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魔鬼的獻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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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淼白著臉,睜大雙眸。
四周的嘈雜與干戈聲,在這句帶著點兒戲謔意味的嘆息下,都如潮水般消退了個一干二凈。從深淵里滋生出的猙獰爪牙,惡劣地捏碎了她殘存的那絲僥幸心。
過去的一幕幕回憶,以及偶爾在她心底閃現的疑惑,在這一刻,統統得到了撕裂與重組。
在絕境中巧合的相遇;喜歡撒嬌、與她同病相憐的神秘少年貝利爾;肆意玩弄她、總能窺探到她心聲的怪物;他們對光明神如出一轍的蔑視與鄙夷;黑發紅眼的“魔鬼之子”;貝利爾與先王之子一致的年齡與特征……
難怪,難怪貝利爾和怪物從來都沒有同時在她面前出現過。還有,作為被囚禁的受害者,貝利爾卻一點兒也不像她那么害怕怪物……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怪物就是貝利爾,貝利爾就是怪物。
也就是說,她不久前的那次懷疑,根本不是想多了,而是確有其事。
趴在貝利爾的心口試探時,她分明清晰聽見了心跳聲。這么說來,他那時已經察覺到她在懷疑了。
這段時間每晚和她見面的,到底是一個多么善于偽裝的邪惡怪物……
葉淼的指尖微微發著抖。
她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價值,值得他大費周章地分飾成一光一暗兩個角色來戲弄她,難道只是因為惡趣味嗎?
今天她識破了他的把戲,終止了這場漫長的玩笑,又會迎來怎么樣的下場?
荒謬、驚懼、以及被愚弄后的茫然和憤怒,無間斷地沖擊著她的心竅。葉淼咽了口唾沫,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抬頭興師問罪的勇氣,只想立即轉身,落荒而逃。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退縮,衣料摩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貝利爾驀地收緊了環抱著她腰部的手,從背后將她整個人都納入了自己的懷中,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
盤桓的毒蛇纏鎖著獵物,將獵物肺腑中的空氣擠壓殆盡。以至于后者只能仰起脖子,以獻祭般的姿態竭力喘息,才透得過氣來。而這樣的姿勢,正好方便了毒蛇的掠奪。
耳根陡然一熱,她難以置信地感覺到自己的耳垂落入了一個濕熱的口腔中,被舌頭卷住了,猶如在吃果凍,發出了一聲濡濕的“嘖”。
葉淼渾身哆嗦,捂住了嘴。日積月累的親熱習慣,早已在她的身體里印刻下了不可磨滅的愉悅記憶,頃刻間,抵抗的尖刺就軟塌了,雙膝亦在無可救藥地一陣陣發著軟。
好在,貝利爾沒有做更加過分的事,很快松開了對那塊可憐軟肉的碾磨,唇若即若離地貼在她耳邊:“不要害怕我。葉淼,我不會傷害你的。”
仿佛魔鬼送出的惑人吐息,鉆入無處不在的孔洞,讓聽者豎起的心防一寸寸淪陷。
本來,他沒打算這么快叫她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的。
人類有個詞叫“關心則亂”,果然有它的道理。細心如他,也會有亂了方寸、露出馬腳的一天。
不過,被她發現,也不是什么麻煩的大事。
反正,不管怎么樣,她都逃不掉了。
雖然已經清楚貝利爾并非善類,不過,聽到他這句“不會傷害你”的保證,葉淼不免就想起了來到弗蘭伊頓后,自己遇到的重重陷阱——圖書館的驚魂夜,九頭蛇突如其來的襲擊……如果不是他的氣息庇護了她,她肯定早就一命嗚呼了。
是的,他可能在任何事情上撒謊,惟獨“保護她”這點,沒有摻入一絲一毫的虛假。思及此,她竟真的沒有剛才那么害怕了。
貝利爾微微一笑,牽起她受傷的那只手,冷不丁地低頭啄吻了一下,又伸出舌頭沿著傷口舔了舔
葉淼嚇了一跳,慌忙抽手。定睛一看,卻發現那道在她割開繩索時劃出的傷口,就在這一吻的功夫間愈合了,連疤痕也看不見了。
這個世界上,唯有精靈族的光魔法,才可以在瞬間治愈傷口。很顯然,貝利爾并沒有用到它。
葉淼一陣失神。
他這種媲美于神的浩瀚法力,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貝利爾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知道你有很多好奇的事情。”貝利爾撫了撫她的臉:“不要心急,你馬上就會得到答案了。跟我來。”
