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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明瑞看不下去，掏出水壺朝她努努嘴：“給你打的熱水，你不是說飲水機壞了，不能泡咖啡嗎？拿這個去吧。”

    小師妹如蒙大赦，屁顛屁顛地跑遠(yuǎn)了。

    張明瑞以為自己會和鄭文瑞聊兩句的——初次見面的結(jié)尾實在是太讓他窩火了。什么叫“你是不是挺高興”，他要是高興，那他成什么人了？關(guān)鍵是自己像個二愣子一樣傻在原地，讓對方跑了，這一局是徹底扳不回來了。

    可鄭文瑞自始至終沒有抬過頭。

    到了午休飯點，小師妹正想客氣一句，鄭文瑞已經(jīng)拿起桌上的手機、錢包起身走了，連一句“我自己去吃”都沒說。

    張明瑞注意到了小師妹的沮喪，笑著攬過她說：“這兩天復(fù)習(xí)太累了，咱們不去食堂擠了，出去吃吧！”

    飯桌上，小師妹喋喋不休地傾吐著她對鄭文瑞的崇拜之情。鄭文瑞是計算機學(xué)院女生心中的大牛，gpa長年排前三，做人又酷。以前因病緩考過一門專業(yè)課，今年和這群大一新生一起上，全面秒殺一眾小豆丁，把小師妹她們唬得一愣一愣的。

    “這門課我特沒底，就厚著臉皮求師姐陪我一起自習(xí)，給我講講題。我們師姐從不搭理人，居然同意了。我都不敢告訴別人，生怕他們也過來蹭自習(xí)，師姐會生氣的。”

    “全程我也沒看見她跟你說一句話。”張明瑞沒好氣兒地往嘴里扒米飯。

    “那是我沒問嘛，我問了師姐就會講的。”小師妹忙出言維護，“不過，雖然我們很喜歡師姐，但貌似師姐在你們這級的人緣不好。好像以前在bbs上還有過熱門帖子，是關(guān)于她砸車的。”

    張明瑞聳肩：“反正在你們剛?cè)雽W(xué)的小孩兒心里，師兄師姐都是大神，我們同級知根知底當(dāng)然就不是了。你長點兒心吧。”

    小師妹乖巧地點頭，甜甜一笑。

    回到圖書館后，張明瑞卻賤賤地戴上了耳機，打開筆記本電腦在bbs的搜索欄里輸入“砸車”，第一條就是十大熱門帖，主樓便是一段視頻。他裝作無意地抬眼看了看對面正在埋頭自習(xí)的小師妹和鄭文瑞，小心翼翼地點開了視頻。

    視頻并不清晰，但“咣當(dāng)咣當(dāng)”砸自行車的聲音和周圍人的議論聲倒是真真切切。他正凝神湊近屏幕，把進度條往后拖，小師妹忽然伸出手，從對面狠推了一把，將筆記本電腦合上了。

    “怎么了？”

    “你干嗎開功放啊？自習(xí)呢！”

    靠，耳機是戴上了，可沒連接插口。張明瑞傻眼了。

    小師妹瞪他一眼，朝鄭文瑞道歉，繼續(xù)咬著筆桿看書，顯然并不知道張明瑞放的是什么視頻。張明瑞心虛地瞟了一眼鄭文瑞——對方冷厲的眼神幾乎把他射穿孔了。

    完了，今天的bbs熱門帖肯定是砸他。

    圖書館晚上十點關(guān)門，張明瑞送小師妹回宿舍樓，擁抱過后剛要松手，忽然唇上一熱——她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狠狠地親了上來，還咬了一口。

    “以后不許看那種視頻。”

    “哪種視頻？”張明瑞反應(yīng)過來，氣笑了，張嘴要解釋自己當(dāng)時沒在看愛情動作片，小師妹卻瞪他一眼，飛快地刷卡進門了。

    他只好掏出手機撥她的電話，還沒按鍵，背后就傳來陰森森的一句：“我有話跟你說。”

    閉館時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獨自離開的鄭文瑞，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自行車車棚下，默默地看著他。

    張明瑞這次應(yīng)激反應(yīng)迅速，抓住機會脫口而出：“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入室搶劫，臨了還惡心我一把，你這女生真夠可以的。”

    “我到底是不是說中了你的心思，只有你自己清楚，不用和我解釋。”

    誰他媽要跟你解釋啊？張明瑞七竅生煙。

    “我就是想問你，你能不能聯(lián)系上盛淮南？”

    “你喜歡他？”張明瑞挑釁。

    “你能不能聯(lián)系上他？”

    “能。”他張口就撒謊。

    “那你……”

    張明瑞打斷：“別指揮我，我憑什么幫你？”

    鄭文瑞回答得很快：“我可以告訴你洛枳的事。”

    這回輪到張明瑞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干我什么事啊？”他笑了，繞過鄭文瑞大步離開，沒有回頭。

