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符紙像又薄又利的飛刀, 在空中散開, 將地鬼纖長的影子劈成幾段。地鬼們墨綠『色』的稀薄血『液』四處噴濺, 在地上積了一洼一洼的血泊。 眼下只剩成堆的妖尸, 地宮的地面像是殺雞宰魚后的菜市場,一片狼藉。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中間間隔的時間很長,是帶著濃重嘲諷味道的倒彩。 小女孩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像是沒骨頭一般, 似笑非笑地望著被打散的地鬼們遺留下來的一點煙霧:“竟然讓你們打通了關卡, 我該說什么呢,天無絕人之路?” 慕瑤死死地盯著主位旁捧茶坐著的那個身影,臉『色』蒼白得像是丟了魂。可是柳拂衣始終低著頭看著茶盞, 甚至沒有抬頭看她們一眼。 妙妙熱的兩頰發紅,在袖子里艱難地盲點著剩下的符紙, 這沓不知從何而來的符紙多半是慕聲悄悄塞的, 她衣服穿得厚, 竟然毫無察覺。 按他的脾『性』, 符紙給的時候應當是分門別類排好的,可惜掉出來的時候弄『亂』了,當時她和慕瑤就像被『逼』到絕境的人發現了一箱滿當當的手榴彈, 罔顧屬『性』抓起就用, 一沓符紙用得只剩五張了。 她將那可憐的盈余拿手指展平, 小心翼翼地塞進袖子里。 唉,真浪費…… 忽然覺察到一道又濕又冷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茫然抬頭望去,幻妖的臉『色』有些難看。 一般反派出場,大都愛裝『逼』鼓掌,喝完倒彩再羞辱主角一番,彰顯自己掌握全局的霸氣,可是幻妖擲地有聲的一番開場白,眼前兩個人竟然毫無反應:一個目不轉睛地盯著柳拂衣,像是沒聽到她的話;另一個貌似在聽,實際上不知正在袖子里搞什么小動作,眼神都在飄…… 小女孩瞪著妙妙的手,臉『色』陰云密布:“那幾張破符紙,根本奈何不了我。我勸你不要以卵擊石,自作聰明。” 妙妙臉上愕然:“我就是數一數,也沒打算拿出來用。” “你說什么?”幻妖驟然抬高了聲調。 “……沒什么。”妙妙嘟囔著縮在了慕瑤背后,只余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閃爍。 慕瑤卻恍若丟了神似的疾走幾步,妙妙躲了個空,心道不妙,急忙跟上了慕瑤的腳步。 她已經快步走到了青年面前,聲音有些打顫:“拂衣……” 柳拂衣端端坐著,頭發柔順整齊地披散在潔白的素紗外裳后,手里捧著茶盞,一雙眼滿含閑適地低垂,睫『毛』都一動不動,似乎充耳不聞。 “慕姐姐……”妙妙緊張地去拉失魂落魄的慕瑤。 “拂衣……”慕瑤已經抓住了柳拂衣的衣袖,像是個小女孩哄生氣的玩伴一樣,小心翼翼地晃了兩下,聲音越發打飄,“你……你看看我……” 柳拂衣這才隨著她的動作有了反應,望著被她拉住的袖子,隨即目光緩慢地移動到她臉上,眸中『露』出了深重的茫然,遲疑地問道:“閣下是誰?” 他的眉眼還是如此溫柔多情,眸中神『色』不似作偽。 “……”慕瑤猛地放了手,仿佛她剛才觸『摸』的是一團火,整個人蒼白得似乎風一吹就能倒下,“你不認得我了?” 幻妖慵懶地靠在圈椅上。 她的頭發已經不像在李準府上那樣發黃稀疏,發髻不挽,任憑濃密的頭發搭在椅背上,泛著紫『色』的冷光,冷眼望著慕瑤說話,看上去異常邪魅。 “慕姐姐……”妙妙附耳過去,“柳大哥可能是被控制了,像那些制香廠的工人那樣。” 跳下裂隙之前,幻妖放了話,要將柳拂衣做成她專屬的傀儡娃娃。 在這個世界中,幻妖以掏心控制人,心臟離體,也就將七情六欲與記憶全數帶走。 慕瑤聞言,茫然轉過臉,臉『色』蒼白得嚇人。 柳拂衣沒有答她的話,接著低頭認真而柔順地看著手中的茶盞里,茶盞里盛著的是褐『色』不明『液』體,像是放涼的中『藥』。 