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順義王府里鳳知微落淚這一刻,靜齋里韶寧公主也在落淚。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并沒有嚎啕大哭,只是眼淚無聲無息的流,落在襟袖間,青衣漸成黑色。 侍候她的宮人依舊在,卻不敢靠近,害怕她的脾氣,也憐憫她的遭遇,她們并不清楚白天發(fā)生了什么,但很明顯公主失勢,自然避之唯恐不及。 韶寧也不理會,她已經(jīng)失去一切,哪里還在乎這些冷遇。 卻有腳步聲輕輕傳來。 韶寧眼睛一亮,不等宮女迎門,掙扎著撲過去打開門,一邊叫道:“父皇你還是來了——” 她的話突然頓住。 夜色里攜著孩子走來的,是寧霽。 剛剛涌上的激動的紅暈慢慢褪去,換了帶青的慘白,韶寧怔怔扶著門框站著,良久才嘶啞的道:“……十哥。” 寧霽憐憫的看著她,攜著手中的孩子進了門,揮退宮女,扶著她的肩,輕輕道:“昭兒,我來看看你。” 韶寧仰頭望著他,她和這位哥哥一同求學(xué)青溟,交情最好,看著他溫和的眼神,她眼淚瞬間滾滾而下,一把抓住他衣袖,“十哥……你幫我去和父皇說,我被人害了,我被人害了啊,我怎么會不是他的女兒?不會不會不會的!” 她突如其來的瘋狂嚇著了那孩子,那孩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寧霽趕緊想蹲下身去安撫,卻被韶寧死拽住不動,只得用了點力氣,將她的手先掰開,道:“昭兒,你先別激動,慢慢來……”,抱起那孩子輕輕哄著。 韶寧被他推開,向后退了兩步,凄然道:“十哥,你也不信我了么?” 寧霽為難的看著她,他倒沒有想那么多,什么大成余孽真假公主的,一時半刻誰也無法接受,他相信陛下也只是要沉下心來先想想,二十多年情分,總不至于一朝就抹殺了去,但是他也不能說什么,只得上前輕輕給她擦干眼淚,道:“妹子,別想太多,等著,父皇會有恩旨的……” “十哥。”韶寧一動不動任他擦著眼淚,突然古怪的道,“你不覺得一切都是有人作祟嗎?這些年,父皇愛重的子女,一個個都凋零了,現(xiàn)在,不過是輪到我……十哥,我知道你和六哥交情好,但是你不覺得,是他在一個個的親手殺掉他的兄弟姐妹,直到只剩下他自己嗎?” 寧霽不說話了,慢慢收回手,他臉上神色瞬間也有點古怪,卻不像是憤怒,倒像是內(nèi)疚羞愧不安等種種復(fù)雜情緒。 韶寧卻沒注意到他的神情,偏頭看著窗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下一個是老七,再下一個是你……直到最后,天盛皇朝的皇子,就他一人。” “不會的!”寧霽的反駁沖口而出。 “你憑什么這么肯定?”韶寧冷笑看他,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十哥,救我出去!我們聯(lián)手,我助你登上皇位!” 寧霽如被火燙般甩開她的手,瞪著眼道:“你說什么昏話!” “老七是沒指望了,除了他還有你!”韶寧熱切的盯著他眼睛,“幫我脫罪,我有辦法幫你!” “我不需要!”寧霽退后一步,語氣堅決,“還有你,韶寧,父皇不喜歡生事的子女,我勸你有什么不該想頭,也趁早收起!” 韶寧抿著唇,惡狠狠的看著他,寧霽并不避讓,目光直視,韶寧知道這個小哥哥外柔內(nèi)剛,半晌頹然向后一退,坐倒椅上啜泣不語。 