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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衛(wèi)東洗完臉洗完腳，脫了衣服爬上床，將床頭的煤油燈吹滅，倒頭就睡，從頭到尾都當(dāng)云國霞是空氣。

    云國霞?xì)獠贿^，把人從床上拉起來，“曾衛(wèi)東，我剛說的話，你聽到?jīng)]有？我不要分家，你現(xiàn)在就去找老太太說！”

    “云國霞，你有完沒完了！不想分家，自己去說！我要睡覺，你不睡，就滾出去！”曾衛(wèi)東甩開云國霞，筆挺地躺了回去，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煩躁和不滿，兩只手握緊了拳頭，仿若云國霞再多說一個字，他真的會一拳揮過去。

    云國霞到底還是怕了，小聲嘀咕了兩句，脫了鞋子上了床，卻怎么也睡不著，還在想明天分家的對策。

    甚至心存僥幸，老妖婆或許睡一覺起來就不生氣了呢。

    所以說她太低估了云老太對云小九的疼愛程度。

    第二天，云國霞起了個大早，準(zhǔn)備去灶房做早飯討好云老太，沒想到一開門，驚呆了。

    院子里已經(jīng)人滿為患，還是昨兒個那些看熱鬧的村民，最里面放了一張長板凳，坐的是云老太和村長。

    云老二兩口子也趕了回來，和四房那一家子站在云老太身后，葉建珍抱著云小九坐在自個兒屋門口。

    云老太看到云國霞出來，站起身，輕咳一聲潤潤嗓，一改往日撒潑形象，正經(jīng)起來，倒也像那么回事，是一家之主該有的樣子：“好了，人都到齊了，分家吧。”

    云國霞著急地擠進(jìn)去，“媽，什么分家？昨晚不是說好再商量嗎？”

    “沒什么好商量，我已經(jīng)決定了，”云老太腰板挺得筆直，朝村長葉建民微微點了點頭，“還麻煩村長幫忙做個見證，今天當(dāng)著全村鄉(xiāng)親的面，我老婆子要把老大云國霞一家子單獨分出去。”

    單獨分出去？圍觀村民有點懵，頓時小聲地議論起來。

    “將兒子們都喊一塊，還以為每家都分出去，沒想到只是針對云國霞，云嬸子這招夠絕啊。”

    “云國霞差點害死云小九，我是云嬸子也容不了她，這種黑心肝的子女，還是早些分出去好，免得以后做出更缺德的事兒。”

    “倒是可惜了曾衛(wèi)東，上門十幾年，勤勤懇懇，一句怨言都沒有，就是倒霉催的，娶了云國霞那個不省心的媳婦，才把他和倆孩子都連累了。”

    ……

    沒一個可憐自己，云國霞臉色紅白交替，不甘之心難以言喻，“媽，不公平，憑什么把我和衛(wèi)東單獨分出去？老二老三老四他們呢？”

    “自己做了哪些事兒，心里沒點數(shù)嗎？”云老太看她一眼，嘆氣，“不管小九有沒有出生，這個家遲早都是要分的，天天擠在一起吵架有意思嗎？總有一天我能給你活活氣死，老婆子惜命，還是離你遠(yuǎn)點好。”

    “媽，說到底你就是欺負(fù)我和衛(wèi)東是外人，但你也不想想，我們兩口子這些年為家里做了多少，老二在鎮(zhèn)上上班回不來，老四時不時去打點零工，老三更不用說了，一天沒個正行，讓他去插秧苗，他都不知道往地里插還是田里插，到頭來家里那些田地還不是衛(wèi)東一個人張羅，你們蹭著我們衛(wèi)東吃了十幾年，現(xiàn)在日子好些了，就拍拍屁股不認(rèn)人了，要把他一腳踢出去了！是不是太傷人心了！？”云國霞這一番話倒是聰明，在場眾人無一不可惜曾衛(wèi)東，她就單獨拎出來放大了說，瞬間引起所有人的同情，甚至包括云老二和云老三。

