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梁以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沒徹底出戲,一路半懵半怔的,從更衣室匆匆拎了衣服鞋子就跟著邊敘上了車。 等他發動車子,她才回頭望了眼舞蹈中心:“真就這么走了?” 邊敘打著方向盤問:“知道丁玲的悲劇源自什么嗎?” 梁以璇直覺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想搭腔。 但狗嘴又怎么會因為別人不搭腔就放棄表達欲。 邊敘自顧自接了下去:“源自想太多。” 梁以璇不太高興地說:“但她后來還是下定決心逃上岸去了。” 故事的后來,丁玲輾轉思慮過后,終于還是在下一次船靠岸的時候偷偷溜上了岸,像只出籠的鳥兒一樣四處游逛,在身無分文餓得發昏的時候,遇到了善良的酒肆老板娘。 “逃?”邊敘似乎對她的用詞不太認可,“她最后一定重新回了那艘船。” 梁以璇一哽。 因為丁玲只是一個配角,她的戲份在和老板娘揮別之后就結束了,人物結局也留了白。 樂觀地想,也許丁玲后來又有了新的際遇。可是作為丁玲的飾演者,梁以璇清楚,邊敘說的那個結局才更符合丁玲的命運。 丁玲確實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逃離了父親,去看了一次岸上的世界。可是從小生活在江上,不諳世事的她并沒有獨立的能力。 對她來說,那個世界到處充滿危險,她能逃到哪里去? 邊敘偏過頭,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梁以璇。 上次梁琴出現在醫院以后,他看出這對母女關系不對盤,讓人打聽過梁家的情況。 大致曉得了,梁琴年輕時曾是北城名動一時的優秀芭蕾舞演員,在事業黃金期嫁給了梁以璇的父親,卻在婚后不久和丈夫感情破裂,協議離婚。 被生育耽擱了近一年的事業,生下梁以璇以后,梁琴很快回到北城芭蕾舞團,繼續專心跳她的芭蕾,把梁以璇交給了南淮老家的曹桂珍。 梁以璇跟著外婆長到六歲。那年,梁琴因傷病退役,沒能坐上首席主演的位子就離開舞團,回到了南淮。 梁以璇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跟著梁琴學起了基礎芭蕾。 到了梁以璇十歲那年,梁琴為了更方便親自培養女兒,托了過去的人脈和關系重新去了北城,在北城舞蹈學院附中任職起芭蕾專業的教師。 而梁以璇也在同年爭氣地考上了北舞附中,開始了長達七年的專業芭蕾學習。 直到十七歲畢業那年,原本應該繼續留在北城發展的梁以璇獨自回了南淮。 客觀來講,梁琴過去所在的北城芭蕾舞團才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行業金字塔,以梁以璇的基本功功底,照理說不會進不了北芭。 而留在可以依附母親人脈的北城,對梁以璇的芭蕾事業也能起到一定幫助。 但梁以璇卻選擇離開北城,離開母親,進了南芭。 這其中的緣故當然就不是隨便能打聽到的了。 但看了今天的《壚邊》,再回想上次梁琴跟梁以璇說“當初答應讓你回南淮,是以為你能更適應南芭的風格體系,比起留在媽媽那里可以更快出挑”,邊敘多少有了猜想—— 跟十五歲的丁玲一樣,十七歲的梁以璇也曾鼓起勇氣,叛逆地逃過一次。 沉默了一陣,梁以璇低頭戳著指甲蓋說:“說不定后來丁玲在岸上找到了賴以生存的活計,比如老板娘收留了她,讓她留在酒肆打工,她就不用回船上了。” 邊敘一臉冷淡地搖搖頭:“那如果她父親找來了,非要她回去呢?” 梁以璇有點語塞。 因為她覺得,丁玲會妥協的。 梁以璇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個耐心,跟邊敘討論起一個虛構人物的命運。 而且邊敘的話還說得這么不中聽。 她想了想,皺起眉來:“你怎么這么煩人,你就不能讓我給她編個好結局嗎?” “沒說不能,”邊敘抬了抬眉,“但她的好結局不是靠好心人收留,或者靠運氣好,沒被父親找到。” 梁以璇偏過頭去:“那靠什么?” “她自己。”邊敘直視前方開著車,慢悠悠地說,“一個獨立的個體有一百種方法掙脫牢籠,前提是她必須確定——無論誰來,無論發生什么,她都絕對不會再妥協地回到那艘船上去。” 梁以璇盯著邊敘的側臉,輕輕眨了眨眼。 “轉過去,”邊敘瞥她一眼,“這么看著我怎么開車。” “……”梁以璇心里剛泛起的丁點觸動又回落了下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