她收了煞氣,寧霽倒有些不忍,想了半晌,按住她的肩,柔聲道:“其實你也別灰心,只要你沒什么亂七八糟想頭,我會幫你的,兄弟們漸漸凋零,我心里也不好受,別說你,便是別人我也幫了……” 他突然發(fā)覺說漏嘴,趕緊收住,韶寧卻已經(jīng)警惕的抬起頭,問他:“什么別人你也幫了?” 寧霽猶豫了一下,嘆息道:“你和她交情不錯,告訴你也不妨……”他垂頭看了看膝邊的孩子,湊到韶寧的身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韶寧靜靜聽著,臉色越來越白,那種蒼白先是震驚,隨即像是突然被牽引出了某些事,泛出驚心的惶恐來。 她僵在那里,眼珠子木木的從寧霽身上轉(zhuǎn)到那孩子身上,她仔仔細(xì)細(xì)看他眉眼,指尖突然開始輕輕發(fā)抖。 寧霽卻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他看看天色,喃喃道:“要下雨了,我得先回去,昭兒,總之你放心。”拍了拍韶寧的肩,便牽著孩子告辭。 韶寧始終一句話都沒說。 她坐在那里,從聽見那句話開始,便失去了所有動作。 午夜慘青的月色泛上來,她的臉色比月色更青。 他說……那個孩子……那個孩子…… 那晚有個孩子死在寧弈手里……她去問她,她聲淚俱下的撲在她懷里,哭訴說孩子被殺了……還帶她去看了那尸體,小小的一團…… 如果她的孩子沒死,那么那晚殺掉的孩子,是誰的…… 韶寧突然蜷縮起來,仿佛不勝疼痛的捂住了腹部。 ……那夜好痛……在遠離帝京的寺廟深處……她輾轉(zhuǎn)呼號,呼號聲被山林的風(fēng)所掩蓋……身邊一個宮人都沒有……穩(wěn)婆是她幫忙找來的……那婆子按著她的腿,滿頭大汗的說用力用力再用力……她聽見那一聲啼哭才累極暈去,醒來時穩(wěn)婆卻說……出來之后哭了兩聲……就斷氣了……已經(jīng)埋了…… 不過半月……她趕回帝京……為了保下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死了,她的希望在另一個孩子那里……然而那夜寧弈出現(xiàn)……她救人沒成,后來還落下了一身的月子病。 然而今天,該死在寧弈手中的孩子,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韶寧僵木的坐著,心中緩緩流過這一路的種種,到了此刻,一切轟然洞開,噩夢般的真相用一只詭秘的眼睛,森冷的盯住了她。 她的孩子并非死于母腹,而是被那人抱去,代替了她的孩子去死! 那人殺了她的孩子,她還要千里迢迢拼了一身病趕回帝京,為了保護那人的孩子! 多么傻,多么傻! 韶寧一仰頭,瘋狂的大笑起來。 好,你好! 她霍然從椅子上跳起,瞪著發(fā)紅的眼睛四處尋找可以拿來殺人的東西,眼角瞥到一個黑色瓷美人觚,抓起來對著桌角一砸,啪的一聲美人觚碎成兩截,裂口參差不齊,鋒利如刀。 她抓著美人觚的底端,一腳踢開椅子向外走。 什么身世之謎,什么父皇拋棄,什么乳母欺騙,到了此刻統(tǒng)統(tǒng)扔在一邊,她現(xiàn)在要,報殺子之仇! 她大步向前走,眼睛里半是黑暗半是血紅,黑暗的是靈魂,紅的是血。 手剛觸到門,門突然自動打開,幾個在外院看守的大腳婆子走了進來,一人直接走到她面前,兩人進門后立即將門關(guān)死。 被悲憤沖昏頭腦的韶寧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動作,揮舞著碎了的觚厲叫:“讓開——” 她的聲音被前面一個婆子用力掩住! 