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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從頭再來-《凰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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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當年五洲五國的帝君,和大成皇后都頗有情分,都留下了子孫后代世代護佑守望的鐵訓,但是就是你說的,世事變遷滄海桑田,老一輩有情分,子孫后輩可沒有,在那種情形下還要守住那一紙鐵訓,確實不現實,所以戰家后來出了亂子,燕家雖然沒有與大成舊氏為敵,卻也漸漸淡出不予理睬,只有我們軒轅氏,因為早年承慶大帝有宿疾,一脈傳下來,體質都不太佳,因自覺天命不永,便性格淡泊,對醫術比對國事更有興趣些,”宗宸一笑,“你看,當年不等大成來滅軒轅,軒轅末帝就自動退位了。”

    “原來如此,”赫連錚懇切的道,“得你守護,知微之幸。”

    “其實付出最多的不是軒轅氏。”宗宸笑一笑,有點歉意的樣子,“軒轅氏個性太淡泊了,六百年來并沒有直接參與護持大成血脈的任務,只是一直對大成承諾,在最艱難最崩毀的時刻,會出面予以護持,所以當年……”

    他突然住了口,看看鳳知微和顧南衣那個帳篷,眼神里浮現霧氣一般的東西。

    赫連錚看在眼底,卻沒有多問,心知能讓宗宸這樣出身皇族的世家子弟忠心追隨,只怕還不僅僅是這些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可算解了疑惑也去了一絲不安,當即笑道:“好兄弟,以后一起喝酒。”

    “好。”宗宸笑答。

    赫連錚離開后,宗宸還沒坐下翻上幾頁書,便聽見帳篷外,沉涼而優雅的語聲道:“宗先生在么?”

    宗宸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他帳門半掩,誰都看得清楚,赫連錚大步直入,他就非要帳外問一句,果然親王殿下就是與眾不同。

    “今兒我這里真熱鬧。”宗宸一笑,“殿下請。”

    寧弈掀簾進來,還是那清雅卓絕的樣子,他不喜穿甲胄,大多時候輕衣緩帶,有時候宗宸會惡意的想,他是不是存心要讓人看起來覺得他和魏知更相配一點。

    他的眼光看過去,自然不太友好,好在涵養好,好歹伸手讓了座。

    寧弈若無其事的坐了,開門見山,“此來打擾先生,實有一事相求。”

    “殿下就快富有四海,一介草民似乎沒有什么可以讓殿下求的。”宗宸一句話立即堵死。

    寧弈不動氣,一笑,“我來求先生,給知微一份純澈的快樂。”

    宗宸放下了一直在看的書。

    “殿下這話說得奇怪。”他眉宇間怒氣淡淡,“知微不歡樂否?知微不樂,是我造成否?如果知微真的不樂,草民覺得,殿下更應該好好審視下自己。”

    “我自然是要審視的。”寧弈淡淡道,“只是我沒有先生的妙手,再多彌補,還不了清明心境。”

    “你這話什么意思?”宗宸瞇起眼睛。

    “今年在京中,有次無事,讀了皇史宬里珍藏的一本大成皇室秘本,其中提到了一件事。”寧弈手指輕輕叩著案面,“大成開國皇后,早年曾得軒轅承慶大帝之助,封閉了一部分記憶。”

    宗宸沉默了下去,半晌冷笑一聲。

    “軒轅醫術一脈相傳,我想這封閉記憶之術,先生一定也有承繼。”

    “那又如何?”

    寧弈不說話了,話說到這個地步,大家都是聰明人,已經無需再多說什么。

    很久以后宗宸冷冷道:“抱歉,此事事關重大,我無權替她決定。”

    “我不是為自己,不是為了逃避我欠她的債。”寧弈的聲音里竟已帶了懇求,“我曾說過,我在原地等她,等她橫刀于路,隨時予我一擊,我不躲,也不逃,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從來塞北監軍開始,我便開始猶豫……她太苦了,她被仇恨塞滿心胸,占據了人生里所有歡欣喜悅,她因為這恨時刻逼著她自己,勉強做著她以前并不歡喜的事,并且將一直強迫著做下去,這太可怕。”

    “那也不過拜君所賜。”

    “還有一個原因,先生請仔細想清楚。”寧弈苦澀一笑,“我不是一個人,楚王沉浮關系了太多人的身家性命,有時候我不想,我的屬下會自動替我做,上次那事便是如此,為上位者,有時也身不由己,如今眼看她要重回朝廷,以她赫赫功勛,必將飛黃騰達風生水起,如果她還揣著那一懷舊恨出現在朝堂和我針鋒相對,我的屬下又怎會允許她勢力坐大?到時候還會出什么事?先生,你可以說我無力約束手下,也可以說我故意放縱,但是有些事,有些局,當真不是我說可以控制便能控制,我是人,不是神,龐大的楚王集團盤根錯節,一點星火都可能貿然燎原,一旦事態脫離掌控,恨海鑄成,到時便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宗宸抿著唇,唇線平直如一,神色雖然平靜,但看得出來,他已經將寧弈的話聽了進去。

    “我不想鳳夫人的事發生第二次,”寧弈輕輕道,“正如你,也不想,是嗎?”

