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妃-《凰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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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覺得,知道最好。”顧少爺慢吞吞的答。
鳳知微默然,知道自從自己那次南海重病,顧南衣就留下了一個死結,他覺得一切問題出在自己不知道,所以他心心念念于“知道”,連這倒霉孩子都被迫要叫“知道”。
“這樣吧,叫知曉。”她最終妥協,“顧知曉,知曉就是知道,你看,是不是好聽得多?而且聽起來很像我妹妹。”
顧少爺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認可了這個名字,卻又要糾正她的看法,“你女兒。”
鳳知微一個倒仰,險些嗆著。
我女兒?
她很想糾正,但是實在不敢,她怕這個問題糾纏下去,顧少爺再來句“我女兒”,這問題就大了。
“你養(yǎng)女。”她堅決的道,“你的。”
顧少爺點點頭,答:“我的就是你的。”
鳳知微深呼吸,決定真的沒有必要繼續(xù)這個問題,顧南衣卻也覺得這完全是沒有爭議的事,自己先轉了話題,“魏知在回京途中遭遇山崩,被洪水沖走,下落不明,宗宸說的。”
鳳知微又一愣,宗宸自己不來和她說,要南衣來說?轉瞬便明白,宗宸看出她想拉顧南衣出自己世界,這是配合她來了。
魏知下落不明……她陷入沉默,看來寧弈竟然沒有揭穿她就是魏知,還為她的失蹤尋找了一個借口,這是為什么?難道他還期盼著自己終有一日,以魏知的身份回朝?
她早已做好寧弈揭穿她還有一個身份的準備,這也是她快速隨赫連錚離京的原因,北疆天高皇帝遠,就算天盛帝把魏知立的不小功勛都丟在一邊,要追究她的欺君之罪,也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他沒說。
既然已經對她下了狠手,為什么不斬草除根連根拔起?這實在不像寧弈風格。
目前只有寧弈和寧澄,清楚自己就是魏知,辛子硯不知道,否則天盛帝也必然知曉。
那兩人為什么出手只出一半,她百思不得其解,卻也不想解,無論怎么出手,都是出手,事實俱在,后果慘烈,永遠無法挽回。
顧南衣說完那句話,就自顧自的拿出奶瓶給知曉喂奶,左手穩(wěn)穩(wěn)的兜著,右手不疾不徐的喂著,手指間還拈一小塊棉布,隨時將溢出的奶汁擦去,動作賢淑姿態(tài)流暢,和一開始的奶汁潑得娃娃一臉一身都是,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兩只筆猴站在知曉肚子上,踮著腳尖,虔誠的托著奶瓶。
油燈光芒射過來,隱隱透過顧南衣的面紗,照出那男子絕世精美輪廓,照見他微垂的濃長睫毛和隱約的安寧靜謐神態(tài),這一刻他依舊是玉雕,卻鮮活溫潤,由內而外,散發(fā)光華。
鳳知微靜靜看著這滑稽而溫馨一幕,眼底淺淺透出一絲暖意。
她于世人身上看見無數薄涼,卻總能從眼前這人身上看見最純凈和最美好。
“顧兄……”她突然道,“魏知會失蹤,就有再出現的可能,你覺得這事怎么樣?”
從今天開始,她要讓他參與進這個世界,用自己的態(tài)度去思考。
顧南衣并沒有思考,回答得很快,“不要。”
“為什么?”
顧南衣喂完奶,小心翼翼將知曉捧過去,交在她的懷里。
“會傷心。”
他的目光落在鳳知微臉上,腦海中忽然掠過帝京那第一場雪,那天松山腳下堆起兩座墳塋,她跪在深雪里,用手,一點一點抹平墳頭碎土。
她沒有哭,一直很安靜。
他那樣看著飛雪中她長跪的背影,卻覺得那飛舞雪花的鐵灰色蒼穹,突然沉重而壓抑,旋轉著壓下來,沉沉的壓在心上。
那天他問她,是什么這么沉重,不讓人安然呼吸。
她說,傷心。
傷心。
原來那就叫傷心。
那日他在深雪里陪她從日落呆到日出,當天際一線紅日顫栗著掙扎出云層,明光剎那渡越萬里,射入他雙眸時,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以前不能明白的事情。
比如,很多東西他不是不懂,而是別人不能讓他懂,只有她,才能教會他什么叫茫然什么叫擔憂什么叫恐懼什么叫……傷心。
只有,她。
對面,鳳知微怔怔的看著他,他湊過去,坐得更近一點,牽過了她的手指。
鳳知微震驚的看著他——以前他也拎過她拽過她,都是在危急關頭為了救她,在平日無故這樣主動接觸她,這似乎還是第一次。
他牽了她的手指,去觸知曉粉嫩的臉頰。
“溫暖。”他說,“舒服。”
兩只筆猴伸出毛爪,不甘人后的也沖上去摸。
倒霉的娃不堪兩人兩猴的蹂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鳳知微卻閉上了眼睛。
顧少爺……這是在安慰她么?
