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論情-《凰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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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書女,華氏。”
眾人嘩然,華宮眉臉色慘變。
怎么不是狀元卷!
華宮眉的題目只得了個第三,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大家呆了半晌,大多數人又覺得歡喜起來。
秋玉落才學不行,自覺三甲無望,看華宮眉失魂落魄,又覺幸災樂禍又有些擔心,忍不住問她:“怎么辦?我那瘋子姐姐會不會拿第一?”
華宮眉的心思并不在鳳知微身上,呼卓世子的未婚妻,不是她的競爭對手,只是不忿她如此出風頭罷了,此時聽見這句,冷笑一聲道:“全天下人都死光了,也輪不上你姐姐!”
“榜眼卷,”內侍報,“乾元閣大學士胡圣山孫,胡氏。”
胡靜水露出微笑,卻又有些微微失望和驚異。
她有備而來,題目是經過指點的,怎么還會有人超過她?
“狀元卷。”內侍的聲音拖得長長,眾人目光灼灼望過去,屏住呼吸——最優秀最有才名的兩名女子不過屈居第二第三,還有誰能超過她們?
小姐們面面相覷,看誰都覺得可能,也都覺得不可能。
還是沒人多看鳳知微一眼。
寧弈自斟自飲,神態已經恢復了悠然自得,還有點小小幸災樂禍的樣子。
赫連錚百無聊賴玩著鼓錘,反正也不會是鳳知微,她不會在這種場合故意去爭王妃之位的,這女人,心大著呢。
鳳知微自斟自飲——反正也不會是她,就她那題目,不氣死人就不錯了。
內侍尖利的嗓音,在極度靜寂中,穿透了整個寬闊廣場。
“鳳知微!”
驚呼。
騷動。
無數人唰的站起,再發覺失禮趕緊坐下。
都坐下了,才發覺還有人呆呆站著,完全反應不過來,是秋玉落和華宮眉,兩家的夫人趕緊用力按她們坐下。
寧弈小酒喝得更歡快,以至于開始咳嗽,臉上起了淡淡紅暈,越發皎如明月雅若流云,看得無緣三甲的女子們想死。
赫連錚手中的鼓錘掉下,險些砸到腳。
鳳知微一不小心,把自己的酒杯也捏成金片片了。
不是吧,就她那題目,狀元?
座上天盛帝含笑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婦人干政非國家之福,有些題目雖好,卻不宜提倡,女子嘛,就該關心女子應關心的事兒,所以這個狀元卷,看似玩笑俗氣,其實新、奇、而有膽氣,朕是很喜歡的。”
他說到那句“婦人干政”,原本神色不太好看的常貴妃臉色白了白,急忙接道:“是,臣妾也以為,狀元卷當之無愧。”
這么一說,眾人更是好奇,不知鳳家這個瘋丑女怎么就得了陛下娘娘的青眼,如此盛贊,連胡家小姐和華家小姐都排在她后面,常貴妃侄女更是榜上無名。
鳳知微卻后悔得想撞墻。
她錯了!
為了表現才華,眾家小姐題目肯定都往宏大重要的政事上想,反而引起了天盛帝的不安和不滿,于是相形之下,她那惡趣味的題目,就被天盛帝高高抬起,拿來提醒那些手很長的后宮嬪妃了!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請各位小姐自行挑戰三甲之題。”內侍傳報聲中,赫連錚咚咚鼓聲又起,這回敲得又重又兇,險些將鼓敲破。
“臣女求解探花卷。”粉衣女子含羞站起,正是常貴妃侄女,看來她是個穩妥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先爭個探花卷。
內侍展開華宮眉的卷子。
“以大成長興二十二年三王之亂,求不傷國本解決之法。”
鳳知微怔了怔。
這不是變相的求平藩之策么?大成長興二十二年的三王之亂,其實就是外姓藩王之亂,華宮眉的題目,怎么和寧弈那個提示一樣?
華宮眉聽著報題,臉色比剛才報她為第三時,還難看。
剛才楚王下殿敬酒,經過她身邊時手指一彈,彈了個蠟丸到她的酒杯內,她當時心中狂喜,趕緊悄悄取出看了,楚王紙條上寫“平藩之策”,她立即明白殿下的意思,這是要提點她了,還有誰比朝夕伴在陛下身側的皇子們更知道陛下的心思呢?
她歡喜得心中似要爆炸,此事不光是殿下提點她這么簡單,更隱晦的告訴了她,她就是殿下屬意的王妃人選,夢寐以求的愿望乍然成真,一瞬間她幾乎要熱淚盈眶。
可是,可是,竟然只是探花卷!
想著先前天盛帝的話,她似乎有點明白了寧弈的意思,臉色變得慘白。
鳳知微看著她神情,隱約猜出了幾分,嘴角掠出一抹淡淡笑意——華宮眉其實確有幾分見識,竟還沒被歡喜沖昏頭腦,知道隱晦的改了題目換了朝代,這要真按著寧弈的原話寫平藩之策,別說探花得不著,只怕立刻便要獲罪。
長寧王還沒有露出反意,朝廷和外藩至少表面上還你好我好,平藩只是天盛帝心中的最大隱秘,如何能在這樣的場合被貿然提出打草驚蛇?一旦有人提出,天盛帝為了表示堂皇光明并安撫長寧藩,只會重處“心存挑撥,損傷國家柱石與朕之情誼”的華宮眉吧?
