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東海偏居一隅,加之近日以來事故頻發,蠱毒殺人的傳聞不脛而走,凌水村也就跟著搖身一變,從默默無聞小村莊一躍成為大兇之地,很少有人愿意接近。 越靠近海岸,空氣里的靈力就越是稀薄。謝鏡辭四人早早放棄了御器飛行,在臨近城鎮雇了輛馬車,由此前往凌水村。 車夫本是不愿靠近那村子,奈何謝鏡辭實在給得太多,甫一見到鼓鼓囊囊的靈石袋,便忙不迭應了下來。 這是個身形高大、膚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一路上話格外多:“看諸位這打扮,莫不是前去瑯琊秘境的修道之人?” 莫霄陽點頭:“正是。大叔你怎么知道?” “如今凌水村出了那么多怪事,除開修士,還有誰敢貿然靠近。” 車夫搖頭:“聽說昨天又有一個人不見蹤跡,現在到處都在瘋傳,說他是被抓去煉成了蠱人――蠱毒你們知道不知道?很嚇人的,又毒又狠。” 孟小汀被顛簸得頭昏眼花,好不容易在平路上喘一口氣,聞言接話道:“村子里出了怪事,難道沒人來管?” “哪會有人來。東海向來被稱作‘無主之地’,因為太偏僻,地處兩界相交處,凡間官府管不到,和修真界又幾乎斷了往來。” 車夫喟嘆一聲:“更何況這里本就是邪祟橫行的地方,出點事兒不稀奇――要我說啊,你們最好不要靠近那個地方。養蠱殺人,頂多是一時之舉,瑯琊秘境什么時候都能開,等風頭過了,還不是照樣進去。” 謝鏡辭坐在角落,思忖著斂了神色。 蠱師定是看中了凌水村無人看守、消息閉塞的現狀。如今他身份不明,又藏在暗處不知所蹤,就算修真界來了人,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偷偷溜掉,不留絲毫線索。 “出點事不稀奇?” 莫霄陽不愧是好奇寶寶,聽罷揚高音量:“既然凌水村如此危險,為什么還會有人心甘情愿住在那兒?” 他話音方落,就聽見馬車里響起一聲笑。 這道笑十足陌生,是從沒聽過的聲音,莫霄陽循聲抬頭,正對上一個青年黝黑晶亮的雙眼。 除了他們一行人,馬車里還有另一名乘客。 此人自稱“顧明昭”,也著急去往凌水村,正好和他們找上同一輛馬車,一來二去,便坐在角落與四人同乘。 “這位小友有所不知。” 顧明昭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面色白凈、相貌清秀,一雙桃花眼時時彎著,嘴角亦是輕勾。 他高高瘦瘦,模樣算不得多么出眾,瞳孔卻是又黑又亮,漫不經心一掃,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自有一番風流韻致,叫人如沐春風。 用更為通俗一點的話來說,很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 “東海雖然危險,但也蘊藏了無盡商機。海邊有那么多奇珍異寶,鮫綃、夜明石、種類繁多的魚和蚌,運氣好上一些,甚至能撞見價值連城的寶貝。” 他說著笑笑,露出潔白整齊的齒,聲線和長相一樣,同樣聽不出有什么特色之處:“風險與收獲往往并存。也不怪每年前往凌水村的人一波接著一波,畢竟努力一把,指不定就能得到下半生的榮華富貴。” 這人周身環繞有非常淡薄的靈氣,并不濃,隱隱約約的,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東海修士很少,絕大多數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他要么修為極低,要么深不可測,刻意隱藏了實力,連謝鏡辭都無法看出真實水平。 謝鏡辭聞聲挑眉:“聽起來,顧公子很了解凌水村之事。” “那當然!” 顧明昭笑笑:“我就住在那地方,這次出門,是為了采購一些食材。” 陰差陽錯居然遇見了凌水村當地人,幸福來得太突然,孟小汀秒變星星眼。 顧明昭察覺到她的表情變化,笑意更深:“諸位想去瑯琊秘境?其實那里邊沒什么好玩的,天靈地寶早就被搶奪一空了。” 謝鏡辭心下一動:“道友去過瑯琊秘境?” 實在看不太出來。 顧明昭此人模樣慵懶,像是個隨性的大少爺,和秘境里的打打殺殺全然不沾邊。 “很久以前去過。” 他靠在身后的車廂木板上,語意隨和:“我沒什么修為,進去也只是湊湊熱鬧。瑯琊現世多年,秘境里的寶貝一點沒剩下,邪祟之物倒是生了許多。要我說,諸位沒必要進去冒險。” 此人來歷不明,謝鏡辭自然不會向他透露前往瑯琊的真實目的,聽罷頷首笑笑,接著問:“邪祟之物?我有個朋友進入秘境,一不小心遇了襲擊,出來之后,發覺神識缺了一塊,記不起許多事情……不知這種情況,可否與瑯琊里的邪祟有關?” 莫霄陽看她一眼。 還是修真界里的人會玩,她口中的這個“朋友”,分明就是謝小姐自己。 再看另一邊的顧明昭,竟是露出了一絲怔忪神色,笑意斂去,頭一回正色應聲。 “據我所知,在修真界現有的記錄里,并未出現過能吞噬神識的邪物。但我的確有曾聽聞,一些進入瑯琊的修士喪失了記憶,變得神志不清――瑯琊現世已久,匯集天地靈氣,可能滋養出了某種全新的邪祟,以汲取記憶為樂。” 果然是邪物作祟,而非人為襲擊。 所以在謝鏡辭遇險之后,她爹娘幾乎翻閱所有文獻古籍,都沒能找到任何與之相關的線索。 能力不明,身份不定,連長相也無人知曉…… 到時候就算真能進入瑯琊,要想找到它,定然并不容易。 她還在兀自思考,忽然聽見車夫的大嗓門:“各位公子小姐,我把你們送到這里,走上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凌水村。” 他說著一頓,似是不好意思:“再往前,就是曾經有人出事的地方。我要是把你們送進村子,到時候一個人出來,心里堵得慌。” 這幾天的東海兇機四伏,他能把人送到這兒,便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謝鏡辭道了謝,縱身一躍跳下馬車,朝四周一瞥。 臨近凌水村,已經很少能看到人煙。和她一年前來到這里時的景象相比,除了更為蕭索一些,似乎并沒有任何變化。 不遠處就是廣闊的沙灘,綿綿黃沙宛如巨毯,蔓延著一直往前。 再往前遠眺,能見到柔波拍岸,在湛藍海水與澄黃沙灘彼此相連的地方,是被卷起的千堆雪色。 天與海連成一片,皆是清澈如鏡,乍一看去找不到交界點。身側充斥著濕漉漉的海風,被一并席卷而來的,還有海浪翻涌的嘩啦響聲。 要在平日,這定是一番閑適動人的美景,然而一旦搭配上凌水村發生的慘案,就難免顯出幾分荒無人煙的寂寥與詭異。 尤其是據車夫所言,這里還曾經發現過一具尸體。 身邊有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種資源不用白不用。謝鏡辭心生好奇,扭頭看一眼顧明昭:“關于村子里發生的怪事,如今可有探出眉目?” 孟小汀被撲面而來的寒氣凍得一哆嗦:“死在這里的那個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始作俑者從未現身,我們只能憑借尸體的模樣,推測出是遭到了蠱蟲所害,其余一概不知。” 顧明昭聳肩:“至于這兒――你們看見那座廟沒?” 他說著伸出手去,直指海邊一座破落不堪的房屋。 那屋子不知建成了多少年,想來已經很久沒得到過修繕,不但沾滿灰塵、片片褪色,連大門都被生生拆去了一扇,只留下另一扇門孤零零立在原地,被風一吹,發出低啞粗噶、宛如瀕死之人的沉吟。 與其說是廟,更像志怪故事里鬼怪橫行的破房子。 謝鏡辭“唔”了一聲。 “尸體就是在那里發現的。那人是村子里的漁夫,早早出門打魚,卻再沒回過家中,幾日之后有人無意間路過此地,想進廟里避避雨,打開廟門,就看見他了。” 顧明昭道:“聽說被抽干了精血,整個人干巴巴的,古怪得很。” “我的確聽說過,失蹤的大多是青壯年男子。” 鬼域不信神明,莫霄陽沒怎么見過廟宇,頗有些好奇地上前幾步,在廟門外探頭探腦:“這里面供奉的是什么神?這里好像刻了有字――‘水風上仙’?” 這是個陌生的名字。 謝鏡辭答得很快:“沒聽說過。” “看這座廟宇的模樣,應該許久無人前來祭拜。” 裴渡溫聲道:“我聽說在某些偏遠之地,人們為了祈求出行平安,會自創神位,造出只屬于當地的新神,庇佑一方。” 只不過這位水風上仙似乎沒太大用處,祭拜之人一天不如一天,久而久之,連廟宇都成了無人愿意光顧的廢墟。 想想有些可憐。 “造出新神?” 莫霄陽雙眼瞪圓:“神也能造?” “與修道而成的仙不同,諸神以信仰為食,一旦信奉的人多了,便會產生強烈愿力。愿力凝結,強大到一定程度,能化出實體。” 裴渡耐心解釋:“凌水村愿力微小,不足以造出真神,就算能凝作實體,力量也不會太強。更何況廟宇破落至此,愿力已然消散殆盡,那位水風上仙,應該早就消失了。” 真奇怪。 按理來說,凌水村被稱為“無主之地”,多年來妖魔邪祟層出不窮,眾多百姓生活于此,必然迫切想要得到神明的庇護。 越是情況危機,愿力也就越強,究竟發生過什么事情,才會讓水風上仙的廟宇變得如此門可羅雀? “誰知道這是什么神仙,杵在這地方很多年了,從沒見人拜過。” 顧明昭對此并不上心,伸了個懶腰:“要我說,求神不如求己。如果這上仙當真有用,怎會讓我們置身于如此水深火熱的境地,也難怪沒人信他。” 謝鏡辭不置可否,目光一轉,向更遠的地方望去。 在烈烈驕陽下,已經能看見凌水村的大致輪廓。 想靠東海發家致富的人并不在少數,因而村落規模不算小。鱗次櫛比的房屋錯落有致,呈井字形狀一一排開,遠遠看去,只能見到雪白墻壁,以及魚鱗一樣密集的漆黑瓦片。 在凌水村旁邊,則是風平浪靜的大海。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