那婆子用一塊手帕擋在韶寧嘴上,淡淡的奇異香氣傳來,韶寧瞪大眼睛望著她,在帕子底拼命掙扎,臉上卻漸漸泛出紅暈,身子也不可控制的軟了下去。 那婆子眼底掠過一絲狡黠的光,回頭低聲對身后人笑道:“咱們的軟香散就是好用,別說樓子里的姑娘,便是金尊玉貴的公主,也得倒!” “少廢話!娘娘囑咐干正事!” 韶寧突然撲騰了一下,她心中一腔悲憤不滅,竟撐著動了動,另兩人猛地?fù)溥^去,一人死死捂住她的嘴,一人用力按在她的肩胛,當(dāng)先那婆子拿開帕子,獰笑道:“公主,說到底您運氣不好,慶妃娘娘叫我們在這里守著呢,您安分守己便好,您要鬧事大家一起死?那就請您先死吧!” “噗——”韶寧噴出一口鮮血,被那婆子死命堵住。 “啪!” 天際突然一個明閃,穿越重重堆積的黑色濃云,白光一道罩下,伴隨一聲霹靂炸響,炸得桌上的美人觚碎片簌簌掉落,再被幾個人凌亂雜沓的腳步無聲碾碎……燈火突然熄了,一閃一滅的電光里,幾個人在低低喘息,滿頭滿臉的汗。 “碎片都收拾了,把血擦干凈。”當(dāng)先的婆子吩咐另兩個,不急不忙的將美人觚的碎片掃進袖子里,又把地上的血擦盡。 “還有一口氣,趁熱吊上去。”一個婆子利索的將韶寧腰帶抽出,繞在脖子上套出一個活結(jié),一頭甩上房梁,“嘿”的一聲雙臂使力,韶寧咽喉里發(fā)出低低的“格”的一聲,已經(jīng)晃晃悠悠的被吊起。 幾個婆子將一張傾倒的凳子放在韶寧腳下,抬頭看看,當(dāng)先的婆子雙手合十,閉目喃喃道:“公主,小人們也是聽命行事……您芳魂有知,該找誰找誰……” “轟。”一聲悶雷兇猛的打在屋頂,驚得幾人都顫了顫。 “別叨叨了,怪怕人的……”一個婆子拉拉同伴衣襟,有點畏怯的抬頭看了一眼高高懸起的韶寧,她長長的發(fā)披散,遮住了臉,白絲裙在空中飄舞,電光明滅里,有幽冷的氣息散開來。 幾個婆子魚貫出去,吱呀一聲門關(guān)上,靜齋恢復(fù)了寧靜的黑暗。 “嘩啦!” 便在這一瞬間,傾盆大雨,狂暴的潑下來。 == 長熙二十年四月初一,韶寧公主于靜齋自盡,七年前,她的太子兄長自靜齋樓端墜落,七年后,她安靜的吊死在靜齋的梁上。 她這一死,天盛帝震驚之余反多了幾分疑惑——難道這個女兒,真的是調(diào)換過來的大成余孽,心知沒有活路,所以畏罪自殺? 因為存了這份疑惑,韶寧最終沒能以公主之禮下葬,她原本就被取消了封號在皇廟修行,如今便以佛門居士之禮,停靈皇家開善寺,三日法事后下葬,葬于京郊落蕉山。 連番事故,老皇終于力不能支,再次病倒,這回病勢兇猛,眼見著內(nèi)廷外朝大臣頻頻應(yīng)召,太醫(yī)來來去去,人們的神情間,漸漸籠上一層緊張的氣氛。 鳳知微最近應(yīng)召頻頻入宮,病得不輕的皇帝,有時竟然把她當(dāng)成韶寧,攙著她的手和她說些韶寧小時候的事,鳳知微總是含笑答應(yīng),溫柔的替他掖掖被角。 寧弈就坐在對面,給老皇讀折子,兩人相見,斯斯文文,自從第一次互相兄妹相稱皇帝沒有反對,從此后兩人見面相對一禮,一個稱“皇兄。”,一個呼“妹妹。”都客氣溫柔,都淡定有禮,都在這一禮之后,垂下眼睛,絕不再看對方。 四月中,天盛帝突然要遷入洛縣行宮,封閉多年的行宮被緊急啟用,皇帝鑾駕浩浩蕩蕩的前往洛縣,寧弈留在帝京監(jiān)國,鳳知微隨駕去了洛縣。 當(dāng)晚皇帝入住行宮,他并沒有啟用地下一層的密殿,只是住在了上面一層的主殿,主殿后是臨池水榭,引了黎湖之水,架水閣于其上,清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碧水之上倒映流光溢彩的燈影花影,皇帝看見了很有興致,晚間便在水榭用飯。 