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周德璋剛吃完早飯,準備去學校上班,就聽下人稟告說鄭宜梁來訪。 很快鄭宜梁就氣勢洶洶的來了,大老遠地就開始嚷嚷道:“君玉!難不成我們就這樣什么都不做嗎?” 周德璋嘆了口氣,心想他這個小友就是沉不住氣。他引他進去坐下,溫聲問:“吃了嗎?要不要再吃點兒?” 鄭宜梁沒好氣地擺了擺手,“不吃,氣都氣飽了!” 周德璋用手點了點他:“你啊,就是這個急脾氣。” 鄭宜梁瞪了過去:“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這么淡定!”他氣呼呼地問道:“你知道報紙上現在是怎么說李景然的嗎?前天報紙上說他六親不認兩面三刀,是個有奶便是娘的小人,昨天報紙上說他好色風流,威逼良家女子,是奉天有名的地痞無賴,那都說的是有鼻子有眼,再這樣讓那些無良小報編排下去,李景然的名聲就真的臭不可聞了!” 周德璋也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但是他還是說道:“我給李景然拍去了電報,他說他自己會解決的,讓我們不用擔心。” 鄭宜梁急了:“他說自己解決,這都三四天了,報紙上那些惡心話還在繼續,他就連澄清的文章都沒發出,怎么能讓人不著急!” “時候久了,他就算澄清也沒有人信了!” 周德璋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只是——“我相信李景然心中有數。” 鄭宜梁目光微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目光頗為怪異:“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報紙上寫的那些了吧?” 周德璋哭笑不得,“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李景然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他好歹也活了四十幾歲,如果連個十幾歲的少年人都看不穿,那他的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周德璋想起往日和少年的相處,不由感慨出聲:“不論李景然有怎么樣的過去,我們認識的那個李景然是個驚才絕艷胸懷乾坤的少年天才,與我們相交的也是這樣的李景然。至于他的過去如何,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 鄭宜梁默默點了點頭,咬了咬腮幫子:“明天……如果明天李景然再不行動的話,我就自己行動了!我的脾氣還沒有好到坐視朋友被潑污水而無動于衷!” …… …… 李廷方沉默坐在主位上,下首處坐了兩排,都是李家的族老們。 小廝進來時,就見老爺臉陰得都能滴出水來,明顯正在強壓著怒火。族老們也是面色不善,眼神直冒兇光。 小廝抖了一下,低下頭不敢再看,聲音細如蚊蠅:“老爺,人來了。” 李廷方冷哼了一聲,“讓他給我滾進來!” 幾息后,一個微胖的中年人走了起來,他大概三四十歲,利目薄唇,鷹鉤鼻,看起來就一副刻薄寡恩相。 他面不改色對上左右兩排族老們的陰沉目光,沖位于上首的李廷方拱了拱手,沉聲問道:“不知族長喊我過來是為何事?” 李廷方冷笑出聲:“李廷業,事到如今你就別裝了!我為何叫你,你心里清楚!” 李廷業心下一慌,面上卻露出一個驚異的表情,“族長這話是從何說起?” 李廷方懶得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我不管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你立刻登報,以景然父親的名義澄清報紙上對景然的攻訌,恢復他的名譽。” 李廷業臉色也沉了下去:“難不成報紙上說錯了嗎?且不說他之前究竟做了多少荒唐事,就說他頂撞污蔑嫡母,又拐跑有婚約的親妹,陷我李家于不義之地是有目共睹的。我即便是他的父親,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這件事不存在。報紙上有正義之士看不過眼發聲討伐也是正常。” 雖然二兒子突然在報紙上發聲打亂了他的全部規劃,但是卻也給他徹底掌控長子創造了一個很好的機會。那個畜生若想解決這件事,就必須給他好好道歉,他才能大發慈悲放他一馬。 “糊涂啊!”這次發聲的不是坐在首座的李廷方,而是位于他左邊下首第一位的族老。他站了起來,用力點了點李廷業,氣的胡子都開始抖了:“你以為李景然名聲差了,你這個做父親的名聲就好聽了?!” 李廷業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子不教父之過,那孩子變成現在這幅樣子我也有責任。