    就在兩個月前，光棍節(jié)，張明瑞叫洛枳出來一起吃飯。

    誰也沒有提起盛淮南。張明瑞不知道洛枳為何閉口不提，他自己一半是出于體諒識趣，另外一半恐怕是有些不愿承認(rèn)的慶幸。

    鄭文瑞也沒有全說錯，但誰的心底沒有一點點惡意呢？誰又真的承認(rèn)過？

    和洛枳的聊天還是一樣有趣，有趣到讓他幾乎忘記了中間一年多的曲折，像是回到了第一堂“法導(dǎo)”課后，他們一見如故，一無所知。

    他說帶她去哈根達(dá)斯，上次請dq太慘了。

    “愛她，就帶她吃哈根達(dá)斯。”

    在洛枳漫長的沉默中，他笑嘻嘻地說：“瞧把你嚇的，我逗你呢。”

    真的只是個玩笑而已，單戀的人，誰開不起玩笑呀！

    笑著笑著，就忘了自己其實有多認(rèn)真。

    等到目送洛枳離開，張明瑞走進店里，把剩下的所有口味的冰激凌各要了一個球，狠狠心刷了學(xué)生信用卡，拎著十幾個裝滿干冰的紙袋推開店門，重心不穩(wěn)，兩個小袋子掉在了臺階上。

    一個女生小跑著過來，幫他撿起袋子，聲音溫柔：“小心點兒，拿得動嗎？”

    張明瑞沒抬眼，也沒接袋子：“送你了。光棍節(jié)快樂。”

    女生愣愣地看著他一路走向校門口，見到所有姑娘都發(fā)哈根達(dá)斯，說的都是同一句話：“送你了。”

    后來再次偶遇，小師妹笑著和他提起哈根達(dá)斯。張明瑞心情早已痊愈，有些尷尬地?fù)虾竽X勺兒，說：“哈哈哈，別提了，這是老光棍兒的瘋狂。”

    小師妹竟然真的再也沒問過他一句，那天究竟是為誰而失態(tài)。

    張明瑞內(nèi)心溫柔。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哈出一口白氣，抬頭看著朦朧的滿月，重新掏出手機打電話。

    “凌欣，我看的真不是那種視頻。真的，你別生氣，真不是……”

    他解釋著解釋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后來又在幾門選修課上遇到過洛枳，偶爾也會為她占個座、聊聊天，漸漸也能說起盛淮南。

    與其說是在聊盛淮南，不如說是在聊鄭文瑞。張明瑞陸續(xù)聽完了全部的關(guān)節(jié)，半晌只憋出一句：“真夠苦逼的。”

    倒是洛枳苦笑：“我和她也沒什么區(qū)別呀，你不如同情同情我。”

    張明瑞脫口而出：“那你有沒有同情過我？”

    片刻的靜默之后，洛枳促狹地扭轉(zhuǎn)了局勢，她朝張明瑞書包上的情侶掛件努努嘴：“你需要同情？要臉嗎你？”

    張明瑞于是把掛件珍惜地在手中摸來摸去，故意笑得賤兮兮的，方才的尷尬消失于無形。

    “你到底還是找了個皮膚這么白的，唉。”

    這么長時間過去，洛枳仍然沒有放棄“生斑馬”這個笑點。張明瑞這次終于反擊了。

    “其實我小時候特別白，是后來曬黑的，基因還是很好的。”他說著，一不做，二不休，歪頭將腦瓜兒頂對著洛枳，扒開一縷頭發(fā)，露出雪白的頭皮，“不信你看！”

    洛枳栽倒在桌上，笑得后半節(jié)課都沒爬起來。

    張明瑞并沒有告訴洛枳，他剛剛見到過盛淮南。

    初夏時節(jié)，張明瑞帶小師妹去玉淵潭公園，照的每張照片都被小師妹嫌棄，還放話出去，未來要換一個靈光的。張明瑞一怒之下決定去買個單反相機研究研究。

    中關(guān)村的幾座電子大廈照例熱情如火，他剛一進門就被一群大叔團團圍攻：“看電腦嗎？”“聯(lián)想看看嗎？”“宏碁看看嗎？”……他好不容易找到貨運電梯，準(zhǔn)備直奔十五樓的小辦公室去找一個相熟的師兄拿內(nèi)部貨。電梯中途停在七樓，一個男生抱著紙箱子走進來，他也同時抬頭。

    好笑的是，盛淮南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電梯是上去的？”

    “是啊，上去的。”

    “那我一會兒還得再下去。”

    半秒鐘后，電梯廂里爆發(fā)出兩個男生的大笑聲。

    這棟大樓里也沒什么像樣的咖啡廳，最后兩個大男生只能就近去吃dq。盛淮南告訴張明瑞，自己很快就要去新加坡了，現(xiàn)在只是來這邊打打零工。

    “你就是荒廢十年再從頭來，也比我們都強。去新加坡好好發(fā)展。”張明瑞誠心實意地祝福道。

    盛淮南心不在焉地笑笑，沒謙虛也沒道謝。

    “你好像練壯了啊，”張明瑞觀察他，“比我們強。你走了以后咱宿舍都不打球了，尤其老大，一不小心碰他一下，我靠，全身的肥膘都在做阻尼振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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