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表現得很好嘛,像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夏知許笑著靠在長椅背上,望著不遠處的新郎新娘。 許其琛沒有說話,心情復雜,自己和小姨相依為命這么多年,如今終于可以放心地看著她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了。 他的眼眶有些濕潤,想到了好多自己少年時的往事。 望見張正心站在舒瀅的面前,兩人交換了戒指,陽光打在他已不再年輕卻仍舊儒雅的面孔上。 他微笑起誓。 “我愿用我的一生,愛你,忠誠于你,無論我們貧窮或是富有,身處逆境還是順境,疾病或是健康,我都會一直守護在你身邊,不離不棄,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 舒瀅也開口:“我也愿意用一生的時間,愛你,忠誠于你,無論未來發生什么,都永遠陪伴在你的身邊,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 張正心撩起了舒瀅的頭紗,低頭親吻了她。 看到這里,許其琛也覺得自己使命達成,不愿再繼續叨擾這對為了他停駐多年的新人,從觀禮席站起來,離開了教堂。 夏知許跟在他的后面,兩個人的影子在教堂外的地面交疊在一起,長長短短,親密無間。 “是不是覺得有一點難過?”夏知許問道。 許其琛嗯了一聲,“真是奇怪,明明是小姨出嫁,我竟然會有一種嫁女兒的心情。”他笑了笑,“大概是剛剛那個儀式,讓我挽著她的手,竟然真的會覺得不舍,好像是把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割舍出去了。” 夏知許邁出長腿,跨了一大步與他并肩,“她本來就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對于小姨來說,把你交給我,也是一種很難過的割舍。” 許其琛舒了口氣,“但是換個角度來說,我們都擁有了比以前更多的家人。” “你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夏知許攬過他的肩膀,“可以用更加樂觀的視角去觀察這個世界了。” 兩個人走著走著,從教堂繞到了停車的位置。許其琛難得地想要開車,雖然有些不放心,但夏知許還是同意了。 “你昨天加班,都沒有睡幾個小時,在車上休息一下吧。” 夏知許點點頭,拉開車門進了副駕駛,“咱們去哪兒。” “不去哪兒。”許其琛發動了車子,“回家。” 許其琛雖然很少開車,但開車的技術就和他本人一樣,很穩很緩,夏知許很快就睡著了。偶爾紅燈的時候,許其琛會看看他的睡臉,和很多年前似乎也沒有什么分別。 稚氣,沉穩,明朗,溫暖。 對于一個依靠寫作為生的人,最最基本的技能就是用少數形容詞去概括出角色的性格,用最簡潔的文字去描述角色的魅力所在。 可如果對方換做是夏知許,許其琛真的無法用單薄的詞語去描摹。 可能寫一輩子的書都寫不完這個人的全部。 浩大無比的工程。 夕陽的光斜斜地從車窗的邊緣投射進來,照在夏知許的眼皮上,讓他不由得動了動眼睛,最后還是迷茫地睜開雙眼。 “還沒到嗎……” 感覺車開了很久。 “到了。” 許其琛把車停好的時候,夏知許才稍微清醒過來,打開車門,一股濕潤的江風撲面而來。 這個地方,夏知許來過無數回,許其琛只走過一次。 “我大學留在這里,一次也沒自己走過這座橋。”許其琛走在前面,腳步不疾不徐,上了橋頭的人行道,江風總是很大,把他柔軟的頭發吹得有些散亂,逆著光背影被夕陽暈上了一層淺紅色的光圈,從后面看去,像是水彩畫里的人。 夏知許把手伸進口袋里,發現了一顆金色包裝的糖果,撕開包裝放進嘴里,加快了腳步,走到他的身邊,“為什么來這里,不是回家嗎?” 許其琛側過頭對他笑了笑,“騙你的。”他又望向另一邊,江面上是一輪暈著漣漪的夕陽,像是在糖水罐子里泡了好久好久的小金橘,軟軟的,一戳就破的樣子。 “時間過得好快啊,我們這十年,一晃就過去了。”許其琛停了下來,倚靠著橋上的欄桿,“有時候我在想,我之所以成為現在的我,沒有變得歇斯底里、憤世嫉俗,或者變成更可怕的人,大概都是因為你吧。” 其實我可以的。 我有最充分的理由充滿惡習,就算成為一個負能量滿溢、用所有文字宣泄黑暗情緒的人,也沒有人可以指摘我的不是。因為我悲慘的人生遭遇,足以讓大家理解和同情,也充分到足以讓我選擇自我放棄。 “車禍之后,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干脆死了算了吧,可是我每天看見小姨為我奔波,又有點于心不忍,所以就勸自己,先別這么快離開吧,起碼再等一年,到了那個時候,她可能會比現在好受一點。所以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是為了我自己在生活。可是我偏偏遇見了你,偏偏……” 他的頭埋得低低的,緩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太可怕了,生拉硬拽也要把我從黑暗里拉出來,莫名其妙地塞給我一大堆的關心,也不管我需不需要。”許其琛忍不住笑起來。 夏知許為自己辯駁:“那是因為某些人越需要關心越不肯開口。” 許其琛無聲地嘆了口氣,“反正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好奇怪,對著我這么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哪里來的那么多熱情?躲都躲不開。可能是因為你的存在感太強烈,我后來都忘記自己的死亡計劃了。” 其實是覺得,幸好自己當初沒有死掉。 才可以遇到這么好的你。 風好大,把許其琛的聲音都吹得散開,一墜落到江面,就融化進波浪和泡沫里。 “再后來,和你分開,我其實想過很多種可能,大部分都挺絕望的,但也有過小小的僥幸,覺得說不定哪天還會遇見。一想到那個場景,我就希望自己還是能像以前一樣,或許再溫和一點會更好,至少會讓你覺得,啊,這是曾經做過我朋友的人,現在看起來好像也不太壞。”他的手指輕輕地點著長滿銹斑的欄桿,“我就是抱著這樣的念頭,努力地學習,生活,努力地保護著過去被你拯救的那個我。” 他的話說得,比天上漸漸從晚霞中冷掉的云還要輕。 夏知許想到了很多年前,許其琛站在這里對他說過的話,說他希望自己的心是一個可以打掃的房子,而不是一個只能不斷腐朽的樹根。 他覺得有些心疼,但又欣慰,這么多年過去,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他了。 “其實你知道嗎?你也是改變我的人。”夏知許趴在欄桿上,“我從小到大都活在旁人的目光之中,自己卻不知道究竟可以做些什么。夏習清說得很對,我是個假太陽,照著別人的期望活成開朗的樣子,實際上一點也不想發光。” 說完他笑了笑,“直到遇見了你,我才發現自己有那么多過剩的精力,恨不得一天24小時圍著你照著你,讓你笑一笑。實在是太想接近你了,做了很多很多傻事。我從來沒想過,一個人的吸引力可以那么大。所以就算分開了,我也還是想象著再次靠近的那一天,就靠著這么一點幻想,我逼著自己快速地成長,或許有一天,我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重新遇見你。” 兩顆相隔幾萬光年的星,為了可能一生也等不到的相遇,為了一個沒有誓言的許諾,極力地維持著自己的微弱光芒。 夏知許望向江面,江水里裝著染著淺紅色光芒的天際,恍惚間,他好像可以看到兩個年少的男孩子,穿著白襯衣站在欄桿前,胸前帶著一樣的校徽。 時間把他們一點點沉淀,和回憶一起存放在江底。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