    宗宸沉默著,雖然分屬敵對,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寧弈的話確實很有道理,封閉掉關于鳳夫人的那段仇恨記憶,對鳳知微利大于弊。

    他本就是淡泊隨意人,一心維持的也就是鳳知微的性命,皇權霸業,在他看來過眼云煙,當初要不是鳳夫人一力堅持要把鳳知微推上那條路,他早就帶走鳳家三口,隨便哪里逍遙度日,那比現在的鳳知微,要幸福得多。

    想起顧南衣一次次說,希望她忘記,一次次說,鳳知微不快樂。

    宗宸沉吟著,一段對話,突然閃進腦海。

    “先生,你看,做個失憶的人,其實有很多方便。”

    “那說到底就是騙人,可惜騙得了一次騙不了第二次,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輩子。”

    “誰說不是呢?但相比于失憶,我更愿意選擇性忘記。”

    宗宸突然站了起來。

    寧弈抬頭看著他,眼神中閃著希冀。

    “我答應你,封掉她那一部分記憶。”宗宸道,“先祖曾經說過,當年施展這術,曾令他痛徹心扉,如今但望這次我施展,不會令我同樣疼痛。”

    “你我只愿她活得舒心些,又怎么會痛?”

    “殿下請隨我來,小顧不在,她還沒醒,正好施術。”宗宸面無表情的道,“我知道你也是個多疑性子,不親眼看著,斷不能信,還怕自己做了第二個晉思羽。”

    “今日才發覺先生詞鋒竟也如此之利。”寧弈不以為忤,起身隨他去了鳳知微帳中。

    鳳知微依舊在沉睡,這是宗宸的意思,鳳知微深陷敵營兩個多月,看似倍受寵愛享盡富貴,其實心力損耗極大,晉思羽無時無地的試探考驗,令她連睡覺都睜著眼睛,要不是宗宸及時趕到,便是這樣長期的耗也能耗死心力交瘁的她。

    趁著心境放松,宗宸讓她好好睡,睡眠最能修補人的內在損傷。

    寧弈坐在鳳知微身邊,輕輕的撫著她的發,宗宸準備著金針,突然道:“她失去的那段記憶,要如何彌補?我不可能封去她之前所有的記憶,關于鳳夫人和鳳皓,我該如何解釋?”

    “事情還是那個事情,不然很多事無法解釋,反而引她生疑,只是出事的原因……”寧弈沒有說下去,半晌道,“金羽衛近期我又交還了陛下。”

    “把她心中的兇手換成皇帝?那又有何區別?仇恨仍在。”

    “有區別。”寧弈淡淡道,“不是我,她便不會那么痛苦。”

    “殿下真是自信。”宗宸譏誚一笑。

    寧弈輕輕一嘆,“先生,你覺得我自私也好,怯懦也好,由得你,但你記住,我從未畏懼過她和我生死相搏,我只是不愿而已,我欠她的,我愿用我一切彌補,我想你也不愿她一生沉溺于自我折磨的仇恨,而錯失人生里本該有的幸福。”

    “殿下就這么肯定,她需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給?”

    “不。”良久之后,寧弈的回答讓宗宸怔了怔。

    “我只是想讓她有個坦然面對內心的機會。”寧弈淡淡道,“你們都知道此事內情,以后的日子,你們請看著,我若還有對不起她處,你們自然不會旁觀,記憶可以封,自然也可以解,不是嗎?”

    宗宸笑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他拿了針囊坐了過來,突然道,“提醒殿下一句,雖然你對自己自信,但是姑娘這個人,誰也不敢說能自信擺布她,人的記憶是有殘留的,有些令人深惡痛絕的事,事情忘記了,深惡痛絕的感覺卻依舊存在,以至于下次遇見,還會直覺的逃避或拒絕,將來姑娘就算封掉了這一段,但是否昔日情感就能如殿下想得那樣,如愿以償的回來,在下可不保證。”

    “那也無妨。”寧弈用手背探了探鳳知微的溫度,用近乎嘆息的聲音輕輕道,“那便從頭開始,追回你。”

    隨即他放開手,讓開身子,道:“那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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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算走過天盛很多地方,連大越都去過了。”鳳知微站在山坡上,和華瓊懶懶看天際云卷云舒,“還是覺得草原最好。”

    華瓊笑而不語,她在浦園里被關了兩個多月,晉思羽當初命人假扮了受刑的她,帶鳳知微去探看,試圖逼鳳知微出手去救,鳳知微卻沒有上當,其實當時他們去暗牢的時候,華瓊就在隔壁,他們進的左邊石獅子的門,華瓊在右邊石獅子下的地牢,和那假華瓊的地牢一墻之隔,留了一個洞眼給華瓊觀看,晉思羽心思細密深沉,不僅要試探鳳知微,也要試探華瓊,只要當時華瓊看不得有人假冒她來騙鳳知微,忍不住出聲,晉思羽也就掌握了一切。

