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巫之槌【1】-《人間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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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津市突降暴雨,沖撒了彌漫在城市上空回溯而來的秋老虎熱潮。豆大的雨滴滾著霧靄瓢潑落下,城市排水系統跟不上積水速度,蕪津市一夜之間變成一座濕霧凝結的沼澤。
旺陽路如同其他街道一樣,地面壓著一層沒過腳踝的積水,公路上的車輛碾著雨水駛過,不斷掀起一陣陣泥浪。人行道上打傘披雨衣的行人不約而同的避開了路邊,埋著頭躲著風雨匆匆走路。惡劣的天氣環境下,這座城市顯得比往日更加匆忙。
一個穿著警服,肩膀上警銜二級警督的男警察撐著傘站在路邊,不停的往路面上來往的車流來回張望。
十幾分鐘后,一輛出租車受雨天濕滑的路面影響,老早就開始閃爍剎車燈。謹慎的司機將車子以龜速拖行了幾十米,才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般悠悠停在路邊。
警察撐著傘,縮起脖子以避風雨,小跑向停在路邊的出租車。
“你要是再不來,我就派人去接你了。”
警察彎腰,把傘擋在了車頂,從出租車里接下來一個穿登山靴,黑色風衣,手持一把黑傘的男人。
男人身材偏瘦,個子很高,站在傘下不得不矮了幾寸腰,于是把傘從警察手里接過去,邁步走向停著兩輛警車的小區門口。高檔的小區門樓貼滿光潔照人的大理石瓷磚,雖然滾落著絡繹不絕的雨水,但是瓷磚明亮,使得墻面就像一條玻璃色的溪流,清楚的映射了兩個男人不斷走近的身影。
在純凈且扭曲的水流中,穿著風衣拄著黑色雨傘的男人披著漫天風雨,他眼神冰冷,面容沉郁,皮膚在侵肌裂骨的冷雨中呈毫無生氣的冷白色。他從容走在雨中的樣子,仿佛和暴雨融為一體,像是暴雨催生了他,或者是他帶來了蕪津市渡劫般的暴雨。
“既然你認為是自殺,還找我來干什么?”
男人手中拿著傘,卻不撐開,而是把傘當做手杖拄著。他的步伐平穩卻有些緩慢,貌似是依附著手中的雨傘才可走路。
雖然傘被他撐著,但是警察擔心他隨時會把傘扔下似的,一手虛拖在他手肘下,聞言訕笑了聲:“這不是以防萬一么,萬一漏報了一件冤假錯案還是小事,斷錯了上面這位大爺的死因可是大事。”
警察抬手往面前的一棟單元樓上指了一下,臉上并沒有對死者的悲憫和同情,滿是奚落之意。
說話間,他們到了單元樓下。男人隨著警察的指引看了一眼聳立在雨中的單元樓,隨后在夾岸落花繽紛的甬道邊止步,看著停在一株合歡花樹下的白色林肯。
這輛林肯高檔的車身遭受了程度不一的損壞,車表五花八門,彩灼繽紛,一層雨水也洗不掉的油漆罩在車身上。車窗玻璃,車頂,車門都有深陷的凹槽。明顯是造了嚴重的打砸,并且還是群毆。車身上還留著刀匕的刻字,盡是些臟話。
警察道:“這就是死者郭建民的車,恨他的老百姓太多了,所以我找你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自殺。”
男人只站在傘下朝轎車上瞥了一眼,然后走進單元樓,按下電梯鍵問道:“什么人?”
“都鬧瘋了,你不知道?”
男人雖按了上樓建,但是指示燈卻沒亮,或許是因為他用力過小,或許是因為指尖沾了雨水打了滑,總之電梯并沒有運作。他明明看到了,卻沒有按第二下,而是目光懶倦的看著,既不在乎,又不專心的模樣。
警察看了一眼他線條冷峻的側臉,第二次按了上樓建,等電梯門開了,和他并肩走進去,道:“大型國企礦物集團旭日鋼鐵上個禮拜宣布破產,幾萬名工人失業。這幾天工人們不斷鬧事,不光在市委鬧,都鬧到省委了。個別激進分子還打砸了集團領導人的車,今天這個死者郭建民,就是破產小組的領導。像這種國有企業,不出事還好,一出事兒,那可是一窩端,到處都是拖泥帶水的連帶責任,誰都跑不了。檢察院提起公訴,把幾個直接領導人查了個底兒掉,其中情況最嚴重的就是這個郭建民,據說至少貪污了……”
話還沒說完,電梯門開了,男人把傘還給他,拄著自己的傘率先走了出去:“哪個房間?”