她閉著眼睛,不說話,不動。
良久之后,卻有細細的水光,從眼角緩緩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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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深夜的時候,帳篷里滾成一堆,顧南衣不肯離開,睡在她的地氈上,肚子上一個娃娃,娃娃肚子上兩只猴子。
隊伍里有奶媽,不過顧南衣很多時候還是自己帶她睡覺,知曉是個很乖的孩子,很少鬧夜,每夜寅時會準時要噓噓,少爺也會準時醒來去把尿。
鳳知微自己另外鋪了一張地氈睡下,雙手枕頭,有點好笑的想大家伙兒也都是看慣了,赫連錚也夠大度,竟然就由他的“王妃”和別的男子共處一帳。
睡到半夜,忽覺哪里一亮,隨即便隱約聽見一些動靜。
她匆匆爬起出帳,赫連錚等人也都起來了,正望著河那邊——大河滔滔,水聲不休,十丈寬的對岸似乎很不安寧,處處點起火光,火光里隱約有人影閃動,還有尖叫之聲。
“怎么回事?”
“兩種可能,”赫連錚道,“要么就是貔貅部內部出事了,最近草原十分不太平,要么就是有人使詐,想讓我們趁夜渡河。”
“貔貅部平日對王庭忠誠度如何?”
“不如何。”赫連錚冷笑,“白鹿、青鳥、火狐三部,才是王庭的忠誠部屬,出身于呼卓氏嫡支弘吉勒,和王庭利益相關,貔貅部既然處在呼卓十二部的外圍地盤,自然不會是我父王最忠實的子民。”
“哦。”鳳知微淡淡回身,“那好,睡覺。”
所有人跟著她齊齊轉身,對面的慘呼求救看都沒多看一眼。
“殺千刀的赫連錚!你老娘死了你還死賴在那里不動?”對岸突然傳來隱約的一聲尖呼。
赫連錚霍然轉身。
鳳知微喃喃道:“這誰的嗓門,比十個知曉哭起來還恐怖?”
遠處亮起更大火光,隱約照見一個人的身影,似乎在火光里又躥又跳,揮舞著手里什么東西,一把嗓子十分驚人,居然能在這樣嘈雜的夜里傳到十丈外的對岸來,“赫連小崽子!赫連小混賬!札答闌因爾吉!你給我滾過來!立刻!馬上!”
火光里赫連錚呆呆看著對岸,臉色變幻,一會青一會紫,繽紛好看。
八彪也在呆呆看著對岸,突然抱著頭轉身就走。
“札答闌因爾吉是誰?”鳳知微皺起眉,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
“是我——”赫連錚麻木的站著,干巴巴的答。
“吉祥小寶貝——”對岸那個跳大神似的人影,似乎發(fā)現怒罵這一招沒什么用,立即改變策略,揮著手中那一長條,呢聲尖喚,“吉祥小寶貝,吉祥小心肝,吉祥小千歲,吉祥心頭肉小乖乖……你娘快死了,金鵬部那個殺千刀的,要捉了你美貌的娘去做閼氏,你再不來,就要喊弘吉喇金鵬做爹了!”
吉祥小寶貝……鳳知微斜睨著赫連錚,決定不去問這是誰了,看他那表情,已經簡直可以去死了。
“劉牡丹!”赫連錚突然跳起來,暴跳如雷的對著對岸吼,“你去死!你去嫁!你去和弘吉喇金鵬睡做一窩!你等著下次遇見我,和你的奸夫一起跪下來喊我汗父!”
鳳知微一個踉蹌……這什么人啊……這什么對話啊……
對面那個劉牡丹女士,聽見這句,突然便換了哭腔,“吉狗兒你這沒良心的貨!老娘難產半個月生下的小狗崽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老娘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奶大了你這個養(yǎng)不家的狼崽子!你爹死了你不報仇,你娘要被人睡了你也不睬,老娘怎么就沒把你扔尿桶里淹死?你你你你你你……老娘現在就淹死自己,做了鬼掐死你!”
她哭著喊著揮舞著便往岸邊跑,做出一副要自殺的模樣,河岸那么長,她從這頭跑到那頭,從那頭跑到這頭,連跑了四個來回就是不跳,無數人跟在后面追著,追不上那彪悍的大腳丫子。
鳳知微千年難得一見的張大嘴,看著對面那位神婆——難產半個月!您竟然還活著!
從赫連淪落到札答闌因爾吉淪落到吉祥寶貝淪落到吉狗兒的赫連錚,臉上的五彩繽紛一直就沒消停過,他瞪著對面那神婆,半晌一跺腳,恨恨便往營地走,走了幾步又頓住,頓住又走,竟然在原地轉起圈來。
鳳知微嘆口氣。
很明顯,這位風采非凡氣質超群的神婆級人物,就是草原王的大妃,赫連錚的母親,上代順義王妃,雖然不明白呼卓部大妃怎么會是這樣一位驚天地泣鬼神的女子,但很可悲,她確實就是赫連錚他媽。
難怪老王的十個老婆沒有娶滿,王帳中只有四位——這位大妃太有特色了哇。
鳳知微瞇著眼看了對岸一刻鐘,唉,這河,真難跳啊,這都跑了八個來回了。
大妃您體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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