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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58章 溫二-《退退退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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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廠議事堂中,沈玹正在批閱上月東廠暗查名單,一名番子快步走來,跪于門外報道:“稟廠督,北鎮撫司撫使求見!”

    越瑤?

    錦衣衛的人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沈玹已猜到她的來意,連眼也不曾抬一下,只道:“讓她進來。”

    若非緊急的公務需要對接,越瑤是極其不愿意踏入東廠的大門的。

    譬如此時,她穿著一身暗紅的紵絲紗羅衣,戴烏紗帽,剛進東廠的大門,便感受到周遭的氣氛變了:補妝的合上了手中的胭脂盒,吃東西的放下了手中的鹵鵝掌,練箭的收起了手中的雉羽箭……那群或坐或倚的東廠番子俱是站起身,直勾勾地盯著她,目光隨著她的步伐而移動,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幾塊肉似的,讓她想起了荒野上結伴捕食的豺狼。

    越瑤并不理會他們若有若無的敵意,只悠閑自在地邁上石階,倚在議事堂的門外笑道:“兩軍交戰還不斬來使呢,沈提督怎的擺出這般陣仗迎我?”

    沈玹這才合上卷宗名冊,朝門外聚攏的番子使了個眼色:“退下。”

    簡單的兩個字,越瑤身邊那股子無形的壓迫感便瞬間消失了。

    沈玹又將目光落回越瑤身上,面上并無絲毫表情,吐出一個字:“說。”

    還真是惜字如金!越瑤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這么尊冷冰冰的煞神,也不知長寧長公主是如何看上他的。

    “錦衣衛指揮使溫陵音昨日上任,皇上于奉天殿親賜他飛魚服與繡春刀,諸位重臣皆在場,唯獨沈提督不在。”越瑤道,“皇上嘴上不說,但心中定是不悅。”

    沈玹聽了,只是嗤笑道:“所以,越撫使是替新上司鳴不平來了?”

    越瑤笑了,“我若真替溫指揮使不平,就不會來找你了。還不是看在長寧長公主殿下的面子上,來給你提個醒,溫大人不像霍騭,是個不好打交道的清流。”

    沈玹敏銳道,“看來,越撫使已經同溫二打過照面了。”

    越瑤一想起那日生辰在梨樹下的初遇,本來以為自個兒調戲了一位俊朗的少年郎,卻不料這位萍水相逢的少年卻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越瑤目光飄忽,已經沒勇氣回想自己在奉天殿上看到溫陵音時,是一種怎樣毀天滅地的尷尬之情了。

    見到越瑤的不自在,沈玹滿臉意味深長,“皇上要借溫二殺殺本督的威風,本督自然不會傻到乖乖送上門去受辱。皇上不開心便不開心,本督開心就行。”

    “……”這么多年了,越瑤還是不習慣沈玹的狂妄,若非打不過他,她早就一拳揍過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總要拿人開刀的,你小心些。”說完公事,越瑤也懶得同他虛情假意地客套了,直言問道,“殿下呢?我許久不曾見她了,想得緊。”

    一聽到有人惦記自己的心上人,沈提督不開心了,沒什么表情地說:“殿下不在。”

    話還未落音,便聽見庭外傳來一聲驚呼:“越姐姐?你怎么來啦!”

    越瑤轉身,看了一眼從門外踏入的蕭長寧,又看了眼面寒如霜的沈提督,瞇著眼笑道:“不在?”

    “什么不在?”蕭長寧聽了個大概,正一臉懵懂,隨即又開心地拉住越瑤的手,“你是專程來看本宮的嗎?”

    越瑤見沈玹面色越發難看,心里越發開心,道:“是呀,殿下。”

    “走啦,我們進屋去品茶聊天。”許久沒見越瑤,蕭長寧心里欣喜,全然沒注意到沈提督驟然吃味的臉,拉著越瑤往南閣走。

    越瑤走到庭中,回首朝沈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沈玹望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秾麗的春-色當中,若非念及越瑤是個過于英氣的姑娘家,他非得剁下她亂摸亂動的爪子不可。

    蕭長寧進了南閣,命冬穗掩上門,開了窗,拿出一只茶包放在爐上的沸水里煮著,朝一身暗紅戎裝的越瑤道:“你鬼鬼祟祟的來此,是同沈玹說什么呢?”

    越瑤托腮坐在案幾后,笑瞇瞇地裝糊涂:“不是說了,是專程來見殿下的么?”

    “少糊弄本宮。”蕭長寧也瞇著眼睛看她,眼睛清澈靈動,“本宮聽說,昨日新的指揮使上任了?”

    一提及溫陵音,越瑤的笑總有幾分僵硬。支吾半晌才道:“是罷。”

    “什么叫做‘是罷’?你何時說話也是這般舉棋不定了?”蕭長寧用打開一旁冰鎮的玉盒子,從里頭取出一小塊凍奶糕放在茶盞中,而后用竹勺舀出一勺滾燙的茶水化開奶糕,漫不經心問道,“這位少年英才的溫大人,是個怎樣的人呢?”