    兩兄弟對云國霞這個名義上的大姐沒什么感情，但跟曾衛(wèi)東卻處得好得很，如果可以，他們也不想把曾衛(wèi)東分出去。

    “媽，要不再考慮考慮？”云國富小聲開口。

    云老太一眼瞪過去，面色鐵青，“這家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有你插嘴的地兒？”

    兩兒子跟死老頭子一個德行，心軟，重感情，當(dāng)然她也舍不得曾衛(wèi)東，但一想到自己寶貝孫女，長痛不如短痛，今兒個就算天王老子來了，她也要把云國霞一家分出去。

    “這些年確實辛苦衛(wèi)東了，將家里的田地張羅得很好，”不管風(fēng)向有沒有偏向云國霞，云老太都端得住，不慌不忙地先夸贊一番曾衛(wèi)東，然后話鋒一轉(zhuǎn)，“正因為如此，你更應(yīng)該同意分家才對，不然我們老云家還得白白占衛(wèi)東便宜，分出去了，就你們一家四口，想怎么過就怎么過，就算地里插秧也沒人管，豈不是美哉！”

    “媽，我可沒說你們占便宜……”

    “隨便吧，反正這個家分定了，”云老太跟云國霞廢話夠了，坐回長板凳上，抿了抿薄薄的雙唇，“不然你就回娘家去吧，我老婆子就當(dāng)沒養(yǎng)過你這個女兒，那些糧食也當(dāng)喂狗了。”

    “媽！”云國霞不敢相信，眼睛瞪得跟牛一樣，老妖婆竟然還想跟她斷絕關(guān)系，為了云小九那個賠錢貨，她連云先禮的遺托都不顧了嗎？

    云老太知道云國霞在想什么，笑了笑，繼續(xù)道：“念在二十多年的母女情分上，老婆子我再給你一個選擇。”

    云國霞眼睛一亮，忙問：“媽，不管怎么條件，我一定都答應(yīng)。”

    “你差點害死小九，真有悔過之意，現(xiàn)在就去派出所自首。至于警察判你多少年，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了，不過你也放心，你要真進(jìn)去了，老婆子肯定幫你照顧好倆孩子。”

    云國霞太了解云老太了，報警可不只是嘴上說說，要是真的把她惹毛了，她什么事兒干不出來？

    腳下一軟，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要不是曾衛(wèi)東扶著她，云國霞必然摔個大跟頭，讓眾人看盡笑話。

    “媽，都聽你的，分家吧。”曾衛(wèi)東對云老太說話仍是恭敬。

    云國霞不愿意，卻又沒辦法，她不想回娘家，也不想去坐牢。

    “既然兩邊都商量好了，那就把家里的東西分了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村里經(jīng)常有人分家，村長就是做個見證，不會多勸他們什么。

    “說好分出去，自然不能一塊住了，我們老云家村東頭還有兩間屋子，你們就搬去那兒住吧，”云老太看向曾衛(wèi)東，又想到兩個乖孫子，頓了頓，才道：“家里一半的田地還是留給衛(wèi)東種吧。”

    老云家一共四個兒女，給曾衛(wèi)東一半的田地種，云老太也算是仁至義盡。

    但云國霞只覺得理所當(dāng)然，然后不滿：“媽，村東頭那兩間屋子能住人嗎？”

    云老太白她一眼：“牢里好住，還管飯，你去不去？”

    云國霞埋下頭，不敢說話了。

    “好了，東西也分完了，我們就簽字畫押吧。”葉建民將寫好的文書一式兩份遞過去。

    云老太不識字，看也白看，拿過去就摁上了手印。

    云國霞也是文盲，卻裝模作樣地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最后問村長：“上面寫了不用盡孝嗎？”