鳳知微侍候他用了晚飯,皇帝靠著軟椅愜意的看著遠處湖光山色,鳳知微小心的給他披上毯子,笑道:“陛下可別著涼。” 天盛帝微微偏轉(zhuǎn)頭,用有點朦朧的眼神看著鳳知微,道:“怎么不叫父皇了?” 鳳知微怔了怔,這一瞬間她不知道皇帝是清醒還是又犯了糊涂將她當(dāng)成韶寧,隨即一笑,輕輕喚道:“父皇。” 這一聲出口時,她眼前飄飛的大雪一閃。 天盛帝卻只滿意的笑著,握著她的手,眼神虛虛的在半空掠過,悠悠道:“你們想必都不明白,朕都病成這樣了,怎么還要跑這里來……其實啊……”他有點模糊也有點狡黠的笑,“朕就是想死在這里。” 鳳知微輕輕道:“您說什么呢,您春秋鼎盛,如今不過是偶有小恙……” 天盛帝擺擺手,鳳知微住了口,天盛帝淡淡笑道:“朕都這個年紀(jì)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洛縣這里,是個好地方,當(dāng)初老六的母妃在時,曾經(jīng)來過一次,她很喜歡這里,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喜歡什么的……后來朕讓九陽宗張真人給朕看過,也說這里是山勢極佳,若以龍氣滋養(yǎng),將成眾星耀月之地,對我寧氏皇朝永固有極大好處,所以朕必然是要來這里的,帝京皇宮怨氣太重……朕這些時日一閉目就如見鬼神,想來大限將至……還是這里清靜……” 他語氣低微,眼眸半閉,神情半明半暗,言語間幽幽深深,鳳知微看著他的臉,心中一緊,心想要是此刻他駕崩…… “知微。”手指突然一冷,卻是天盛帝冰涼的手指抓了來,“朕萬年之后,你覺得,皇位該當(dāng)給誰。” 鳳知微立即跪下,“陛下,事關(guān)社稷,知微不敢妄言……” “左不過老六老七……”天盛帝好像沒聽見她的話,喃喃道,“……但是……”他的手指在虛空里亂抓,突然直著眼道,“去!去看看我的金匣——去看看!拿來——拿來——” 鳳知微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一邊伺候的大太監(jiān)賈公公卻好像明白了什么,趕緊碎步上來低聲問:“陛下……是密殿里的金匣嗎?是讓大妃隨著去嗎?” 天盛帝臉色潮紅,瞪著半空中,手指亂揮,胡亂的道:“你來了?你現(xiàn)在來干什么?張真人說你是禍國妖姬,說你落日族早年和我寧氏有怨,你落雪降于青松,是要‘血送’我寧氏,需得將你妖氣禁錮方得禳解……可這妖道又說諸子居中者當(dāng)為帝……這妖道胡言亂語,我剮了他……你莫怪我,莫怪我……” 他神情迷亂,說的話漸漸涉及內(nèi)宮隱秘,鳳知微和賈公公都覺得不能聽下去,賈公公將她一拉,道:“大妃,陛下剛才的意思是要您去取金匣,請隨我來。” 鳳知微“嗯”了一聲,也沒問什么金匣,賈公公不會說的。 她的心思還在剛才那段話上,天盛帝說的似乎是寧弈的母妃,那女子后來的一段凄慘遭遇,原來和那張真人的推算有關(guān),但張真人那句諸子居中者當(dāng)為帝,天盛帝兒女中序譜共十一位,寧弈排第六,正是居中,可不指的正是寧弈? 聽皇帝口氣,當(dāng)初對張真人的道術(shù)還是相信的,鳳知微此刻才有點明白,為什么皇帝對寧弈的態(tài)度一直很古怪,既想委以重任,又時時提防,既時時提防,卻也總在給他機會——原來他糾纏在當(dāng)初寧弈母妃那段古怪歌謠和張真人預(yù)言之間,自己也不知道該信哪個,心意浮沉,竟然沒有定數(shù)。 