    奶香和茶香交織,香霧繚繞,越瑤兩條眉毛擰成疙瘩,撇撇嘴道:“冷漠,死板,不解風情。”

    蕭長寧敏覺地捕捉到了關鍵點,停下動作笑問道:“哎呀,這可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溫陵音不解風情的呢?”

    越瑤張了張嘴,似乎有些別扭為難。

    她一向是豪爽的,雖然相貌精致,但性子大大咧咧不像個姑娘家,撩起裙擺、擼起袖子和一群大老爺們喝酒吃肉也是常有的事,極少有今日這般扭捏的時候。

    蕭長寧頓覺有趣,只覺告訴她越瑤心里有些小秘密。她并不著急詢問,因為她知道越瑤是個藏不住心里話的直性子。

    果然,越瑤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說:“那日臣生辰歸家,因為喝醉了酒,從樹上跌下,落入一個陌生過客的懷中。”

    蕭長寧訝然地睜大眼,隨即打趣道:“倒是個風流的故事。那過客多大年紀,好看么?”

    “很年輕,好看。”越瑤言簡意賅,“只是臣那時醉得厲害,見那人生得好看,忍不住就出言輕薄了一番。”

    想起那日梨白飛雪,她醉眼朦朧地從樹下滾下,落入那人清冷的懷抱。馬背并不寬敞,馬鞍子硌得她背疼,她悶哼一聲醒了,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淡漠的眼睛。

    那雙眼的眼型很美,透著幾分冷漠疏離,映著滿天簌簌抖落的梨花,像是在眼里下了一場雪。他眉目年輕俊逸,淡色的薄唇緊抿,望著懷中面色醉紅的姑娘,眼底有一絲訝然閃過。

    越瑤像是魔怔了抬手撫了撫那雙過于清冷漂亮的眼睛,感受到他睫毛微顫,忍不住笑道:“你真好看。”

    那黑衣公子的肌肉明顯一僵,眼中的怔愣過后,便是隱隱的怒意。

    在他動手將這醉醺醺越瑤丟下馬背之前,越瑤卻是如魚般靈巧一扭,掙開他的懷抱穩穩落在地上,朝馬背上神情莫辨的俊美郎君一笑留情,踉蹌著走了……

    越瑤回家睡了一覺,很快將這事忘記,只當是做了一場綺麗的夢。直到昨天她在奉天殿見到了新的錦衣衛指揮使……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俊逸,黑衣公子孤傲如松站在殿上,皇上喚他溫陵音。

    晉陽侯世子,年少成名的溫二,溫陵音。

    那一瞬,越瑤張大嘴恍若雷劈,只能期待自己女孩兒妝扮的模樣與穿官袍的模樣大不相同,祈求溫陵音不要認出自己來……

    回過神來時發現溫陵音正在看她,眼神考究。饒是臉皮厚如越瑤,也是有些心慌尷尬的。實在受不住那目光,她只好硬著頭皮向前行禮:“卑職錦衣衛北鎮撫司撫使越瑤,見過指揮使大人!”

    她聽見她的聲音有些不穩,耳中轟鳴,只看到溫陵音的唇動了動,卻不曾聽見他說了什么。

    南閣中,蕭長寧頗有興致道:“不妨去打聽打聽是誰家公子,有無婚配。說起來,你比我還大三歲呢,也該為自己考慮一番了。”

    越瑤憋了半晌,道:“不用了,臣已經知道他的身份。”

    蕭長寧眼睛一亮:“哦,動作這么快?是誰家公子呀,可要本宮出面給你說個媒?”

    越瑤干咳一聲:“他就是昨日上任的錦衣衛新指揮使,溫陵音。”

    “……”蕭長寧張了張嘴,“所以,你調戲了你的新上司?”

    越瑤尷尬地點點頭,辯解道:“可是,臣那時真的醉了!”

    蕭長寧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而后眼珠一轉,笑道:“依本宮看,你干脆將錯就錯?”

    “不不不!”越瑤連連擺手,掩飾似的端起案幾上的奶糕茶湯一飲而盡,因喝得太急而險些嗆住,捂著嘴道,“當時在他懷里,他跟塊木頭似的一言不發,如此不解風情如何過日子?臣還是喜歡溫柔些的男子,況且,他比我還小一個月呢。”

    蕭長寧噗嗤一樂,好笑道:“小一個月又怎么啦,女大三抱金磚呢。”

    越瑤道:“大三歲才抱金磚呢,大一個月算什么?抱板磚?”

    蕭長寧被她逗得肚疼,趴在案幾上笑得直不起腰。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時不時爆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直到背后一陣陰涼之氣襲來……越瑤轉身一看,剛好瞧見沈玹沉著臉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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