如今她用這樣的方式提出這個題目,也算聰明之舉,陛下也可以裝糊涂,再給她一個機會。
鳳知微閑閑的剔指甲,心中隱約覺得,其實自己也上了寧弈當了。
寧弈這人,極善把握他人心理。
他看似將兩個陷阱蠟丸同時拋給她和華宮眉,其用意卻根本不同,對華宮眉,是要拉下她狀元的機會,整倒她;對自己,卻是要自己上位。
華宮眉對他一腔癡戀,又為人自負,肯定會按他的蠟丸作弊來。
但是自己,寧弈知道自己肯定不會乖乖聽話,而且也肯定能想到其中利害,絕對不會用這個題目,不僅不會用,還會因為懷疑他試圖陷害,而反其道行之,損他一損。
她確實忍不住損了他。
引起了天盛帝的注意。
如他所料,如他所愿。
鳳知微暗暗咬牙,心想唯楚王與顧小呆難養也!
鼓聲三響,常小姐倒也有幾分才學,立即娓娓而談,除了尋良將調重兵徐圖緩之穩步推進之類的常規打法外,還隱晦的談了談對諸藩的分化之法,麻痹之法,兵力鉗制和換防,朝臣和民心的安定,言下之意就是應早做準備,不妨虛與委蛇,時機一到就雷霆一擊等等,天盛帝不置可否,又拿起華宮眉的答案看了看,點了點頭,示意過關,常小姐吁一口氣坐下。
鳳知微心中卻知道,常氏是沒指望了,常家雖然不是外姓王,卻也是炙手可熱的第一外戚,不是藩王勝似藩王,如今常家小姐當殿答出這番話來,豈不更讓天盛帝心中不安?
果見常貴妃望了侄女一眼,眼神頗有不滿。
接著便是榜眼卷,內侍在報,“求解蓮花鉤箭之法。”
蓮花鉤箭是近年大越新創的一種箭,箭頭內有鉤子,觸及人的體膚后彈開,擴大傷口血流不止致人死亡,天盛兵將死于其下者不計其數,這個題目提出來,關切時事,關心將士,果然切中了天盛帝的心思,難怪能得第二。
滿堂一時靜默下來,這個題目可不是隨便能答的,寧可出不了風頭也不能胡亂說話,不然一旦被采用,臨上戰場卻無效,禍及的便是千萬將士性命,萬萬玩笑不得。
鳳知微垂著眼,想著前些日子和燕懷石聊天,也曾討論過蓮花鉤箭,燕懷石提出目前的重甲不利于作戰,海外呂宋國有種韌性極好的蠶絲,紡成絲綢做成內衣,絲綢軟滑能夠勾住箭頭,防止傷害擴大,當時自己說,絲綢內衣可擋箭不是什么新辦法,而且耗資巨大,朝廷只怕有心無力,其實還有個辦法可以解決,只需要大膽嘗試就成,燕懷石問什么辦法,自己卻沒有回答。
那個辦法,她覺得還沒到時機拿出來。
這道題沒有人敢回答,天盛帝難掩失望,擺擺手示意下一題。
眾人的精神這下全來了,目光炯炯。
“狀元題——”
“我來!”華宮眉傲然站起,挑釁的瞥一眼鳳知微。
鳳知微無辜的沖她一笑,答吧,希望你能答出來。
內侍一眼掃過題目,先是怔了怔,隨即噗嗤一笑。
這一笑便知闖了禍,急忙跪下請罪,眾人發出被折磨的嘆息聲,赫連錚忍無可忍,大步上前一把奪過紙卷,道:“我看看什么了不得玩意——”
他的話音突然止住,臉色古怪的變了變,隨即大笑,道:“對!對!太對了!”
眾人面面相覷,心想難道這位也要笑得忘記報題?
好在赫連錚一邊笑一邊斜眼瞥著寧弈一邊大聲道:“作為女人,最討厭的事情是什么?”
華宮眉怔了怔。
所有人都怔了怔。
誰也沒想到狀元卷竟然是這么一個近乎于玩笑的題目。
女人最討厭的事情是什么?
是出身平凡?
是無貌無才?
是年華老去?
是夫君移情別戀?
是小妾爬上頭來?
是外室的兒女比自己兒女有出息?
是心儀的人突然來訪卻翻遍所有衣柜發現所有的衣服都不夠漂亮?
是別人穿了自己專門訂購的一模一樣的衣服?化了自己剛剛學來的一模一樣的妝?
是出門遇見三十年前和自己爭丈夫爭得死去活來頭破血流的情敵卻發現她的衣服質料比自己高貴身邊的夫君比自己夫君的官位更高?
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知道答案,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答案還遠遠不夠。
答案太多了——女人本就是永不滿足的動物,你想要她懂得知足,比叫赫連世子腳不臭還難。
華宮眉愣在那里,她想過很多問題,涉及政治歷史天文地理星象園藝女紅裁剪等等,自負以自己才學,無論什么問題都可以答出一二,不想竟然是這么一個無所不包卻又什么都沒有的題目。
最簡單的,也就是最難的,因為什么都可以是答案,卻也什么都可以不是。
她怔在那里,只覺得心涼涼的,想著今天楚王的那個蠟丸,想著這個古里古怪的題目,再看著鳳知微姿態嫻雅的據席而坐,一杯一杯又一杯,淡藍衣袂遼遠如海,看起來竟有幾分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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