之后我會把他喊回家,好好管教的。”那個小兔崽子仗著有李廷方這頭老雜毛撐腰,翅膀硬了,竟敢不把他放進眼里!他這下就要讓他嘗嘗忤逆長輩的后果! 又一族老站了起來怒斥道:“管教,到那時候他的名聲就毀了!我們李家這一代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才子,難不成就要因為你的不作為而毀了嗎?!” 李廷業強辯道:“這件事是他做錯了,既然做錯了就要接受懲罰……” 李廷方終于聽不下去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看著李廷業的眼神像是在噴火:“蠢才!真是蠢不可及!真想不明白你這樣的蠢蛋怎么會生下李景然那般靈慧的兒子!” 李廷業雖然攝于李廷方往日的威嚴不敢回嘴,但是眼中還是浮現清晰的不服氣。 李廷方幾乎要被氣笑了,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打爆李廷業的狗頭,他恭敬地側了側身,拱手道:“二叔祖,你給他說。” 被他稱作二叔祖的是坐在他右手下方第一位的老人。他之前一直耷拉著眼皮沒有說話,此時才掀起眼皮看了李廷業一眼,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讓李廷業不敢小覷。 這位老人名叫李德輝,今年已經九十八歲了,是目前李家最長壽的,也是輩分最高的人。雖然他現在看起來行將老朽,平時也大多在屋里含飴弄孫,不問世事,但是李廷業并不敢因此小看他。 李德輝可是前清的進士,官居二品,先后伺候過三位皇帝,一生不知道見過多少風浪,是人精中的人精。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這個長子,偏疼繼室生的二兒子。”李德輝耷拉著眼皮,右手慢吞吞地盤著鐵核桃:“畢竟李景然之前行事太過荒唐,看起來前程自然比不上勤奮好學的二兒子,你不喜歡他也很正常。” 李廷業微微松了口氣,笑著附和道:“雖說當父親的要一碗水端平,但是十根手指哪有一般齊?我家那大兒子,那就是一個地痞無賴,吃喝嫖賭俱全不說,最后還吸起了大煙,我讓他戒煙,他卻頂撞嫡母不說,還直接拐帶親妹離家出走……他在北平也不安生,寫的文章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先前還蹲了大牢,成為了當局封殺的劣跡作家……” 李德輝默不作聲地聽著李廷業對李景然以往罪行的控訴,直到最后一句話落下,他才掀起眼皮看了李廷業一眼:“說完了?那我說幾句。” “你想給你兒子一個教訓,不想發表澄清的文章,可以。”李德輝抬起眼,迎上李廷業大喜過望的眼神,渾濁的雙眼突然銳利逼人:“把你關起來,找人用你的名義發文也是一樣的。” 李廷業大吃一驚,額頭上的汗立刻就出來了,他強笑道:“二叔祖這是說的哪里話,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李德輝笑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是一片冰冷:“玩笑?老夫可從不開玩笑。” 他站了起來雙手背后,輕聲慢語發出詰問:“李景然為何做了十幾年地痞無賴,一旦離了你身邊就性情大變,寫出了如此錦繡文章?” “你知道李景然在北平都結交了什么人嗎?你知道他那次入獄最后是被薛大帥保釋出來的嗎?你知道有多少位先生寫文稱贊過他的文章嗎?你知道我李家已經多少年沒有出現這般的少年天才了嗎?” “我不求你作為伯樂率先發現千里駒,現在千里駒自己展露才華大放光彩,你就安安分分的捧著不好嗎?” “你以為所有人都看不出這件事是你在后面搞鬼嗎?你以為……”他輕笑一聲,聲音越發柔和:“你算是個什么東西?” 李廷業臉色清清白白好不精彩,卻還是強撐著反駁:“我自己兒子他有幾斤幾兩我再了解不過了,他不可能寫出那樣的文章,必是……” 李德輝笑瞇瞇地打斷了他的話,“代筆?李廷業你這把年紀真是活到狗身上了。我要是你,就直接一根繩子勒死自己算了,你這么蠢是怎么有勇氣活到現在的?就憑你也配做我李家英駒的攔路石?就算你是他父親你也不配。” 他不給李廷業反駁的機會,看過去的眸光深深,格外有力量:“你自己蠢就罷了,卻還想拉著整個李家墜入深淵。你怎么不想想,你家大兒子為何前后判若兩人?” 他喘了口氣,繼續質問道:“你寵妾滅妻,后妻歹毒心腸,李景然小小年紀就能想出自污的手段來保護自己,如此忍辱負重的堅韌心智,就連老夫年輕時也做不到。” “你怎么不想想,以此子的心性和手段,若真是因為你惡了李家,往后幾十年還長著呢,焉知他不會毀了李家?” 李廷業冷笑出聲:“就憑他?” 李德輝笑了:“就憑他。我做官那會兒,下屬有戶人家,苛待庶子,你知道那家人最后的結局是什么嗎?” 李廷業咽了咽口水:“……什么?”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