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心魔 下-《惑國毒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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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兩處各思量,晚風殘月如鉤。
有猩紅的云影籠了月色,似誰人心思叵測。
秋葉白看著那月影漸紅,正是那幼年時聽老人說的血月,這樣的月是被妖魔的氣沖了天,大不吉。
她快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在那沉月下終于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明,聽著門外有雙白似總含著笑的聲音:“大人,大人,該起了。”
她撫著額,有些有氣無力地道:“進來吧。”
不一會,門就開了,幾個太監捧著梳洗的東西進來,各自擱好了就恭敬地垂手退了出去,秋葉白不喜歡別人伺候自己梳洗的。
雙白提著食盒進來,放在外頭了花桌上,隔著鮫珠紗簾便看著秋葉白神色不太好,仿佛有些擔心:“大人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著涼了?”
關懷自然宛如多年故友。
秋葉白揉了揉眉心,淡淡道:“無事,只是昨夜有些沒有睡好,倒也不至于影響殿下采血。”
雙白雖然言笑晏晏,總令人如沐春風,但是她卻是知道他真正關心的是什么,今早她有點懶,沒有心思打些虛以委以的太極拳。
雙白似也全不介意她有點沖的話語,甚至直接點頭含笑道:“那就好。”
隨后,他將早點一樣樣地在桌上布好,又道:“大人先用早點再沐浴,在下稍晚些時候來請您到前殿。”
秋葉白看了眼桌面上的早點,依舊豐盛精致,綠玉須魚卷,紅脂膏,金皮蝦餃并一碗熬的湯汁晶亮的香濃魚翅粥,每一樣都色香味俱全,甚至還有一碟脆脆的翠玉漬蘿卜做開胃小點。
但不知道為何,滿桌早點,今日竟然莫名其妙地讓她想起了死囚的最后晚餐。
但是她從來不是一個跟自己過不去的人,不管百里初一會到底要做什么,她都不打斷為難自己的胃,徑自清理了面容,換了衣衫就坐下來填肚子。
今日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些悶熱異常,吃完了早餐沒多久身上便又出了些汗,她便如前兩日一般讓人將往平日沐浴的泉池里引熱水。
小太監們都覺得這個秋大人是個怪胎,恁好的冷泉池,大熱天泡一泡最是消暑,這人卻偏要把水弄得不熱不冷的。
秋葉白自然不會跟他們解釋,雖然慣做男裝打扮,卻沒有忘記自己到底是女兒身,冷泉水雖然好,但是常泡對女子身體多少有損。
等著小太監們調出了合她心意的水溫之后,秋葉白就打發了他們出去,自己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等到從水里出來的時候,倒也神清氣爽了許多。
雙白早已經在后殿她房間的花廳里等候了一刻鐘,見她出來,笑道:“大人請,殿下已經等候。”
秋葉白點點頭,跟著他往前殿而去。
這一次,原本兩個相談甚歡的人卻莫名不約而同地沉默著了下去。
走了不一會,便可以隱約地看見不遠處大氣華美的前殿,雙白忽然開口道:“大人以為明光殿這泉水如何?”
秋葉白一頓,眼底閃過一絲幽色,溫然道:“泉水集天地靈氣,自然是第一妙水,何況秋山鐘蘊靈秀,不管是溫泉還是冷泉都是極佳之物。”
雙白悠然笑道:“泉水生出天地之間,原不過是野物,若無人賞識,便隨意流落山石泥土之間,最終不過是淪落成尋常,只有為人賞識采用方才能成為貴人之物,為人追捧。”
秋葉白看著雙白的背影,淡淡地道:“下官倒是覺得天生天養之物,它未必求著誰去采用追捧,所謂海納百川,不管什么水中終歸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
雙白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頭冷冷地看向她,片刻之后,意味深長地一笑:“大人,在下只是覺得識時務者為俊杰,順勢而就,方才是聰明人罷了。”
說罷,他轉身繼續向前殿而去,卻不再與秋葉白攀談。
秋葉白看著他的背影和越來越近的朱紅色殿門,微微地顰起了眉,雙白到底想說什么?
