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no.133 我的家鄉不是一座很美的城市。 北方的城市都有一張粗糙的臉孔,風沙雨雪本就讓它天然與精致絕緣,而流水般的市領導班子又習慣瞎指揮,今天重建老城區明天開發大江邊,樓還沒建好,市長就換了,只剩下一棟棟突兀的建筑掛著艷俗的臉,像青春痘潰爛后的瘡疤。 曾經,我是說一百年前,它曾經是個美人。猶太人、日本人和俄國人在那個年代移居此地,各式老建筑濃妝淡抹,卻意外地和諧。 “重工業規劃有過很多不合理,很多好東西都被毀了?!? 爸爸說,“文化大革命”時期,那些漂亮的教堂、美術館和老餐廳都被砸得差不多了,留下的殘垣斷壁被后人良心發現地修繕翻新,卻也涂抹上了一種廉價的現代化氣息,再下多少年的大雪都洗不掉了。 在我爸說起這些的時候,我短暫地忘記了他是個喜歡看《還珠格格》和打太極拳的未老先衰的公務員。 可我并沒有遇見這個城市最好的時代。曾經它讓世界各地的人千里迢迢地趕來,而現在,在這里出生長大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我想到余淮,想到那個時間暫停的黃昏,我問他,可不可以一起種一棵樹。 人是會跑的,樹卻沒有腳。 no.134 看著窗外昏黃燈光下的街景,不知道怎么眼睛有點兒濕。 我知道自己為什么不開心。 我覺得某一部分的我自己還停留在黑暗的行政區的窗臺上,一遍遍地回放著一句話,耿耿,我們一直坐同桌吧。 內心深處,我一直有一種預感,這也許是我從余淮那里能夠得到的最……的一句話。 最什么?我不知道。或許我是知道的,可我不承認。 然而現在整個人剛剛從家長會現場那種懵懂的狀態中解放出來,當時沒有被處理掉的信息,字里行間,眼角眉梢,都浮現在了車窗上,分外清晰。 余淮和他媽媽撒謊,說自己和男生一桌,是因為他有“前科”。 “前科”對象是他初中的同桌。 這不難推理。 但是,“耿耿,我們一直坐同桌吧”,這又算什么呢?是對初中同桌的懷念,還是對他媽媽的反叛? 我到底還是哭了出來。 車子開到了猶太老教堂。窗外是一百年前,背后是21世紀的振華,只有這輛車帶著我逃離時間的捕獲。 我叫耿耿,給我起名的兩個人各奔東西,把慘不忍睹的成績單交給一個外人。 說要一直和我坐在一起的人又口是心非。 我是個被丟掉的紀念品,又被撿起來紀念別人。 我正在后座嗚嗚嗚哭個沒完的時候,車緩緩開到了我家小區門口。 但我此時哭出了慣性,怎么都剎不住閘。 “嗚嗚嗚多少錢嗚嗚嗚真的正好五十啊嗚嗚嗚師傅你真專業嗚嗚嗚嗚嗚嗚……”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