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襲心-《凰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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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爭了!”辛子硯一捋衣袖,冷笑道,“魏知,我不怕死,但也不愿頂著誤會去死,順義王之死確實和我有關,但我本意根本不是要對他下手,我只想抓住你私下交聯草原藩王的罪證,我想動的人是你!至于順義王,坐擁草原,就算被抓住和你私下勾連的證據,只要他不出草原,朝廷也不能拿他怎樣,就像當初二皇子勾結長寧,二皇子死了,長寧不也安然無事?我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順義王竟然丟了性命!到現在我也沒明白當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我愿意為此負責——順義王是英雄!順義鐵騎當初在對越大戰中曾和我并肩作戰護過我性命,我欽佩重義明斷的順義王!魏知,生死在即,我不屑說一句假話,無論如何順義王因我而死,你要殺我,不枉!”他突然從身后榻底抽出一把刀,看樣子是早已準備好藏在那里的,磨得錚亮,在手中笨拙的舞了個刀花,道:“我要殺你,也天經地義,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再陰來陰去弄巧成拙,干脆今日就做一回血流五步的江湖匹夫,兵刃相見,做個了斷吧!”
他唰唰的舞著刀向鳳知微沖了過去,鳳知微長刀一抬,啪的一下便壓下了他的刀,手腕一抖,辛子硯立刻翻滾著跌了開去,砰一聲重重撞在鳳知微腳下。
他也硬氣,推開撲過來要護的老者女子,抬起頭便要對鳳知微垂下的刀鋒撞去,寧弈突然掠了過來,閃電似的將他狠狠拽開,辛子硯爬起來還要操刀再上,老者和女子立即死死上前拽住了他,兩人一邊一個扯著他衣襟,哀哀望著他淚落如雨。
辛子硯并不回頭,仰首一嘆,也早已淚流滿面,直著脖子哽咽道,“殿下今日保我又如何?難道要我一生在殿下庇護下戰戰兢兢縮頭老鼠似的活?阿花死了,我也生無可戀,想報仇,仇人未死,卻誤殺無辜,蒼天戲我如此,我有何顏面茍活?”
“姐夫!姐夫!”最小的七花尖聲哭泣,“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子硯,你要丟下老父我,令白發人送黑發人么……”那老者枯樹般的手指緊緊抓著辛子硯袍角,老淚縱橫,堂中哭聲一片,遠處隱隱也傳來哀哭之聲,一時四面淚水揮灑,鳳知微臉色白了白。
“魏知?!睂庌耐蝗混o靜開口,“辛先生沒有說謊,他確實無心相害赫連,不過仇恨激心,被人利用,陰差陽錯鑄此苦果,我知道你但凡決心要殺誰,一次不成必有下次,絕不放棄,但是你看看——”他一指辛子硯老夫和姨妹,“辛老伯何辜?金花們何辜?辛先生一死,你要他們如何活下去?你要辛老伯年近七十喪唯一親子?你要金花們失去最后的親人?你已經害了辛老伯的媳婦害了金花們的姐姐,你還要奪了他們的命?”
鳳知微持刀的手指,顫了顫。
“你殺他,先殺了我!”七花奔過來,張開雙手攔在辛子硯身前,“姐姐們在后堂,一人手中三尺白綾!你殺了姐夫,大家便都在你面前吊死!讓你殺,讓你殺,讓你殺個痛快!”
鳳知微低頭,看著那女子燃燒著憤怒的眼眸,想起那日衛所大牢里,胖阿花滿是血窟窿的尸體,想起抬尸而過的金花們,恨恨吐來的唾沫。
世間恩怨,最難解。
此時她已經知道寧弈的用意,他不打算和她硬碰硬為此事糾纏不休,也不打算從此銅墻鐵壁護著辛子硯永遠不敢露頭,他要一次性了結,讓恩怨面對面攤個明白,他似乎一直在讓,卻招招攻心,直擊她內心軟肋,不容喘息。
而她,明知他的心思,卻當真被窒住了呼吸。
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并不是你的仇人,是不得不成為仇人的,曾經的,愛人。
身后堂門口,她聽見宗宸一聲悠悠長嘆。
“辛子硯。”半晌她沉聲道,“你說你為人所利用,誤害赫連大王,那人是誰?不要告訴我是梅朵,她還不配?!?
寧弈立即也回頭看他,看樣子也很想知道。
辛子硯白著臉,半晌卻緩緩搖頭,“不,她是幫我報仇,也許也有利用我的心思,但我承她的情,不能說?!?
“你真是冥頑不靈?!兵P知微沒想到他此時還這么固執,語氣森然。
“辛先生?!睂庌恼Z氣也有些不豫,“你聰明一世,為何在此事上如此糊涂?那人根本不是助你報仇,不過想利用你下手魏知和赫連錚,你既然知道被人利用,還替他保守什么秘密?你可想過,如今下手未成,對方可能殺你滅口?”
