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謝鏡辭當然沒被雷劈死。 她因神識缺損,一直徘徊在金丹期大圓滿。俗話說水滿則溢,她體內洶洶涌涌的靈力充裕到快要爆開,如今劫雷乍起,刀意與靈氣如同受了感召,在經脈里蠢蠢欲動。 “這不是天打五雷轟。” 裴渡正色教育小孩:“是謂‘渡劫’。謝小姐行善積德多日,才能得來此等福報。” 做好事會被雷劈,做壞事也會被雷劈,男孩困惑撓頭,他有些搞不懂了。 之前在歸元仙府,謝鏡辭曾見到不少人從金丹進階為元嬰。秘境里靈氣飽滿,又受了散仙庇佑,是最適合渡劫的地方,若想突破,集聚天時地利人和,并不困難。 至于此刻,與當日的情況截然不同。 劫雷來臨之際,海上游蕩的邪氣尚未消退,蠱蟲的氣息、零亂的黑霧、溫知瀾經久不散的魔氣怨氣充斥其中,一輪明月冷然靜默,映出野獸般翻騰呼嘯的海水。 凌水村不具備適宜渡劫的條件,然而天雷不等人,時機一到便是劈。謝鏡辭剛剛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戰斗,勉強收回心緒,握刀凝神。 還能怎么辦,只能硬捱。 雷光起,刀意生。 明亮刺目的落雷如從九天而降,利刃般撕裂夜幕。少女身形纖細挺拔,穩穩當當立于雷鳴聲中,手里長刀一震。 四下風聲陡烈,呼嘯不止,連風中也夾雜了一往無前的刀意,所過之處凜冽冰寒,掀起海上層層水浪。 海面得了感應,浪潮一波接著一波,漸漸生出吞天之勢,一個浪頭撲上來,遮天蔽月。 天空則是漫無邊際的黑,因雷光生出幽深詭譎的藍與白,漫天云霞浮動,偶有鳥鳴聲聲,卻見不到影子。 村民們哪曾見過這般景象,一時間皆是凝神屏息,不敢直視雷光,紛紛瞇起眼睛。 立在雷里的謝鏡辭自然更不好受。 積攢許久的靈力終于得了宣泄,有如天河泄洪,一股腦從識海涌出,帶著無可匹敵的勢頭橫沖直撞,浩瀚洶涌。 流竄的雷光浸入皮膚,與靈力、刀意彼此交織碰撞,筋骨被三股力道來回碰撞,像有野獸的利齒在不斷撕咬,實在疼痛難耐,讓她不由咬牙。 若是尋常之人,面對此等兇悍天雷,定會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而少女手中長刀乍起,靈氣橫生,竟將她牢牢護在中央,裹挾著無可匹敵的勢頭,抵擋了灼目雷光。 刀光如芒,第一道雷聲緩緩過。 男孩好不容易能睜開雙眼,仰頭望向天空,倏然顯出幾分驚慌失措:“怎、怎么還有啊!” 元嬰之劫,天雷不止一道。 靈力四蕩,引得遠山上的群樹枝葉輕顫,天邊流云時聚時舒,在溫知瀾留下的魔氣里,更顯寒氣透骨。 渡劫之時絕不能有外人插手,裴渡只覺胸口被巨石死死壓住,微蹙了眉,暗暗握拳。 待得最后一道劫雷落下,雷光散去,清云悠然。 虛空之中仿佛生出一只無形大手,將浩蕩的烏云與烈風盡數拂去。之前籠罩四野的白光終于消退,在亮芒間,逐漸顯出一道無比熟悉的影子。 裴渡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少女脊背仍是挺直,雙目瑩亮非常。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謝鏡辭的外形雖與從前沒有太大區別,身為修道者,他卻能瞬間感應到與眾不同。 說是一日千里、天差地別也不為過,如同無數條涓涓細流匯入江河湖海,勢不可擋。 她只需站在那里,便是一把出鞘的刀。 謝鏡辭亦是朝他笑笑:“我結嬰了。” 若非被瑯琊秘境里的怪物吞吃神識,按照謝鏡辭與裴渡旗鼓相當的實力,早就應當結了嬰。 她近來勤加修煉,在歸元仙府又積攢過大量靈力,如今境界一破,修為立馬蹭蹭上漲,從金丹大圓滿直逼元嬰三重。 