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驚心試探-《凰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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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瓊?”她皺眉,重復(fù)了一遍,“是我的朋友嗎?”
晉思羽盯著她的神情,很清晰的茫然和疑問,神情語氣,真實得任誰也找不出不自然處。
他突然有點心驚,這個女子,如果真的失憶也罷了,如果沒有,這種猝然臨之而不驚的偽裝能力,就太可怕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的朋友?!彼?,“這是和你一起抓來的嫌犯,她倒是很想見你。”
“你要我去見,我就見。”她掙扎著爬起身,一副很合作的樣子。
晉思羽親自去扶她,她也毫不客氣,軟軟的靠在他身上,由侍女服侍著穿鞋。
晉思羽原本只是想扶她一把,不想她竟然就這么軟骨頭的靠了過來,再想讓已經(jīng)讓不開,手握著她的胳臂,隔著秋衣也似乎能覺出那份細(xì)膩,隱約有淡而涼的透骨香氣迤邐而來,待要仔細(xì)去嗅卻又難尋,讓人想起掠過殘夏荷葉的秋日蝴蝶,而她的臉半倚在他肩上,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婉轉(zhuǎn)而溫柔的弧影。
他心中有些恍惚,覺得脫去戰(zhàn)袍的她竟然可以纖弱嬌柔如此,難道軍營只是讓她被逼堅硬剛強,眼前的這個,才是真正的她?
“王爺你好好扶,不要心不在焉?!彼緡佒逃?xùn),很自然的把熊掌一樣的手搭在他肩上,一瞬間晉思羽覺得自己成了宮中的太監(jiān)。
斜眼睨了睨那毫無美感的爪子一樣的手,他很想重重拂落,不知為什么,看見白布間隱隱的血跡,也便沒有拂。
兩人一路行出門去,身后跟著重重侍衛(wèi),她走幾步,便要停下來喘口氣,遇見門洞要扶一扶,遇見帶欄桿的長廊要坐一坐,遇見涼亭——那是一定要去吹吹風(fēng)的。
晉思羽看看天色——等她這么烏龜似的慢慢爬過去,天都黑了,自己一整天也就被她耗完了。
“王爺那邊有個荷池……”她又想爬過去了。
晉思羽忍無可忍,突然伸臂在她膝窩下一抄,將她打橫抱起。
侍衛(wèi)們立即紛紛后退,垂目低頭,她卻沒有驚呼,瞇著眼看他半晌,很自然的把腦袋往他肩上一擱,居然還滿足的嘆了口氣。
聽那意思,好像是說終于你肯抱我走了我走得累死了。
晉思羽突然便有些惱怒——這女人是不是天生性子水性楊花?隨便哪個男人抱了都無所謂的?
正要發(fā)作,想把她摜進荷花池里,卻聽她在他胸前低低的道:“我不要去紅帳篷。”
晉思羽一怔,低頭看她,她抿著嘴不看他,玩他衣領(lǐng)的金紐,晉思羽這才發(fā)現(xiàn),她看起來好像很坦然的被他抱著,但是身子有些僵硬,還試圖努力的將胸離他遠(yuǎn)些。
忽然心情便好了些,臉上卻不動聲色,淡淡道:“所以你要色誘我?”
“咦?”她抬起頭來,臉上有點驚訝有點不好意思,臉很迅速的紅了紅,隨即嘿嘿一笑道,“差不多吧?!?
晉思羽手一抖,差點手一軟把她給掉下去,趕緊努力的將頭轉(zhuǎn)向一邊,以免被她發(fā)現(xiàn)唇角忍不住的笑意。
這個女人啊……實在有意思得很。
“紅帳篷的事,以后再說?!彼芸旎謴?fù)正常姿態(tài),抱著她步伐輕快的轉(zhuǎn)過幾道院子,漸漸便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向下。
后院花園內(nèi),一對石獅子鎮(zhèn)守門口,晉思羽在左邊石獅子頭上旋了旋,地面無聲滑開一道縫隙,現(xiàn)出黝黑的地下門戶。
晉思羽抱著她走進去,侍衛(wèi)們留在外面,這是一個陰森的鐵牢,只有一扇天窗,透出的光線朦朧奇異,仔細(xì)看才看得出,天窗上面不是空的,似乎是池塘的底部,四壁都是鐵壁,難怪連守衛(wèi)都不需要,人進來了,根本沒法出去。
“還是人漂亮點好啊,”她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由衷感嘆,“你看連待遇都不一樣?!?
