?
“右邊,下路,鞭腿,沙袋就是敵人,不要讓它靠近你。”
……
宋余杭按照他的指令,揮汗如雨。
一個小時后完成了全套動作要領,不僅有效率,而且十分有感悟。
她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中年人微微笑了笑,遞過來一罐可樂。
“打的不錯?!?
宋余杭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把把可樂拿了過來,拉開易拉罐拉環,大口喝著,半晌,抹抹唇角。
“謝謝您,趙教官。”
從那天起,宋余杭每天晚上再來拳擊館里的時候,多數時間會遇見他。
趙俊峰有時和她喂招,有時指點她的動作要領,她對他的稱呼從一開始的教官再到老師,最后到師傅。
趙俊峰是她整個學生時代最崇拜的人,是她的理想、燈塔和引路人。
這一聲師傅,又喚醒了他久違的回憶。
他記得她畢業那天,兩個人約賽了最后一場拳,從一開始的她打不過他,到勢均力敵,再到他甘拜下風。
宋余杭用了整整四年。
這四年里她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這一天,等到真的把人打趴下的時候,宋余杭卻又有一絲悵然了,這代表她長大了,而趙俊峰正在老去。
彼時的他鬢邊已經有了幾縷白發,身手沒有昔日那么靈活了,被她打倒在地,半天趴不起來,宋余杭伸手扶了他一把。
“師傅……”
趙俊峰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關節炎又犯了……”
她把人扶到擂臺邊坐下,趙俊峰從自己的包里翻出了兩罐可樂,遞給她一瓶。
“來,畢業快樂?!?
宋余杭一怔,也拉開了拉環,與他碰了個滿杯,泡沫溢了出來。
“畢業快樂?!?
末了,少年人又覺得有些不盡興。
“四年了,您就請我喝這個?”
趙俊峰哈哈大笑,用力拍著她的肩膀。
“警校有規定,在校學生不得飲酒?!?
宋余杭嘀咕:“說的好像,上班了就能喝一樣?!?
說到上班,趙俊峰臉上斂了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參加工作,才是你職業生涯的開始啊。”
宋余杭把易拉罐放到一邊,活動著肩周:“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趙俊峰微微一笑,抿了一口可樂便不再喝,醫生已不許他喝高糖高熱量的飲料了。
“刑警生涯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你會遇到危險,也會經歷挫折,甚至……”
他略微一頓:“還有很多看不見的誘惑?!?
宋余杭似懂非懂,又拿起易拉罐灌了一口:“你說的這些,都經歷過嗎?”
趙俊峰沉默半晌,看了一眼手表。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宋余杭起身送他,把人從座椅上扶了起來,趙俊峰撿起背包拍了拍灰背好。
“別送了,你明天不是要去報道嗎?早點回去休息吧。”
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趙俊峰總讓她有一絲捉摸不透的感覺。
宋余杭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她只是追出了拳館門口,站在夕陽下沖他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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