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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62章 紅杏-《退退退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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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以前獨自在洗碧宮生活了六年,也不曾體會過孤獨是何滋味,現今不過與沈玹分離數日,便嘗盡了離別心酸。

    午后的陽光正盛,有暮春的頹靡之氣,蕭長寧嘆了一聲,起身拿起了那兩罐青金石黛藍顏料。

    熟稔地鋪紙研墨,畫萬丈山河,一筆筆畫出遠山起伏的輪廓,淺墨暈開宛轉的河流,黛藍的墨潤了水,一層層暈染在山巒之上,極致的藍和黯淡的青交相輝映,一幅旖旎明麗的山河圖躍然紙上。

    為了使顏色更富有層次,需要在一層顏料干了之后再染下一層,如此反復十余次,方能繪成一幅。蕭長寧趴在案幾上等墨干,趴著趴著便犯起困來。

    自從有了身孕后,她便總是容易體乏嗜睡,每日午后總要小睡一番養精神的。她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回到內間,命阿朱一個時辰后叫醒她喝藥膳,這才脫了鞋襪上榻,安心睡去。

    窗外的柔風陣陣,卷起書案上的紙張嘩嘩作響。寧靜深沉的夢境里,蕭長寧仿佛又聞到了沈玹身上干凈溫暖的氣息……

    而另一邊,從宮中出來的越瑤提著兩罐桃花酒,哼著小曲兒回到北鎮撫司,剛進門,便見站在門口執勤的劉千戶干咳一聲,眼歪嘴斜地給她使眼色。

    越瑤福至心靈,立刻會意,轉身就走。

    然而已經晚了,身后傳來一個熟悉又清冷的嗓音:“越撫使。”

    越瑤現在一聽見‘越撫使’三個字就頭皮發麻,也不知這上司哪來如此多的精力,每日沒事干就總愛來北鎮撫司查崗。但畢竟是借著公務之便強吻過溫陵音的,越瑤心里想逃,腳卻因心虛而釘在原地,背對著溫陵音干笑:“好巧啊,溫大人……哈哈哈哈。”

    沉穩的腳步聲靠近,接著一柄繡春刀沉沉地壓在越瑤未受傷的那邊肩頭,警告似的拍了拍。身后,溫陵音用古井無波的嗓音道:“越撫使傷勢未愈,不宜飲酒。”

    偷偷飲酒被愛管閑事的上司逮住,該如何置之?

    然而越撫使自認為是極其聰慧的,很會隨機應變。她伸出一根手指,將肩上的繡春刀撥開些許,這才轉過身,將酒壇遞到溫陵音面前道:“沒喝酒,這是卑職孝敬給溫大人的,溫大人日夜操勞實在是辛苦了。”

    聽到‘孝敬’二字,年少英俊的溫指揮使眉毛一擰。

    酒壇是用稻草繩串著的,粗糲的繩子勒在越瑤的掌心,令她指尖微微泛白,像是那時初見的梨花飄雪。溫陵音望著她的指尖半晌,而后伸手將酒壇草繩攥入自己的手中。

    溫陵音的指尖在越瑤掌心劃過,一觸即分,一個忍不住心弦微動,一個卻仍是情竅未通,只心痛地望著兩壇好久落入溫指揮使的‘魔掌’之中,咽了咽口水。

    溫陵音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愉悅:“如此,便多謝了。”

    “應該的……”越瑤擠出一個笑來,眼底卻寫滿了不舍。

    話說,錦衣衛有規矩不許私下受賄的罷?不知溫指揮使公然拿走她兩壇好酒,算不算得上受賄呢?

    但這個念頭僅在越瑤腦中過了一遍,轉瞬就煙消云散。溫陵音活得太端正清高了,一舉一動都像是精心設計好似的不逾矩,自制力強到可怕,偶爾露出貪婪的小性子,倒也比他冷冰冰的模樣要可愛得多。

    如此想著,越瑤心里的那點不舍也沒有了,覺得那兩壇酒送得值。

    越瑤跟上溫陵音的腳步,竭力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可靠些,問道:“溫大人,北狄細作的事,可有眉目了?”