幻妖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不再理會慕瑤,勾起血紅的嘴唇,嬌聲對柳拂衣道:“不知哪里來的閑人不請自來,擾人清靜,實在是不知禮數。柳哥哥,我們接著喝茶好不好?” 小女孩聲音稚嫩,伸出細長的手臂,遙遙一敬,表情挑釁。 柳拂衣端起茶杯欲喝,唇畔帶著一絲溫柔的微笑:“好。” “等一下!”慕瑤叫住他,扭頭看向幻妖,神情慘淡,“你給他喝的什么東西?” 幻妖嘆了口氣,血紅的嘴唇下撇,幽幽地盯著茶盞里的茶:“柳哥哥,怎么辦,她實在太吵。” 柳拂衣像是聽話的管家,聞言立即擱下茶杯起身,臉上的笑容斂了干凈,眉宇間帶著一絲陌生的戾氣:“請你即刻離開我與楚楚的家。” “楚楚?”慕瑤嘴角一抹苦笑,“你醒醒,她不是楚楚。” 柳拂衣神『色』冷淡:“她是誰,輪不到你來置喙。” “……”慕瑤抬眸望他,臉『色』蒼白,眼里已有淚光,輕輕道,“那你……還是柳拂衣嗎?” 那語氣有些涼,像清晨凝結的『露』水慢慢深入家具的縫隙,『潮』氣一點點侵蝕著木頭,將其泡得發漲、變形。 傀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迷』惘,在那個時刻,似乎是熟悉的柳拂衣回來了。 “還等什么,還不動手?”幻妖的語氣忽然變得極其煩躁,她滿臉戾氣地盯著柳拂衣的背影,話音未落,他猛地出手。 “慕姐姐——”妙妙猛地將她拉開,但還是晚了一步,一陣勁風襲來,傀儡柳拂衣毫不留情地抬起掌,直接將清瘦的慕瑤揮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妙妙一把將其推個趔趄,隨即蹲在地上去看慕瑤,少女坐在地上,半張清麗的臉都腫了起來,嘴角還淌著血,她手捂著臉,滿眼絕望。 凌妙妙倒吸一口冷氣。 打人不打臉……這謎一樣的劇情,似乎矛盾不夠激烈,就不能體現男女主角愛情的多舛似的…… 傀儡怔怔望著地上那個脆弱的人影,眼中再次閃過『迷』茫的神『色』。幻妖從椅子上跳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了慕瑤面前,看著她狼狽的神情,嘻嘻笑道:“打臉都趕不走呢,既然這樣想留,那便住下來吧。” 住下來——這既是邀約,也是挑釁。意味著她們二人能有機會再次接觸柳拂衣,可也避免不了每天注視著他被幻妖『操』控,對她唯命是從。 慕瑤抿緊嘴唇不言語,咽下羞辱,也應了邀約。 幻妖貼近了她的耳朵,輕笑道:“你不是問我給他喝什么嗎?沒有心臟的柳哥哥要靠喝血維持生命,既然你來了,從今往后,這項工作便由你代勞。” * 渾身上下都叫囂著疼痛,宛如全身的骨頭都被人『揉』碎了。 眼睫微顫,光暈模糊成一片,屋里漂浮著脂粉香氣,他睜了眼,白紗帳子頂上繡的牡丹,紅彤彤的一片,忽遠忽近,看不真切。 眼前明明有光,光卻像是冬天的雪花,覆蓋在他眼皮上,沒有一絲暖意。 好冷…… 雙手用力撐著身下床榻,掙扎坐起來,夏天的竹席子在手掌上印下幾道痕跡,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激烈的耳鳴,隨即,耳邊傳來白瓷勺子剮蹭碗邊的碰撞聲音。 眼前女子茂密的黑發盤成貴氣而復雜的髻,『插』一支剔透的翡翠發簪,兩耳的水滴形耳墜搖晃著,低眉攪著手中的『藥』汁。 她的白『色』外裳在腹部松松打了個結,赤『色』抹胸襟口開得極低,幾乎要『露』出大半酥/胸。 “來,把『藥』喝了。”她一抬頭,『露』出妝容精致的一張臉,雙眼眼尾上挑,像兩只小鉤子。 他晃了晃神,面前這張臉猶如洪水猛獸,即刻向后警惕地退去,冷淡地開了口:“……蓉姨娘?” 出口的卻是幾年前的童聲,還帶著點變聲期的沙啞。 他記起來了,昨天剛歷練歸來,他受了重傷,需要臥床三日。只是……他環顧四周,屋里的豪華擺件、脂粉香氣都與他格格不入,他怎么能睡在了她的屋里? 那女人微蹙眉頭,勾人的眸中『露』出一絲不滿:“小笙兒,你怎么叫我姨娘,我是你娘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