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間四劫【30】-《人間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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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朗把那頁至扔到依舊在沉睡的陳雨身上,對何秀霞說:“意味著你兒子是個殺人犯。”他看著何秀霞輕輕的笑了笑,笑容雖輕,但卻沒有絲毫善意,道:“他死定了。”
旁聽的魏恒忍不住在心里詫異,何秀霞的情緒已經很低落,低落到求生的意識都非常淡泊,他不知道邢朗為什么在這種時候還要為她的悲傷下一劑猛藥,邢朗在耍什么手段?
果不其然,何秀霞似乎已經陷入淤泥中的思維,被邢朗這句話所攪動,她吃力的抬起漫著一層驚怒之色的眸子,怨恨的看著詛咒她兒子的警察。
邢朗像是對她的反應非常滿意,翹起唇角微微一笑,又道:“你想說什么?說你兒子腦子有毛病,不負刑事責任?”
被他言中,何秀霞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目光劇烈顫動。
邢朗嘴角的笑意逐漸變得冷漠,殘忍:“別天真了,找個律師問一問,翻一翻刑法,看那條法律保護腦癱患者殺人犯?得了這種病考上大學的都大有人在,你兒子憑什么因為智力低下就能逃脫殺人的罪責。他又不是神經病。”
最后一句話,他看著何秀霞,用佯裝無意的口吻說出來。
聽到這兒,魏恒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邢朗在‘誘供’。
何秀霞的眼睛里霎時閃過一道異彩,好似絕處逢生般,身體里被灌入了全新的生命力。
“他,他他腦子不清楚。”
她指著自己的腦袋,幾乎以祈求的目光看著邢朗。
邢朗笑了笑,言語輕快:“是嗎?誰能證明?”
何秀霞一愣,被問住了似的,眼睛里的光芒逐漸消失。
在那求救的信號消失之前,邢朗忽然傾身靠近她,壓低了聲音,故作詭秘道:“我能證明。”
何秀霞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翻涌。
邢朗默默的沉了一口氣,道:“你清楚法院起訴嫌疑人的流程嗎?不清楚?那我告訴你。一個嫌疑人是否有罪,其實不由法院判定,而是由預審決定。還不明白?那我說的更直白一些,我抓的人,我負責審訊,負責拿下口供,負責移交法庭。從陳雨被捕到被判刑,全程由我負責。至于陳雨是被判死刑,死緩,還是蹲大牢,全由我交到政法科的‘證據’決定。”
邢朗壓低了聲音,看著何秀霞那雙驚疑不定的眼睛歇了一口氣,接著說:“也就是說,陳雨的罪行是輕是重,他該死還是該活,其中很大一部分,由我說了算。”說著,他挑眉一笑:“懂了嗎?”
何秀霞臉部的肌肉抖動著,看似想和他說些什么,卻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發。
邢朗皺了皺眉,失去了耐心似的,又道:“還不懂?我的意思是陳雨有沒有精神病,是否在無意識下犯罪殺人,是否需要為他的行為負法律責任,你說了不算,醫生說了也不算,只有我說了算。有時間翻一翻刑法第十八條,特殊人員的刑事責任能力劃分條件,陳雨到底是不是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前提下出手殺人,取決于我對他的審訊,和呈交法院的供詞。當然了,如果陳雨上法庭的時候有一名全程參與偵查工作的警察愿意出庭作證,那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陳雨多半就死不了。”
他雖然沒有把這些話全都刨開了晾在臺面上,不過暗示到如此明顯的程度,已經足以讓何秀霞明白他的意思。
何秀霞怔怔的看他半晌,不知是憂是喜的咧開嘴,不敢置信的問:“你,你能出庭作證嗎?”
邢朗笑的有些惡劣,像是在拿她打趣:“給誰作證?被告還是原告?證明陳雨屬于不用負刑事責任范疇,還是需要負刑事責任?”
何秀霞漲紅了臉,羞惱的瞪著他。
邢朗輕飄飄的看她一眼,把放在陳雨身上的一頁報告又拿起來,看著紙面照本宣科似的道:“這么跟你說吧,何女士。我是警察,我的工作是抓到犯人,拿下口供,把他們順利移交法庭。至于那些法庭如何裁決他們,我并不關心,我只想把在我職責以內的事做好。但是現在很棘手啊,有些事我們心照不宣,你我都很清楚,死在陳雨手上的女孩兒不止一個,梁珊珊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還有郭雨薇和白曉竹。現在你可以想象一下,假如陳雨上了法庭,三個女孩兒的家屬聯合把他告死的機率有多大?我很負責的告訴你,很大。受害者的家屬想為孩子報仇的心,和你想保護自己兒子的心是一樣的,你會為了自己的兒子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對嗎?巧了,他們也會為了給自己的孩子報仇不惜任何代價。”
邢朗慢悠悠的把一頁紙折了起來,折成一個小小的正方形,裝進外套右側的口袋,緊貼心臟的位置,抬頭沖著何秀霞冷然一笑:“無論陳雨身上背著一條人命還是三條,只要他上了法庭,上到法官,下到陪審,還有聽眾和媒體,都會用三條人命的罪行去審判他。也就是說,法律會在陳雨能夠承擔刑事責任的前提下,給他最殘酷的懲罰。比如說,判死刑。”
死刑這兩個字讓何秀霞的瞳孔為之一震,仿佛瞬間跌入了深淵,臉上彌漫著絕望,但是她依舊用祈求的目光看著邢朗:“但是,但是你剛才說,你可以,可以……”
何秀霞說不下去了,她忽然發現,這個警察是多么的狡猾,他是多么的善于玩弄語言游戲,他給足了她希望,卻不包含任何承若。
邢朗攤開手,佯裝疑惑:“我可以什么?哦,你是說‘出庭作證’?”