    溫陵音‘嗯’了一聲,“那些人都是北狄死士,一旦發現危機,便會服毒自盡。”

    越瑤同仇敵愾道:“那大人豈不是又白忙一場了?”

    “有一個活口,但被東廠捷足先登。”溫陵音出了北鎮撫司的大門,立即有下屬牽來了他的駿馬。溫陵音并沒有立刻上馬離開,而是站在階前,身披陽光,提著酒壇道,“接下來,就看東廠能不能審訊出有用的線索。”

    越瑤點點頭。雖然東廠和錦衣衛一向不和,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沒必要去較個高下。

    春風襲來,衣袂翻飛,越瑤敏覺地發現了溫陵音深色的袖口處有幾點深色的印記,不由擔心道:“溫大人,你受傷了?”

    溫陵音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袖口上果然有幾滴暗紅。方才去城中稽查回來,先是與那群碰頭的細作交了手,半路又殺出一隊東廠番子,將現場唯一活著的細作劫走了。酣戰一場,衣裳上不知何時沾了血漬。

    “府中有藥,屬下給您包扎……”

    越瑤拉起溫陵音的手,溫陵音卻是一怔,而后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躲開了,和在樂坊強吻之后的反應如出一轍,說不出是厭惡還是慌亂。

    “不是我的血。”

    越瑤愣了一會兒,沒有絲毫被拒絕的尷尬,反而饒有興致地風流一笑,“放心啦溫大人,這次屬下絕不會再亂來。那日樂坊之中實屬迫不得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走了。”溫陵音擰眉打斷她,幾乎是有些急促地翻身上馬,將酒壇抱在懷中,單手執著馬韁繩,雙腿一夾馬腹,揚長而去。

    “唉。”越瑤有些惆悵地倚在北鎮撫司階前的石獸旁,嘆了聲,“忽冷忽熱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蕭長寧睡得不□□穩,夢里總覺得自己抱著一只大火爐,熱得慌。

    渾渾噩噩地醒來,睜開眼一看,正對上一雙深邃狹長的眼睛,那雙眼睛里倒映著她怔愣的模樣。

    蕭長寧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伸手撫過那雙凌厲的眼睛,用睡后慵懶軟綿的聲音小聲道:“本宮不是在做夢罷?”

    翠色的紗帳微微晃動,光線朦朧而溫馨。

    沈玹摘了官帽,亦沒有穿官袍,只披著單薄的中衣,胸膛微微敞開,身上有沐浴過后的清爽氣息。他抓住蕭長寧的手包在掌心,將她柔軟的身子拉得更近些,吻著她的臉頰道:“如果是夢,那定是美夢。”

    他炙熱的唇和微癢的呼吸都是如此真實,蕭長寧感覺自己一個期待已久的夙愿終于達成似的,見到日思夜想的人,反而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她記得自己還在生沈玹的氣,但見到他眼底有疲色的模樣,卻又不忍再生氣。

    “怎么不同我說話?嗯?”沈玹的手在蕭長寧腰線處游移,帶著顯而易見的渴求,與她鼻尖對著鼻尖輕蹭。

    蕭長寧悶悶道:“你總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哪里用得著同我說話。”

    沈玹知道他上次不辭而別,蕭長寧醒來后一定生氣了,便含著她的耳垂輕吮,如愿以償地聽到了她敏感的輕哼聲。

    “桌上的畫,我見著了。”沈玹在她耳畔低語,“青金石的顏色很適合你。”

    那千金難買的顏料,也不知花了沈玹多少心思,想到此,蕭長寧的氣消了不少,只道:“回頭畫好之后便送給你,左右是你買的顏料。”

    “好,”沈玹說,“你送什么我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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