如今呢?皇帝到底心中怎么想的?他病成這樣,還是沒召回在南部監(jiān)軍的七皇子,這皇位,最終還得給寧弈吧? “大妃,請進去吧。”賈公公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一抬頭,竟然就在密殿前方,卻不是進入下層密殿的那個門戶,而是邊側(cè)的一扇小門。 她記得那年寧弈帶她來的時候,似乎并沒有這扇門,想必是后來添的,她的眼神在下方密殿的方向瞟了一眼,有點遺憾天盛帝這次竟然沒有去那地下一層。 隨即她見賈公公打開那密室的門,垂手立在門邊,更遠處門外,御林軍侍衛(wèi)總管按刀守著。 “奴才不能進去。”賈公公恭謹(jǐn)?shù)牡溃罢埓箦M去將金匣取出立即出來,里面所有的東西都不能隨便亂動,否則……”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了鳳知微一眼。 鳳知微頷首表示明白,緩步進入,剛進去就瞇起眼睛——四面都是鏡子,明光耀目,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反射在鏡子中,門口賈公公直勾勾的盯著,一點多余的動作,都會被看在眼里。 她按著賈公公的指示,在墻面上浮雕的“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時從經(jīng),萬姓允誠。”十六個字中,先后按了“日、辰、經(jīng)、允”四個字,隨即一陣軋軋連響,一個黃金小抽屜慢慢從墻面里彈了出來。 鳳知微眼角一瞥,心中一顫,最先看見抽屜左邊的黃金令箭。 如天子親臨的御用令箭,代表著在任何時候的帝京都暢通無阻,并有對鄰近軍隊的指揮之權(quán)。 帝京因為皇帝的病重,已經(jīng)戒嚴(yán),她現(xiàn)在看似風(fēng)光無限出入宮禁,每天御林軍軍容嚴(yán)整相隨,其實這正代表著不被信任,不過是為了將她看緊一點罷了,她這個假公主假大妃,實在不穩(wěn)當(dāng)?shù)煤堋? 就算皇帝打消了對她的戒備和懷疑,還有寧弈呢?皇帝攔不住她,寧弈可不會放虎歸山。 她最近看似悠閑陪皇帝看山看水,其實心中焦灼難以言表,草原已經(jīng)按照朝廷命令出兵,但只有她知道,順義鐵騎進關(guān)之后一定會改變路線,她必須在草原鐵蹄踏破天盛城池前出京。顧南衣匆匆來了一趟見過她,立即被她趕出帝京到華瓊那里去了,她害怕再耽擱下去,連顧南衣都可能被陷在帝京,可想了很多走的辦法,卻始終沒有萬全之策。 心中念頭急速閃過,她并沒有多看令箭,視線多停留一眼,賈公公都可能會懷疑。 令箭旁邊是一個密封的金色匣子,三層火漆密封,她從鏡子里賈公公的眼神中知道這是要拿的東西,取在手中,按賈公公的指點又關(guān)上機關(guān)。 關(guān)上機關(guān)的那一剎她手指動了動,有點動手的沖動,然而看見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看見賈公公站立的不丁不八卻下盤穩(wěn)健的姿勢,最終放棄。 將匣子捧在手中,在賈公公,御林軍總管以及一大隊御林軍的陪同下回到水閣,一路上她將四周仔細(xì)看了又看,不得不暗罵寧弈建造個宮殿也造得這么精心,所有道路布局都自有章法,環(huán)節(jié)相扣布置精妙,想要在這樣的宮里做什么,是不容易的。 