但是不管他想說什么,想要暗示什么,都讓她原本就有些心緒不寧的心情更加的不穩,甚至生出不想去見百里初的念頭。
但是這念頭也不過在腦子才一轉,就已經不得不徹底按捺下去。
因為前殿已經到了,朱紅雕花殿門前已經站了數名白衣鶴衛,雖然他們手上都沒有任何武器,只是靜靜地那么站著,甚至連一點表情都沒有,但是一股子陰幽之氣就已經彌散開來,連原本悶熱的空氣仿佛都冷了幾分。
秋葉白瞥了眼他們身上的衣服,制麒麟紋七彩白光絲,與雙白身上一模一樣,正是控鶴十八司。
她心中有些異樣,什么樣的情形需要控鶴十八司在此坐鎮,她并沒有忘記第一次看見控鶴十八司的時候,那恐怖殘酷的殺戮情景。
“請。”雙白推開了殿門,微笑著看向她。
秋葉白遲疑了片刻,還是邁進了殿內。
殿里并沒有什么意想中怪異而夸張的儀式布置,也沒有太多人,甚至整個布置看起來都和她三天前來這里見到百里初的時候沒有什么太大不同,只是靠著百里初的大床邊上多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了幾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瓶罐,兩個穿著有點怪異的紅衣老頭正貓在那瓶罐之前搗鼓著。
百里初不知道去了哪里,兩個老頭看見她進來了,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隨后就去搗鼓他們的東西去了。
她索性四處看了看,內殿里頭的布置和她想象中什么血祭或者解蠱的場面都差之深遠,甚至比不上數年之前她和師傅云游到苗疆時見到蠱苗時隨便一個蠱師家供奉的小祭壇,更不要說蠱王祭時的那些可怕又詭異的布置了。
唯一讓她比較詫異的是原本是放置花桌凳幾地面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池子,而且相當大,幾乎占據了內殿臥房的三分之二,可以容納下七八個人泡澡,白玉所造的池子里此刻滿滿一汪清泉蕩漾,水卻并不是冷泉,而是溫泉,如今正往外冒熱氣。
秋葉白琢磨了下,估計原本地面上覆蓋著活動的石板,平日里的機關閉合就是地面,打開就是個巨大的白玉池。
依照百里初這種潔癖到魔怔了的程度,在自己房間里弄個大澡盆也不離奇。
但是,如今打開了這浴缸,想必是會能用到的。
至于什么作用,不會是打算用大盆來給她放血吧,按這盆子的容量,只怕十個她的血也不夠放。
秋葉白微微顰眉,還沒來的及細思,就感覺身后有人,她過身去正巧見著百里初穿著一身暗緋的袍子進來,柔滑的絲緞裹在他的身上,宛如一汪暗紅的流光。
她留意到他微黑潮濕的發絲,一邊跟著拿綢布的雙白和兩個小太監,她就有點無語,百里初明顯又是剛從浴盆里出來。
百里初看著她,詭吊嫵媚的幽眸一挑,微笑:“小白,早。”
秋葉白:“殿下,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然覺得百里初方才眼睛的似乎有一種不可琢磨的興奮。
兩個老頭兒見百里初來了,便立刻抬起頭迎了上去,其中一個道:“殿下,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百里初點點頭,坐到了床邊:“有勞兩位仙師。”
隨后他比了個手勢,雙白便領著兩個小太監離開。
殿門再次關上后,一個高個老頭取了一柄鋒利的薄薄刀片走到他身邊:“殿下,請。”
百里初抬起頭遞給老頭,老頭就取了一點棉團在一只黑瓶子里沾了點東西在百里初的胳膊上擦了擦,隨后又將刀片用火烤了烤,再同樣用棉團蘸了東西擦了擦那刀片,拿著刀片在百里初的手腕上一劃,立刻有鮮紅冒了出來。
另外矮個老頭立刻拿著一只玉碗去接百里初手腕上流下的血。
秋葉白看了眼那玉碗,忽然發現有點不太對勁,里面的血量很少,而她留意到百里初手腕上的傷卻不算淺。
百里初雖然目光沒有落在她身上,卻仿佛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淡淡道:“本宮身上中過一種奇特的寒毒,這種寒毒會令人全身血液流動變得緩慢,體溫降低,行動遲緩,直到最后身體徹底僵化如尸。”
聽著百里初的解釋,大約就是這種毒沒有解毒的方法,只能在身體里中上一種奇特的蠱蛇,這種蠱蛇生于火山之中,性烈如火,極為罕見,但對人極有益處,不但能祛腐生肌,通經疏脈,習武者得此蠱蛇,修為精進快于平日數倍。
惟一不妥樣就是此蛇溫度之熾熱足以將寄主的身體燒成焦炭,所以尋常武者即使得此神物卻無從下手,不敢使用。
但百里初身體所中的寒毒卻恰好和此蛇相生相克,所以兩者安然無恙共存多年。
“既然如此,殿下何必定要解這寒毒。”秋葉白有點不解,既是不影響生存,何必非得費心解開?
矮個老頭沒好氣地朝秋葉白翻了個白眼:“若是那寒毒無恙,殿下何苦還要解開,當然是哪寒毒發作得越來越厲害了!”
那高個老頭一邊看著玉碗里的血,一邊冷哼:“若是有人將殿下身上的熾焰給傷了,熾焰掉了一個頭,又怎么會壓制不住殿下身體里的寒毒!”
秋葉白默然,原來如此,難怪后來她的身體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迅速地沖破了生死玄關,竟有此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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