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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妖物-《南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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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聲驟疾,檐下鐵馬被敲得搖擺不定。蒼霽看著凈霖呆撲進自己胸膛,又撞著額頭,悶聲蜷了身,之后便不再動作。蒼霽還牽著他一只手,喚了幾聲,皆不得回應(yīng)。倒是石頭小人聽到低喚,扒開層疊遮擋的衣物,下了地,拖著蒼霽的衣角,拾起一根被風(fēng)刮斷的枝丫。

    “他醉成了貓。”蒼霽以為它要自己帶它玩,便說,“今夜我不出門。”

    石頭用枝丫挽出個劍花,跨步擺出把式。豈料沒轉(zhuǎn)回身,先被自己絆倒在地。蒼霽開懷大笑,見石頭坐在地上揉著腦袋,一雙黑眼又氣又惱。

    “他喝醉了,你也醉了嗎?”蒼霽抱著凈霖撐首,“要玩什么給我瞧。”

    石頭爬起身,撿回枝丫。他扶正草冠,對著蒼霽煞有其事地作揖拜了拜。蒼霽看他拎著枝丫,陡然揮了起來。那脆枝劃弧,竟帶起一縷涼風(fēng)經(jīng)轉(zhuǎn)環(huán)繞。

    雨聲忽疏,聽得廊外風(fēng)聲涌起。

    石頭身晃疊影,枯枝漸脫鈍感,化出游龍之勢,鋒芒洶洶。雨珠濺欄,凌飛而起。石頭步伐從容,但見枯枝橫挑,雨點便猶如戲龍之珠,游走于石頭左右。枯枝挾風(fēng)如刃,石頭翻步凌接,雨珠斜滑,它腕部一抖,雨珠騰躍,勁風(fēng)一推,便直直滾向蒼霽。蒼霽倚欄而坐,頰邊冷風(fēng)掠過,不待他抬手,雨珠突然半途摔地。他垂眸一看,石頭已經(jīng)趴在他膝頭呼呼大睡。

    那若有似無的松濤聲還在回蕩,蒼霽幾乎以為自己也醉了。他就著姿勢抱起凈霖,又拎起石頭。進了內(nèi)室,蒼霽二話不說,將石頭丟進軟墊中。

    “你竟偷偷教它使劍,待我扔了它。”蒼霽放下凈霖,夾著他的頰面,恨聲:“叫你找不到別人,便只能教我一個。”

    凈霖模糊應(yīng)答,半搭著大氅睡了。

    翌日清晨,凈霖醒時宿雨方歇。他披衣臨窗,見得外邊泥平如掌,院里已經(jīng)冒出三四點綠芽。蒼霽從他身側(cè)經(jīng)過,漱口后順路捎帶杯熱茶給他。凈霖昏頭昏腦地飲了。

    蒼霽面對著他倚在另一邊,就著他喝剩的茶一飲而盡,悠悠道:“見你眼下發(fā)青,昨夜夢哪兒去了?”

    凈霖抿唇不語,他宿醉才醒,正渾身難受。

    “你過去沒沾過嗎?”蒼霽扣著茶杯,盯著他神秘地說,“酒可是好東西。”

    凈霖有些受寒,壓著咳嗽說:“春日已近,東君該下界喚靈了。”

    “東君又是什么人?”

    “司春神。”凈霖說,“此地不得久留,他不似暉桉,我瞞不過他的眼。”

    “這么說便是舊相識了。”蒼霽問,“喚靈是什么意思?”

    “中渡廣闊,分界司人力不支,承天君便分設(shè)掌職之神以鎮(zhèn)地界。此等小神,多半都是未曾入過九天境,聽?wèi){九天境差遣的大妖。因為數(shù)目繁多,所以習(xí)性各不相同,每遇冬日便有歸巢休眠的,春時將至,需要東君走訪喚醒,以確保他們能歸崗當(dāng)職。”

    “這可是個苦差事。”蒼霽拍了拍窗木,“這樣愜意的院子,就要送給別人了。”

    “即便東君不來,你我也該動身了。”凈霖化出折扇,拍掉正在往蒼霽袖上爬的石頭小人,說,“我曉得銅鈴的去處了。”

    蒼霽心情頗佳,竟沒罵鈴鐺,只說:“它跟著冬林弄出許多事情,現(xiàn)下又跑去了哪里?”

    凈霖輕敲了敲窗欞,沉聲說:“它去找顧深了。”

    顧深離鎮(zhèn)往北去,他輕簡上路,帶著匹馬風(fēng)餐露宿。捕快的腰牌已遞呈衙門,他的刀卻仍留在了身邊。錢為仕與陳草雨送他一程,他心中百般滋味,最終也只是化成一聲嘆息。冬林之死成了他的心結(jié),他決意尋家,此生定要見一見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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