“何來殺我滅口?”辛子硯伸手一指外堂橫七豎八的尸首,“他們不是特地來拼死保護我的嗎?這許多人為我犧牲,我怎能賣了她?”
鳳知微一怔,剛才那群黑衣護衛和褐衣人,不是寧弈手下?
“保護你?”寧弈冷笑一聲,“我剛剛趕到,帶護衛直接從后門進的后堂,將你捆了藏在這夾墻里,這群人進來時持刀帶劍鬼鬼祟祟,正想跟進后堂時魏知到了,他們迫于無奈才轉身迎敵——我看他們未必是想救你,八成是想來滅口,卻發現我的護衛保護著你,無法滅口,便轉而為你御敵,指望你因此感激守口如瓶,人心詭譎,你莫要想得太簡單!”
辛子硯怔在那里,目光變幻,似乎也想到了一點疑惑之處,半晌長嘆一聲,鳳知微以為他終于要說了,不想他居然還是搖了搖頭,道:“不,不能?!?
鳳知微長刀一指,刀鋒如一泓秋水逼人眼目,辛子硯苦澀的閉上眼,道:“上次落蕉山山洞里我對她發了誓,如果泄露她的身份,則阿花……地下尸骨不寧……”
鳳知微和寧弈同時眼睛一亮。
這句話看似還是拒絕,其實該說的,已經說了。
落蕉山山洞里,想必曾經留下過一些痕跡。
寧弈轉過臉,看著鳳知微。
金花們抓著白綾奔來,擠在夾墻里,圍成一圈護在辛子硯身前,都哭得雙眼紅腫。
辛家老父默默抹淚,含糊不清的和兒子說:“辭官吧辭官吧……”
辛子硯閉目不語,眼角緩緩流下長長的水跡。
鳳知微沒有接寧弈的目光。
閉上眼睛。
緩緩抬起持刀的手。
“嚓!”
昏暗的內堂里雪光一閃,長刀凜冽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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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抹夕陽靜靜跌落呼卓雪山山巔,反射出千里之外的晶光,不知道哪里吹起了悠長雄渾的調子,將最后一抹余暉吹落。
草原的冬蕭瑟而壯麗,一望無際在遠歸者的視野里。
“今夜趁夜回歸王庭?!弊阱房纯辞胺讲贿h處布達拉第二宮的影子,“朝廷來使就在我們身后十里處,我們正趕得及在他們前一晚到?!?
鳳知微默默點點頭,她已經恢復了黃臉的裝扮,比之前又瘦了點,下巴尖削,倒符合“久病”的鳳知微大妃的形象。
“有沒有遺憾?”宗宸突然問她。
鳳知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默然半晌道:“他的命先寄在那里,我想赫連也一定認為,殺了正主,才是真正的報仇。”
北風呼呼的吹過來,她將狐裘的領子豎高了點,只露出一雙深沉如夜的眸子。
那日辛府里長刀一劈,斬過辛子硯衣角,裂石數十,深如溝壑。
她用盡全身力氣,昭告彼此恩怨止于這一刀,再有動作,決不輕饒。
隨即棄刀而去,直奔草原,山北那邊另有一隊去接任按察使,宗宸妙手擅易容,弄個身材相貌和魏知相似的人不是難事,據傳當年他祖先承慶大帝能將一個人的臉對著自己的臉慢慢改得一模一樣,經過六百多年,宗家在易容手段上,只有更進一層,何況魏知這張臉本來就是假的。
夜色里一隊王軍默默的出現在前方,將她迎入布達拉第二宮。
夜深,布達拉第二宮猶未眠,里里外外燈火通明,鳳知微知道,這是呼卓風俗,在下葬的前一夜,給即將遠行的人照亮另一個世界的路。
她攏著大氅,沉默無聲的走向后殿,遠處牛油燈的光芒射過來,她的身影長而孤獨。
這里的每一寸土地,她都曾和赫連一起走過,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從那年離開草原,同行的足跡便成絕響。
五年后她回來,他已不在。
“媳婦兒!”披著黑色大頭巾的牡丹花站在門口,看見她便張開雙手撲了過來,“札答闌被我給害死了!”
這句話像是重錘,砸得鳳知微晃了晃。
牡丹花重重撲上鳳知微肩頭,嚎啕痛哭,大片大片的眼淚在黑色狐裘上洇染開一片薄涼的亮色,油燈下光芒幽幽。
鳳知微緩緩抬起手,輕輕拍著她的肩,眼神透過她的肩頭,看著那個站在牡丹花身邊的小小孩子。
今年五歲的察木圖。
那孩子靠著門邊,戴著黑色的孝帽,看見母親哭,也跟著哭,淚水朦朧的大眼睛,卻還不忘好奇的對鳳知微望著。
鳳知微拍著劉牡丹肩膀的手,在半空頓了頓。
再落下時,她的語氣痛而微涼。
“不,他是給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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