莫霄陽看得目瞪口呆:“元嬰三重境界?厲害厲害。第一次見到謝小姐,我就覺得深藏不露……你是怎么做到把修為壓得這么死,在金丹期打轉的?” 他可清清楚楚記得,當初自己在道館被這位暴力碾壓的情景。 謝鏡辭摸摸鼻尖。 溫知瀾被她打敗時,曾萬般詫異,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被金丹小輩戰勝的事實。 其實不怪他沒能耐,實在是因為謝鏡辭扮豬吃老虎,滿身修為全被壓在金丹里,要不是遲遲不能突破,境界定然比他更強。 時至此刻,蠱師之變終于告一段落。 顧明昭與白寒都受了重傷,村民們自動將兩人歸位力戰邪修的功臣,帶其前往醫館療傷。 白寒體內種了蠱蟲,不愿讓旁人見到。孟小汀已從謝鏡辭的傳音里得知了來龍去脈,見她遲疑著想要拒絕,主動請纓:“我略懂醫術,為姑娘上藥一事,交給我便是。” 莫霄陽點頭:“村里的醫館,我也能去幫忙――我身上備了些靈藥,應該會有用。” 一名村婦上前一步:“醫館人滿,沒有空余床鋪,兩位姑娘不如去我家吧。” 她身旁的漢子扛著鋤頭,正了色:“顧明昭,平日里還看不出來,原來你小子這么不得了――什么時候等你痊愈,咱們組個酒局,喝他個不醉不歸!” 村長神色復雜,發出一聲輕咳。 顧明昭倒是笑得自然,抹了把滿臉的血,聞言點頭:“好!我要喝最烈的!” 謝鏡辭暗暗松了口氣。 她與裴渡今夜四處奔波,靈力已經沒剩下太多,更何況她方才受了雷劫,正是需要好生修養的時候。眼見大家都有了去處,謝鏡辭輕輕戳一戳裴渡衣袖:“你是不是很累了?我們先回客棧休息吧?” 少年握緊湛淵劍鞘,沉沉點頭。 他心知雷劫是每個修真者必經的劫數,但眼睜睜見到謝小姐立在雷光里,還是會覺得心里難受。 東海邪氣橫生,雷光落下之時,她雖面色不改,體內卻必然刺痛不已,靈力洶洶。 裴渡前所未有地想要抱她。 然而此處有太多旁人,若是貿然上前,以謝小姐的性子,或許會覺得他黏人。他好不容易才能得到她的喜歡,凡事都不敢逾越。 湛淵劍被換在了左手上。 少年食指微動,輕輕伸了右手,觸碰在并肩而行的少女手背。謝鏡辭心有所感,垂眸低頭。 裴渡的食指把她一勾。 靜悄悄的動作,卻足以讓心頭猛地一跳。 他們似乎還從未嘗試過,一次正經的牽手。 謝小姐沒有反抗。 他眼底悄然浮起一絲笑,手指上攀,倏然合攏。女孩子的手溫溫軟軟,被渾然包在手心里,讓裴渡想起安靜的雛鳥。 他在牽……謝小姐的手。 ……真的好小好軟,稍稍用力去握,像被軟綿綿的香氣包裹住整個識海。 在學宮里的時候,哪怕是偶爾想象到這樣的景象,都能讓他情不自禁揚起嘴角,面上生熱。 裴渡把靈力匯聚在手心,緩緩傳入她體內,感受經脈漸漸活絡:“還疼嗎?” “我哪有那么嬌弱?” 謝鏡辭笑著覷他:“倒是你,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全都是血口,要不我們先去醫館,找人擦擦藥?” 之前迎戰溫知瀾,蠱蟲和邪氣一并涌上來,是裴渡為她摒退大部分襲擊。 他雖身無大礙,但在那般猛烈的襲擊下,難免被劃破條條血痕。 裴渡卻是搖頭:“我自行解決便是,小傷不礙事。” 他說得一本正經,猝不及防,卻瞥見謝小姐眼底的笑。 裴渡心口咚咚一聲響。 “說的也是,這是回客棧的路。” 她說著兩眼一彎:“我今晚有空哦。” 裴渡神色怔忪。 裴渡耳根驟紅。 裴渡沒注意腳下一顆圓圓滾滾的大石頭,毫無防備地走過,連帶著謝鏡辭一并摔倒在地。 今夜的客棧格外安靜,潮海山里出了那檔子事,不少村民受了傷。醫館忙不過來,沒受傷或傷勢較輕的,全都自愿去館中幫忙。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