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北京,北京-《洛枳盛淮南》
第(2/3)頁
到達山頂時,恰是夕陽西下。
亭子四面都有扶欄和木質(zhì)長凳。他隨便找了一個方向,先將她放到椅子上坐下來,然后才坐到她身邊。整個亭子里只有他們兩個與一位把腿架在護欄上一邊壓一邊吊嗓子的大叔。大叔穿著的確良的半袖襯衫扎在皮帶里,旁若無人的自得樣子也感染了盛淮南,他的臉龐在夕陽的余暉下突然有了生氣。
“我以為只有早上才適合開嗓呢。”他笑。
“我們朝的是哪個方向?”洛枳沒有理會他,正獨自犯糊涂,大叔忽然止住了歌喉,指著西斜的太陽說:“姑娘,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啊。”
洛枳連忙垂下頭去,盛淮南終于開懷大笑起來。
她光著腳,在空中搖來晃去,姿態(tài)倨傲而天真,靠在他肩上,看著夕陽一點點融化在高樓和云霧中,散成一片曖昧的火燒云。
天空另一邊已經(jīng)有星星亮了起來。
“我來過這里,很認真地對著地圖辨認過的,我來給你講!”她面向絢麗多姿的霞光,背靠沉沉逼近的灰藍天幕,突然張揚起來,笑得毫不保留。
“好。”他鼓勵地笑著看她。
“你看。
“南面是故宮,故宮的更南面能看到長安街,由東向西,長得望不見盡頭。
“西面能看到西單,你用力望,說不定能在地鐵附近大十字路口的人群中,找出汗流浹背地等待紅綠燈的我。我們的學校也在西北,太遠了,這里看不見。我有時候都懷疑,那個銅墻鐵壁的大工地究竟算不算北京的一部分。
“東面能看到國貿(mào),一片繁華。我們院的很多學長學姐天天在那個區(qū)域忙忙碌碌,也許我們能看到。
“北面有一條鼓樓大街,東西走向的街在眼前匯聚,像y字形,下面這南北走向的一豎就和我們所在的景山以及南面的故宮、天安門連成了一線。”
它就在這里,全部都在這里。
她絮絮地說著,將自己能夠辨認出來的都說給他聽。直到晚風習習吹沒了斜陽,直到吊嗓子的大叔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不見,天空安靜下來,長安街上的燈一盞盞亮起。
天安門、人民大會堂,還有好多她分辨不出的,雄偉壯闊的,雖然在北京待了兩年卻從沒看過的地點。
那里永遠人滿為患,攢動著無數(shù)對北京有著好奇和夢想的人,在各種并不好看的建筑和雕像前排著隊,比著v字手勢,留下與這座城市有所瓜葛的證明。
然后有些人選擇留下,有些人只想要看一看,也就滿足了。
她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北京。
國貿(mào)、西單的燈也亮起來,高樓林立,各自為政,像兩群冷漠的、背著手的人,遙遙地東西相對。霓虹燈流動著光彩,不知道是不是這座城市賴以為生的血液。
于是那里算北京嗎?
北京是眼前這片夜色下漆黑如海洋的故宮?
又或者,北京的未來的確在西北方看不到的角落里,因為那里有無數(shù)為了征服它而來的年輕人?
還是在她永遠不會熟悉得如數(shù)家珍的胡同里,在三輪車大叔穿梭而過的后海沿岸,在紫禁城城根下遛鳥、拉二胡、談時事的馬扎上?
他們還能去哪里看北京。
“我?guī)熜指嬖V我,國貿(mào)附近有一座很高的建筑,那里最高層的男廁所的小便池,”她不好意思地頓了頓,繼續(xù)說,“是面對一塊玻璃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非常美的北京的夜景。”
盛淮南大笑起來:“那真的會給人一種尿了全北京的感覺。”
洛枳拍手大叫:“對,就是這句話,他們常常會在郁悶的時候說:‘走啊,尿北京去!’”
這不大雅觀的話,竟讓兩個人都興奮起來了。
“我沒想到,我會這樣離開北京。”
盛淮南著了迷似的看著四面八方的萬家燈火,聲音低落,卻并不很傷感。
洛枳從朱顏的電子郵件中得知,他們最終設法辦好了手續(xù)。在盛淮南媽媽的強烈要求下,他還是順從了她的心愿,準備隨朱顏前往新加坡,并在當?shù)厣暾埓髮W。
“這樣沒什么不好,我相信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尤其當主人公是你的時候。”洛枳真誠地說。
他感激地笑笑。
“你這一年,都在做什么呢?”洛枳輕聲問。
盛淮南并沒有回答,反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鄭重地說:“我今天來找你,是希望能代替我的父母,對你和你的媽媽說一聲‘對不起’。”
洛枳沒有看他,也沒有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只是看著遠方,輕輕問他:“你都知道了?”
“我那時候回家為爺爺奔喪,是眼看著我父親被從家里帶走的。對他們不利的證據(jù)太多了,我媽媽甚至一個都沒有和我提,可能是不希望我看到他們太多不堪的一面吧。雖然我早就看夠了。”
洛枳不知道是否曾經(jīng)有人看到過這樣的盛淮南,坦誠而不脆弱,像是終于要將一切攤開來給她看。
“是我自己去問了很多當時和父親關系還不錯的叔叔、伯伯才知道了大概。當然,說是很多,實際上都給我吃了閉門羹,最后只有一個人見了我。”
盛淮南的肩膀瘦下去很多,他背著她的時候,洛枳就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肩胛骨硌著她的喉嚨。
“我媽媽得了甲亢,瘦得嚇人,眼睛也凸出來,精力充沛得很,沒日沒夜地在家里哭。我當時提著禮品跑去問所有可能幫忙的人,無一例外吃了閉門羹。爸爸的事情結(jié)束了,沒有任何余地,但是我想要救救我媽媽。她只是個大夫,這么多年,這些事情她一直努力地攔著我爸爸,只是沒有成功,畢竟那是她的丈夫,和她已經(jīng)好幾年不說話的丈夫,她……我不希望她什么都沒有了,還要付出這種代價。”
盛淮南撓撓頭,嘆口氣,有些尷尬地笑了。
“可是我沒這本事,我連這種事情該找誰、怎么求人都不會,戳在人家小區(qū)的保安室,被人奚落得像個傻子一樣。世態(tài)炎涼。我這才知道,我的那些所謂的優(yōu)秀和能力,都是建立在一個安穩(wěn)的基礎之上,一旦毀掉,我只是個白癡而已,連怎么求保安通融都不會。”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昭觉县|
阿拉善盟|
凤城市|
仁寿县|
从江县|
东阿县|
三明市|
琼中|
贡嘎县|
万安县|
堆龙德庆县|
文水县|
兴和县|
石渠县|
庆元县|
全椒县|
新竹市|
德安县|
措美县|
石林|
延吉市|
明溪县|
绵阳市|
仪征市|
微山县|
辉南县|
肥城市|
许昌市|
台南县|
手游|
突泉县|
司法|
喀喇沁旗|
青浦区|
嘉荫县|
黄浦区|
古交市|
甘泉县|
区。|
丹江口市|
富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