何秀霞慌忙點頭。
邢朗看著她,眼睛里有黑霧在翻滾,似乎預備著將他面前的女人吞噬,他說“只要你配合我,我就可以。”
“配,配合你什么?”
“還是剛才那句話,我要真相,只要你把全部的真相都說出來,我就‘可以’。我不在乎陳雨是否被判死刑,我可以讓他去死,也可以讓他繼續活著。這全都取決你是否肯和我做這筆交易。”
“什么交易?”
邢朗忽然離了椅背,身體前傾彎下腰,手肘撐在雙腿膝蓋,用一雙漆黑無邊的眼睛看著何秀霞:“你有真相,我有你兒子的命,這就是交易。”
窗戶早已被魏恒打開,秋風源源不斷的從窗口吹進來,不向陽的病房內沉浮著厚重的寒冷氣流。直到此時何秀霞才感覺到寒冷似的,抱著胳膊,閃爍不定的眼睛低低的垂下:“你想知道什么?”
“我要你承認,是陳雨殺死了郭雨薇和白曉竹。還有,說出昨晚傷害你和陳雨的人是誰?”
終于,邢朗向她拋出了帶著尖刺的橄欖枝,何秀霞倘若接住,必定會傷的血肉模糊。
何秀霞抱著胳膊,像是在風中打擺子的枯葉般不停的顫抖:“只要我說了,你就幫我兒子作證,讓他可以不負刑事責任嗎?”
“至少,他不會死。”
何秀霞用她枯瘦的手掌緊緊的握住陳雨的手,咬著嘴唇,陷入異常艱巨的抉擇當中。
終于,她遲疑著開口了:“我不知道他是誰。”
邢朗飛快的和魏恒對視一眼,注視著何秀霞說:“我在和你合作,何女士,你必須對我說實話。”
何秀霞搖頭,眼淚撲簌落下:“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他帶著帽子和口罩。我只知道他長得很高,是個很年輕的男人,聲音,聲音很好聽。”
像是想起了什么,何秀霞神色一變,聲音越來越低:“他很有力氣,他在我臉上打了一拳,我就昏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兒子已經被他打的滿臉是血。”
何秀霞的聲音越來越顫抖,悲憤的淚水流的洶涌:“他用刀割我兒子的臉,那是刀啊,怎么能往臉上割呢!他就像個魔鬼,一直在折磨我們,不斷的用刀割我們的身體,說要親眼看著我們的血流光!但是他沒有殺了我們,他說他還會再來。他走了以后,我疼的渾身都沒有力氣,我兒子早就昏過去了,他的血流了一地,一個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肯定會死啊!如果我兒子死了,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邢朗不禁再次和魏恒對視一眼,然后問道:“是你打開了煤氣?”
“是,是我,我也不想死,但是那個時候我感覺我活不下去了。所有人希望我們去死,他們都恨我們。但是我的兒子也可憐啊,他根本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如果那些人肯對我兒子友好一點,如果雨薇的父母肯讓雨薇繼續和我兒子做朋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何秀霞忽然怔了怔,瘋狂又憤怒的神色如同退潮般泄去,目光凌亂的灑在空氣中,眼神中逐漸涌現愧疚和懊悔:“雨薇是唯一一個愿意接近小雨的人,小雨把她當做妹妹一樣對待。直到雨薇的父母不準小雨再接近她,小雨才做那些事。小雨有錯,難道那些瞧不起他,孤立他,把他當做怪物的人就沒有錯嗎!”
或許換了別人會被何秀霞的質問所打動,但是邢朗沒有,在旁觀看的魏恒也沒有。
他們都不是濫用同情的爛好人,他們心里自由一番甄別罪惡與無辜的法則。而受到歧視,并不是一個人終于人性,始于獸性的理由。
或許陳雨可憐,但是和那些已經死去的女孩兒相比,她們更可憐。
這個世界的確冷漠,但是這份冷漠并非針對陳雨而言,那么陳雨憑什么把他受到的冷漠當做施暴與人的借口?僅僅因為他是弱勢群體嗎?那這套邏輯未免太過強盜。
邢朗很想告訴何秀霞,他們的確沒有錯,有錯的是陳雨。而做錯事的人,找任何原因,任何借口都無法填補他犯的錯。
從受害者身上找原因,這可真操蛋。
雖然他不認同何秀霞的說法,但是他沒有反駁,因為他必須利用何秀霞此時卸下的防備,繼續這場談話。
“郭雨薇在哪?”
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邢朗問道。
何秀霞低下頭,神色倉惶的躲避他的目光。
邢朗用一種冷酷無情,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你告訴我郭雨薇的下落,和昨天晚上你和你兒子受到襲擊的原因。我就幫你把你剛才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在法庭上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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