晉思羽瞪著她——這世上居然也有這么厚臉皮的女人!
腳步聲空曠,在地底深處一座黑牢前停下。
“見她最后一面吧?!睍x思羽漠然道,“等下她就要被送上囚車送到浦城大牢,明日問斬?!?
她默然不語,看著黑牢之內(nèi),到處掛滿了比她那間暗牢還多的刑具,沾著血粘著肉,看得出來那血肉還是新鮮的,那些刑具就在剛才,還飽吸了囚犯的鮮血。
牢中腐爛稻草之上,趴伏著遍體鱗傷的黑衣女子,衣服都已成了碎片,碎片間露出青紫赤紅的肌膚,腰間那一片,竟然是整片的赤紅血肉,微微的跳動著,現(xiàn)出青色經(jīng)脈,卻不見一寸皮膚——那里的皮,似乎已經(jīng)被剝掉了一截。
而腰間往下,破碎的衣裙間,隱隱還有紅紅白白的粘膩液體,昭告著她還曾受到女性俘虜常常受到的最慘無人道的折磨。
她在稻草間蠕動,滿臉的血跡已經(jīng)看不清顏容,連昔日明亮的眸子都已光澤暗淡。
濃郁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這一幕慘不忍睹。
晉思羽聽見她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嘆息。
他心中一緊。
隨即聽見她道:“她犯了什么罪,你們要這樣對待一個女子?”
很不滿的語氣,卻是很陌生的態(tài)度,像是所有善良女子,看見遭罪的陌生人時應(yīng)有的反應(yīng)。
沒有故作漠然,也沒有眼看生死相托的同伴身遭不幸的難掩疼痛。
他又怔了怔,隨即淡淡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還用問你?”她沒好氣的瞪他。
“你帶刀闖入本王所在府邸,意向不明,被本王擊昏擒下?!睍x思羽冷冷道,“她為了救你,竟然闖入府中,險些殺掉了本王,這是死罪。”
他側(cè)首看她表情,她雙眉蹙起,茫然而疑惑,沒有反駁的意思。
“如果是別的事,為了尋求線索和真相,我也許還會想留她一命,也許她還有活下來的價值。”他瞇著眼看著那不成人形的女子,嘆息道,“現(xiàn)在……你既然不記得,行刺本王的重罪便得她一人來擔(dān)……必死無疑?!?
他說得漫不經(jīng)心滿帶遺憾,口氣清淡,眼角卻微微斜著她,她沉默,似乎在思考,但還是沒有開口說什么的意思。
“你仔細(xì)想想,是不是還有什么隱情?”晉思羽諄諄善誘,“你們女人能做出什么?想必背后有人指使,不要白白被人家給賣了,死了都沒處掩埋?!?
“我也覺得?!彼K于道,“你看我這個沒武功又沒體力的,發(fā)了瘋似的來到鐵壁森嚴(yán)的王府行刺你?你是不是冤枉了我?是不是看錯了人?你既然冤枉了我,保不準(zhǔn)這位也是被冤枉的,你看是不是這道理?”
“冤了你么?”晉思羽道,“目前證據(jù)確鑿,你要推翻,總得有個來龍去脈,不然……有人就要死了?!?
“我想不起來……”她痛苦的蹲下去,抱住頭,“……我想不起來……”
晉思羽望著她,眼神閃爍。
牢中亂發(fā)披面的女子卻似被兩人對話驚醒,緩緩抬起頭來,看見她,眼前一亮,突地?fù)溥^來。
她掙扎著似乎要說什么,啊啊的張開嘴,舌頭卻似乎被燙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拼命將手穿過鐵柵欄,去夠蹲著的她的手。
沉重的鎖鏈拖在地面一陣驚心的大響,地面拖開濃長粘膩的血跡。
遠(yuǎn)處門口處的細(xì)微的燈光里,照見女子容顏,依稀是那張清秀微黑的臉,長眉濃而英銳。
她被華瓊驟然抓住手,痛得“啊”一聲大叫,向后退了退,似乎想要掙脫,卻又顧忌傷手不敢用力,劇痛之下也泛出淚花。
華瓊這才發(fā)覺她的手有傷,趕緊換抓了她的手腕,潔白的手腕上,頓時滿是淋漓的血痕。
“華瓊!”晉思羽站在一邊,冷冷喝道,“看清楚面前是誰了嗎?老實交代,還有生機!”