    村長看向云老太。

    云老太早就料到有這出，冷笑一聲：“放心吧，我都跟村長說好了，只要把你從家里分出去，我有三個兒子那么多孫子，輪也輪不到你盡孝。”

    到底還是養(yǎng)了一只白眼狼，云老太說不氣是不可能的，但更多心疼老頭子活著的時候，還對云國霞掏心掏肺的好。

    云國霞這一聽才歡喜地摁下了手印。

    以后不用孝敬老妖婆真的太好了，至于老妖婆私藏的東西，她得不到，沒關(guān)系，她還有兩個兒子。

    村民看完熱鬧陸續(xù)散去，最后就留下葉薇一個人，跟屁蟲一樣跟著云老太。

    云國霞在屋里收拾東西，云老太將曾衛(wèi)東拉到一邊說悄悄話，“衛(wèi)東，就算分家了，但你還是我老云家的好女婿，跟云國霞不一樣。”

    “媽，我知道。”曾衛(wèi)東父母去得早，這些年他一直拿云老太當(dāng)自己媽，感情都不錯，就是經(jīng)不住云國霞作妖。

    云老太拉住曾衛(wèi)東的手，長嘆一口氣：“云偉云杰周五回來，你好好跟孩子說說，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他們都是我的乖孫子。”

    “曾衛(wèi)東，還不快進(jìn)來幫忙！那都不是你媽了，你還跟她說什么？！”云國霞在屋里瞎叫喚。

    “去吧。”云老太沒精神再跟云國霞吵，就想她早點從她眼前消失，眼不見心不煩。

    今年地里的麥子都收回來了，云老太也給兩兒子交代好了，曾衛(wèi)東他們分去一半，其他的東西，必須盯緊了，不準(zhǔn)云國霞再碰。

    云國盛和云國富哪兒是云國霞的對手，沒過會兒就被罵了出來，云國霞還想去后院逮雞，最后還得葉建珍出馬，把人吼得一愣一愣的。

    云老太抱著云小九坐在院子里，謝萍沖了一杯麥乳精給侄女喝，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著。

    葉薇乖巧安靜地蹲在云老太腳邊，時不時有意無意地用頭去蹭云老太，云老太一看她，她就朝她笑。

    這讓云小九想起在光芒大陸的時候，有一天白澤哥哥撿了一只小狗回來，小狗一天到晚跟白澤哥哥賣萌，圖謀不軌，云小九忍不可忍，合伙小狐貍把小狗燉成了一鍋鮮美可口的肉湯。

    白澤哥哥喝了兩大碗呢。

    云小九吃完麥乳精，吧唧兩下小粉唇，然后伸出小手手，一把揪住了葉薇扎在頭頂?shù)鸟R尾辮。

    別看她小小的一只，力氣賊大，扯得葉薇眼角都飛了起來，痛得她嗷嗷叫。

    “小九，快放開小薇表姐。”謝萍一根根掰開云小九的小手指。

    葉薇脫困，淚眼汪汪地抬起臉，可憐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小九妹妹不喜歡我嗎？云奶奶，是小薇做錯了什么嗎？”

    云老太正在想事情，沒聽到葉薇跟她說話。

    “小薇沒做錯什么，”謝萍忙安慰道，“是小孩子就喜歡抓人，這也說明小九喜歡你呢。”

    云小九嘟嘴，甚至翻了個白眼，我才不喜歡她呢！

    云老太看到，欣喜不已，自己的寶貝孫女，自帶濾鏡，“老二媳婦，小乖寶都會翻白眼了，太厲害了吧！”

    “媽，”謝萍卻擔(dān)心小九被養(yǎng)得飛揚(yáng)跋扈，“小九這才滿月幾天，怎么都會抓人頭發(fā)了？”

    云老太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學(xué)我的。”

    謝萍：“……”

    “這樣不好嗎？”云老太笑得合不攏嘴，“多學(xué)點本事，長大才不會受人欺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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