葉淼如夢初醒,猛然發現,到現在為止,周圍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個憑空出現的少年。就連她,也像被施加了一層障眼法,成了士兵們眼里的透明人,實在是詭異至極。
那廂。
大王子一方的勢力已經控制了全場。大勢已去的叛軍戴上了鐐銬,被挨個押送進了大牢。
至于那位在混戰中意圖用匕首襲擊葉淼的宰相小女兒,被摔飛到墻上后,昏迷到現在都還沒醒來。
鬧了這一出,她肯定是做不成大王子妃了。不過,她并非主犯,看在宰相的面子上,大王子也不會真的要她的命,只命人把她抬了下去,先尋找醫師治好傷,再進行后續問罪。
劫后余生的女王被攙扶到內殿,及時服下了解藥,腹中疼痛得以緩解。不顧體力還未恢復,她就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看見桌椅掀翻、遍地狼藉的房間,以及頹然垂著頭跪在地上的二王子,女王的神色悲哀且復雜,一夜就滄桑了幾倍。
雖說她出于私心,對兩個孩子偏愛程度不同,但二王子終究是她的親生骨肉,說一點感情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兩個兒子的矛盾竟然大到了要兵刃相見、鬧個你死我活的地步。其中一方為了爭奪權勢,還不惜毒害她——對一位母親來說,這樣的打擊一定是巨大的。
叛軍被押走得七七八八,寢宮里空曠了許多,囚犯只剩下二王子一人了。
或許是在顧忌二王子與暗魔法的牽扯,唯恐他下去后借機逃跑,大王子沉聲吩咐道:“押下去后,馬上搜他的身,讓教廷的神父來看著。之后把他單獨關起來,除了我之外,不管誰要見他,都不放行。他說什么話都不要信,別掉以輕心。”
士兵的長官點頭道:“是!殿下。”
兩個士兵朝二王子走去,準備依言扭送他離開。可還沒接近,二王子就直起身來,不甘地低吼道:“等一下!”
大王子冷笑道:“怎么了,我的弟弟,狡辯的話還是留到之后再說吧。”
“這一次,是我技不如人,小看了你,成則為王,敗則為虜,沒什么好辯解的。”二王子頓了頓,陰鷙的目光迸射向了不遠處的女王道:“但是,在此之前,我還是想聽聽母后你的答案——我到底什么地方比不過哥哥,讓你這么輕忽我?”
女王悲愴地看著他,嘴唇一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難堪地撇開了頭,沒有吭聲。
“母后,回答我的問題!”二王子腕部的鐵鏈哐哐直響,神色染上了幾分歇斯底里,咬牙切齒道:“說啊!你究竟對我有什么不滿?!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我十幾年,最后關頭了,我卻連知道答案的資格也沒有嗎?!”
他剛吼完,房間的一角,忽然傳來了一個優哉游哉、含著笑意的陌生少年聲音:“她其實對你沒有不滿,只不過是因為,你和你哥哥的父親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有差別罷了。”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這才發現房間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黑袍少年。卡丹的公主正和他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
障眼法是魔鬼的把戲。當他不想被你看見時,就算他就佇在你的面前,你也會視他為無物。
大王子的手按住了腰間的劍,警覺道:“你是什么人?”
貝利爾牽住了葉淼的手,從陰影下走了出來。
每一步,燭上燈火就躍動一下,愈發昏暗。剛才還站了不少士兵的大殿,被黑暗逐寸蠶食了邊界,閑雜人等都悄然消失了。除了他與葉淼,在場的,就只剩下了女王,大王子,以及被五花大綁的二王子而已。
不用說,這肯定是貝利爾的手筆。在禁地里時,她就見過他輕易地制造幻境,將長廊扭曲成囚室。
但大王子和二王子顯然沒見過這種鬼打墻一樣的情景,一起在原地傻眼了。
夜空星斗旋轉,貝利爾踱步到了月下。銀光漫過他的鎖骨,一路上溢,直至展露出他完美的容顏。
女王的眼睛驟然瞪大,紅血絲根根綻出,極度的驚駭與恍惚瞳底交織。她喃喃道:“……你……你竟然復活了……”
貝利爾挑挑眉:“看來陛下還記得我是誰。”
大王子伸手扶住了女王,疑惑道:“母后,你說誰復活?你認識他嗎?”
“他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二王子捏緊了拳頭:“什么叫做我們父親的分量有差別?”
“字面意思。一個孩子的父親是自己心愛的人,另一個孩子卻是政治聯姻的產物,態度又怎么會沒有差別。”
女王渾身一震。連原本不太關心母親為何偏心的大王子,聽到這里,臉色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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