    偏偏鳳知微和華瓊都堅毅非凡,兩個人一個不為假華瓊酷刑所動,另一個堅信鳳知微能夠看得出來不需要自己多嘴,晉思羽如意算盤落空。

    這也是來自于兩人之間深切的了解——鳳知微再清楚華瓊不過,如果那個被剝皮的真的是她,以她的性子,絕不會做出那么悲憤之態,更不會表示犧牲和成全來刺激她,她會沉默,會試圖和她暗中交流,不給人任何可乘之機。

    晉思羽對人心的揣摩也算上乘,陰暗光線下假華瓊很像一般人印象中那個勇烈忠毅不懼犧牲的女子,可惜,扮演得太過了。

    或者說,華瓊這樣的女子,本就不是誰都可以扮演的。

    兩個多月的關押,晉思羽幾次將華瓊提出去訊問,也用過一些刑,刑具一放華瓊就招,招出來的東拉西扯莫名其妙,去查證完全是白費力氣,晉思羽下令用刑,一用她就昏,昏得輕松巧妙,晉思羽也無可奈何,殺覺得浪費,不殺覺得惱恨,最后關在地牢不聞不問,華瓊好吃好睡不操心,還比在上面殫精竭慮的鳳知微胖了一圈。

    當然,如果年初八晉思羽真的下定決心將鳳知微納了妾,華瓊必然活不下去,好在,總算是出來了。

    經歷過這一場的華瓊,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那兩個月她是如何過來的,鳳知微卻從她身上那些無處不在的細碎傷痕,看出她受了不少苦,然而那些來自**的磨難,并沒能讓這明朗驕傲的女子折戟沉沙精神受挫,她只是因此沉靜了些,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帶點淡淡滄桑,反而更添幾分明麗。

    血火淬煉出的不凡女子,此刻終于百煉成神兵,那樣的光華脫卻原先的咄咄逼人之氣,溫存博大,令人心折。

    “喜歡草原,就留在這里吧。”華瓊笑得隨便。

    鳳知微苦笑了一下。

    “君命不可違,既然已經以魏知的身份回來,天盛帝下的旨,怎么能抗旨不遵?”

    “我也跟去帝京花花世界走一遭。”華瓊咬著草根,“陛下也下了旨,升了我參將,回京領旨述職之后,便要到吏部和兵部領個缺去了。”

    華瓊的女子身份,從來沒有對外掩藏過,天盛承繼于大成,某些方面還留了大成開明自由的國風,并不反對女子為將,何況有火鳳女帥在前,升華瓊參將也不算什么,據說現在帝京已經有傳言,華瓊必將成為火鳳第二了。

    “你是打算在京領個閑散虛銜,還是出京駐馬邊疆?”鳳知微問她,“你一介女子,向來也沒什么野心,還是領個虛銜的好。”

    “我已經向朝廷遞了折子,懇請去閩南將軍麾下任職。”

    鳳知微一震,華瓊已經站了起來,對著高遠藍天伸了個懶腰,笑道:“知微,以前我活了那么多年,雖然也恣意快活,但心里時時總覺得缺了一塊,卻又不知道缺的是什么,這些日子我跟著你從軍草原,轉戰北疆,突然便明白了,原來我天生就該做個兵,我天生愛顛簸的戰馬,愛極速的奔馳,愛夜色里長刀劈落反射月光和血光的美,愛暮色下休憩的戰營吹起的雄渾蒼涼的號角,我缺掉的這一塊,在戰場上得以圓滿的補全,這是我一生的宿命所在,到此時我再不能丟開它。”

    她振臂,向天,高呼:“我做定了兵,一生!”

    她的背影刻在金黃夕陽里,剪影分明。

    鳳知微不再說話,仰頭看著那女子勁健昂揚的背影,眼珠子濕潤晶亮,良久一笑。

    “我還有個想法。”華瓊吼完了,興致勃勃湊到她身邊,“當年你娘的火鳳軍,是一支娘子軍,早先就發源于閩南,和西涼殷志諒一戰發展到巔峰,殷志諒被打退后,你娘被奪權回京,火鳳軍就地解散,那些女子雖說大部分應該都已嫁人生子,但也一定有很多眷念舊主懷念軍馬生涯的,你要知道,做慣了兵的人,回歸平凡人未必就能習慣,一定有很多人還期盼著提槍上馬再續鐵血前傳,這些久戰沙場的老兵,十分寶貴,我想著去閩南,將這些人重新聚攏來。”

    鳳知微盯著她,半晌緩緩道:“你要慎重。”

    “這需要你的幫助。”華瓊揮揮手,滿不在乎的道,“你給我件你娘的物事,我好拿做了哄人,你回朝后,火鳳軍的重建,也需要你在合適時機予以鼓吹,知微,我什么都不為,只希望能在閩南打拼下一片天地,將來在你最難或者需要的時候,成為你的退路。”

    只望能打拼下一片天地,將來成為你的退路。

    這世上有人,愿意用一生心血,只為你鋪就回身時可供逃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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