匣子捧到水閣,天盛帝似乎已經(jīng)從剛才的混亂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正疲倦的靠在軟椅上,看見鳳知微捧過來金匣,怔了怔,道:“你們拿這個出來做什么?” 鳳知微和賈公公相視苦笑,知道果然剛才皇帝不太清醒,天盛帝也反應(yīng)過來,趕緊揮手道:“拿回去拿回去,放好放好。” 賈公公無奈,只得帶著鳳知微往回走,鳳知微心中暗喜——機會來了! 她手指用力一彈,掌心里先前偷偷剝下的一片樹皮被唰地彈射出去,樹皮掠過水波,帶起一大片瀲滟光影,放養(yǎng)在湖心島的水鳥被驚起,撲扇著翅膀沖上天空,四面頓時黑影亂閃。 本就心神恍惚的天盛帝頓時受驚,水鳥亂飛的影子看起來也如鬼影幢幢,頓時大聲驚呼:“刺客!刺客!有鬼!有鬼!給我捉住他們!捉住!” 四面御林軍侍衛(wèi)疾奔而來,皇帝喊刺客,侍衛(wèi)首領(lǐng)自然不能離開,立在水閣上指揮眾侍衛(wèi)“抓刺客捉鬼。”跟著皇帝胡亂的指點喊聲跑得滿頭大汗,回去送金匣的,只剩下賈公公和鳳知微。 鳳知微進了內(nèi)殿,她這回進去的路線和先前有點不同,略微走了點彎路,賈公公多年奴仆,習(xí)慣跟在別人腳步后走路,毫無察覺的亦步亦趨,當(dāng)兩人站在密門前的時候,方位已經(jīng)和上次不同。 這次賈公公還是站在原地一眨不眨盯著,鳳知微打開密門,走上兩步忽然回頭,叱道:“誰!” 她神色震驚,賈公公下意識回頭,學(xué)武之人條件反射腳步一錯。 轟然一聲,大殿半幅墻突然降落,整個大殿回聲沉悶微微顫抖,賈公公以為是地震,低聲驚呼向后便退。 他一分神,鳳知微手指一動,金箭已經(jīng)進了袖管,透過鏡子看見賈公公已經(jīng)退出監(jiān)視范圍,一不做二不休,手指在金匣縫隙處一劃,她指甲上裝有打薄的金剛石片,最是堅韌鋒利,一劃之下金匣破開,她手指飛速探進,將里面一個薄薄金袋子抽出來也塞進袖管。 做完這一切不過剎那,隨即她關(guān)閉密門搶身而出,驚呼道:“怎么回事!” 賈公公此時才回神,震驚的瞪著露出的地下密殿,吶吶道:“……不知怎的這個出來了……” 鳳知微指指他腳下一處輕微的凹陷,道:“公公大概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機關(guān),再踩一下試試。” 賈公公又踩了一下,墻壁緩緩合攏,賈公公抹了一把汗,神色驚惶,鳳知微笑道:“今兒個咱們可什么都沒看見,走吧。” 她這么說,就是告訴賈公公不會泄露他誤啟機關(guān)的事,賈公公心下感激,看了一眼密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趕緊帶著鳳知微又出去。 鳳知微離開大殿前,回身看了一眼那地面,唇角一抹淡淡笑意。 當(dāng)年寧弈帶她來密殿,開啟機關(guān)時看似不動聲色,其實她早已看在眼底,如今可算派上用場。 外面的“刺客”已經(jīng)驚走,天盛帝也十分疲倦回去休息了,鳳知微回到自己住處,先拆開了金袋子,里面是一封薄薄的圣旨,她看完,眼神一閃,然后小心收起。 拿著令箭,她思考著如何離開帝京,很明顯,天盛帝的大限就在這一兩日,帝京和洛縣行宮都將陷入大亂,寧弈此時也一定是最忙的時候,要走,就得趁現(xiàn)在!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