“往右拐,801。”
警察抖落傘上的雨水,跟上他。
801房門前站著兩個民警,民警見到他,都抬了抬手向他打招呼:“魏老師。”隨后向他身后道:“周所。”
周毅清站在門口拍了兩下手,引起房間里幾名警察的注意,揚聲道:“大伙兒先停一停,讓魏老師看看。”
魏恒已經戴上了腳套,把隨身攜帶的雨傘靠在門外墻邊,取下手上的黑皮手套揣在口袋里,然后從一名民警手中接過一雙白手套戴好,邁著平穩緩慢的步子進屋了。
郭建民死在書房,周毅清所說他自殺不是沒有道理的,郭建民死時衣著齊整的坐在書房椅子里,身上無傷,房間整潔,面容安詳,且桌上擺著一份遺書。
魏恒拿起遺書看了一眼,見上述內容盡是交代了一些個人財產,到符合遺書的推測。除此之外桌面上還堆著一疊亂七八糟的文件,他把遺書上的字跡和文件上的簽名用肉眼簡單的比對了一下,粗略確認字跡確實出于同一人之手。
既然有遺書在場,并且現場明顯沒有經過破壞和打斗,結合郭建民此時的處境,倒是很有可能在輿論的痛恨,和司法的緊逼之下自殺了之。
魏恒放下遺書,站在死者身旁,先仔細的掃視一遍死者的神態,和其身體形態,然后湊近死者頸部聞了聞,道:“氰化物中毒。”
周毅清問:“液體還是氣體?”
“液體,死者口鼻處有很淡的苦杏仁味。”
“苦杏仁?我怎么聞不到?”
“正常,大多數人都聞不到。”
魏恒垂下眸子在桌面上掃視一圈,然后慢慢的在桌角處的垃圾桶前蹲下,略一翻找,找到一只空的注射器。
周毅清連忙遞給他一只證物袋:“這就是毒液的容器?”
魏恒把注射器放入證物袋,撐著桌面緩緩站起來,淡淡道:“里面還有液體殘留,想知道是什么溶液,可以帶回去做鑒定,我現在只能給出推測。”
“那你推,盡管推。”
死者腳邊碎了一只杯子,玻璃殘片上沾有些許牛奶液體,魏恒拿起一塊聞了聞,靜思了片刻,把玻璃殘片遞給周毅清。然后一言不發的檢查起死者的領口和裸露在外的皮膚,問:“誰報的案?”
“王屹,郭建民的同事,也是破產小組的領導人。今天早上八點鐘和郭建民的助理到這里找郭建民商量事情,結果就發現人死在書房里,遺書就放在桌子上。”
好歹‘合作’了好幾個月,周毅清知道他辦事的習慣,不消他細問,就把問題敘述完整了。
“第一目擊者是郭建民的同事和助理,我們查過外面走廊,和小區門口的錄像,從昨天晚上十一點鐘郭建民回到家,到今天早上案發,他的確沒有訪客。郭建民的同事和助理也不熟悉,都是臨時被調入破產小組,所以我覺得他們兩個不存在串供的嫌疑,也沒有殺人動機。”
雖然魏恒看似在旁若無人的檢查遺體,但是周毅清知道他聽進了自己說的話,因為他看到魏恒聽到自己說‘也沒有殺人動機’時,魏恒那兩片有些蒼白且削薄的嘴唇微乎其微的拉出一絲弧度,極輕的笑了一下。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當事人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被他取笑了。
周毅清摸摸鼻子,照例無視了他的這絲傲慢。
魏恒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解開了死者的皮帶,檢查尸體的僵硬程度和尸斑的復原速度,用他那不冷不熱,不高不低,卻十分清晰,足以讓每個人聽到的聲音道:“尸溫三十度,尸斑處于墜積期,恢復時間是八十三秒,空氣的溫度和濕度是多少?”
他發問的語調也像在自說自話,并且沒有特定的詢問目標,很容易被人所遺漏。但是房間里的民警都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聽他發問,一個女警連忙道:“溫度二十三度,濕度三十九度。”
魏恒伸出帶著白手套的手在尸體股溝處輕按,道:“結合死者下肢出現尸僵來看,死亡時間超過七個小時,應該是凌晨一點鐘左右。”
周毅清摸著下巴想了想:“凌晨一點鐘?那我可以確定當時郭建民沒有訪客,他一個人在家。”
魏恒仍舊不答話,而是拉起死者的手臂看了看,隨后扒開死者的領口,接著分析道:“身上沒有防衛傷,根據骨骼扭曲程度來看,死者是在喝下氰化物溶液后的幾秒鐘內斃命。”說著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灘碎玻璃:“氰化物溶液的載體就是這杯牛奶。”
周毅清接上他的話:“既然沒有訪客也沒有防衛傷,牛奶只能是他自己主動喝的。”
魏恒退后兩步,看了一眼開在死者身后的書房窗戶,然后走上前伸出手試了試室外的溫度。片刻后,他忽然又回頭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那份遺書,一雙漫著清光的細長眸子微微閃了閃,唇角輕輕一抿,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忽然走出書房,周毅清忙跟上他,看著他到了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盒已經打開的牛奶來回看了看,然后又拿起一盒還沒開封的牛奶看了看,末了又拿了一只杯子,倒了半杯已經開封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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