華瓊一口帶血的唾沫,惡狠狠“呸”在地上,理也不理,卻抓著她的手,落下淚來。
晶瑩的淚珠從臉上緩緩滾落,混雜著淋漓的鮮血,漸漸成了淡粉的顏色,滴落在她手背上。
她低頭去看,神情不忍。
華瓊似乎想對她說什么,卻始終說不出來,只緊緊攥著她的手腕,眼底閃過希冀和悲憤的光,徒勞的用壞掉的嘴“啊啊”著,那些破碎淋漓的血肉不住翻卷,看得人心中發(fā)緊。
她霍然扭頭,看著晉思羽。
晉思羽盯著她,眼神縮如針尖。
“我受不了……”她喃喃道,“什么大罪要折磨成這樣?太可憐了……就算我不記得什么了,你說她是為我而來,那我便要求情——給她個痛快吧,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看了受不了……”
“還有更受不了的?!睍x思羽淡淡道,“明日定的是凌遲之刑?!?
她怔在那里,回頭看看華瓊,迷惑的道:“那為什么我沒有……”
“你只是帶刀進入王府,并沒有真的做什么?!睍x思羽道,“她卻以為你被我殺了,真的混到我身側(cè)險些殺了我,所以……”他譏誚而惡毒的笑了笑,“她等于是為你死的?!?
她震了震,身后華瓊“啊啊”的叫起來,叫聲充滿憤怒和不甘,卻又緊緊執(zhí)了她的手腕,眼神殷切,雖然口不能言,卻也令人讀出其中的鼓勵和托付之意。
孤牢殘燈,遍地血肉,隔牢相對而跪的女子,面臨最慘烈的生離死別。
凄切而悲涼,有沉沉的氣氛壓下來,壓得人近乎窒息。
華瓊的淚,斷線般落在她手上,卻掙扎著對她展開一個安慰無畏的笑容。
那笑容搖曳在燈影里,竟有回光返照似的明艷。
這樣剛強的女子,這樣悲慘的遭遇,這樣令人不能接受的結(jié)局……
她顫了顫身子。
晉思羽立即上前一步,攙著她,柔聲道:“……你要說什么?”
觸手卻覺得身子綿軟的不像話,急忙低頭一看,她面色慘白,額上滿是冷汗,竟然昏過去了。
晉思羽怔在那里,看看華瓊,看看她,一時心中亂糟糟的,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幸還是疑惑還是別的什么。
然而手搭著脈搏,指下混亂湍急,經(jīng)脈逆流,那些亂七八糟的暗傷糾纏在體內(nèi),她昏得完全合理,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奇跡。
不過……昏得真是時候啊……
苦笑了一下,晉思羽再次抱起,感覺到她的冷汗浸濕衣服,心中忽然起了淡淡憐惜。
身后華瓊似乎要說話,他衣袖一拂,一個“噤聲”的手勢。
一片黑暗寂靜里,他將她抱了出去,鐵門在身后落下,有侍衛(wèi)閃近來,躬身聽命,他道:“這是重犯,小心游街時有人劫獄,不要白天里帶出去,今夜二更送入囚車,送往浦城官衙大牢?!?
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他抱著她回到那間隱秘的靜室,她一直沒醒,眉淺淺蹙著。
晉思羽命侍女去熬藥,自己一直坐在她身側(cè),她醒過一次,迷迷糊糊喝了藥,又昏沉睡去,睡得并不安穩(wěn),眼皮微微翕動,說明沉浸在一些不太美妙的夢中。
晉思羽突然站起,伸手拉下了厚重的簾幕,將最后一點光線阻隔在外。
隨即他坐到她身側(cè),伸指溫柔的撫過她眉端,她似乎覺得舒適,輕輕的“唔”了一聲。
他笑笑,突然柔聲問:“你是誰?”
她哼了哼,唇間呢喃,卻聽不出在說什么,他將頭湊近去聽,依舊是些模糊的字眼,只好失望的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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