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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chapter95-《親愛的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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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燒水的鐵壺放在木桌上,沿著壺底一圈的木板上燙出了薄薄一層氤氳的蒸汽,壺蓋上的小孔正噗噗地往外冒煙。

    甄心瞟一眼燒水壺,不解地看淮生:“你要干嘛?從他頭上澆下去?要澆你澆,我可不敢。”

    淮生微微瞇眼,語含深意:“有你不敢做的事?”

    甄心也不說話了,臉頰因高燒很紅,目光卻很冷,幽幽地看他,緩緩道:“我給厲佑打下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現在輪到你來挑釁我了?”

    淮生雙掌對她,投降狀,嘴上卻沒有饒過的意思:“我從沒見過你本人,所以謹慎一點兒是好的,”

    甄心氣極反笑,點了幾下頭,突然臉色一變,大勢地揚手朝淮生逼近過去。淮生驚一跳,趕緊退后躲過,但還是被她瞬間暴戾的氣質嚇得夠嗆。

    那架勢,十足的大姐大教訓不聽話的小弟。

    這具身體受了傷,而她動作太大,一揚手,身上的骨頭全都在響,咯吱乒乓的。

    她依舊是感覺不到疼,臉上沒有疼痛,只有戾氣,警告地看了淮生一眼,收回手,冷哼一聲:

    “我現在只想把厲佑安全地救出來,多余的事情不想惹。那個警察已經半死不活了,就剩這么一個人質。你要是把他燙死了,他哥不肯放厲佑了怎么辦?”

    “我沒說澆他頭上啊。”淮生道,他看了一眼輪椅里的男人,很久不見陽光的樣子,臉色很白很虛弱,沒什么精氣神。整個人的氣質也安靜沉默到了極點。

    的確是那天他在醫院走廊里看到的坐在輪椅里的人,那天他偷偷跟著言格去到走廊拐角,聽見了兩人的對話。才知抓甄意不足以讓警方交換厲佑。而他們抓甄意的目的無非是把甄心激發出來,到時候,即使放了她,原本是厲佑同伴的甄心也會自己回來。

    淮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把責任往甄心頭上推:“剛說澆他頭的人是你,我只想嚇唬......”

    “你他媽的廢話真多!”甄心脾氣暴,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抓起開水壺,拇指摁開蓋子,整壺水就毫無負擔地往言栩的腿上潑去。

    一瞬間,他的褲子上鞋子上熱氣蒸騰,水汽像蘑菇云升起。

    好幾滴開水濺到淮生腿上,透過褲子的布料,滾燙的溫度依舊把他燙得不輕,直跳腳。他眼見著那么一大壺沸水澆下去,心驚肉跳的,看愣了眼。

    可輪椅里的言栩竟然一點反應沒有,兩條腿像是死了。且全身各處都沒一點兒微動作。

    蒸騰的熱氣緩緩散去,言栩的褲管和鞋子全濕透了,粘在腿上。

    至始至終,他神色如常,白皙的臉上不曾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他的手背上濺落了幾滴開水,可他一開始并沒動靜,快十秒后才后知后覺地顫了一下手指;而這時,手背上出現了幾圈燙傷的紅點。

    他木木地盯著手背上的紅傷痕,極輕地蹙了眉,稍稍難過的樣子。

    淮生瞧著,他這樣子看上去像手還比腿疼似的,道:“他果然是殘疾,腿上沒有感覺。”

    這也算是對這兩個人的測驗。

    隔半晌他又道,“雖然沒感覺,但一定燙傷得不輕了。希望過會兒交換的時候不要被發現。讓他家人接他回去治傷。”

    甄心聽言,嗤笑了一聲。

    淮生聽出她在笑他假情假意,也不解釋,道:“出發吧。”

    甄心命令他:“給我去找一套衣服來。”

    淮生遲疑。

    甄心又差點兒變臉:“你讓我這樣穿著出去?”

    稍有不順心就發火,淮生真有點兒怕她,轉身去找了。

    甄心留在客廳里,就那么站著也不動,目光冰涼又懷疑,不停地上上下下打量言栩,后者仍舊是木然而沉默的,睫毛微垂,盯著地板上的虛空。

    甄心突然一下子蹲下去,全身的骨頭咯咯地響,蹲進了他的視線:“喂,你這個癱瘓,你是言格的弟弟?”

    言栩眼睛烏漆漆的,閃過一絲迷茫與不解,轉瞬即逝。像不太明白她怎么長得像甄意卻不是甄意,可又漠不關心了。

    他不理她。

    客廳里很安靜,只有一滴滴溫熱的水順著他的褲管砸落地板,滴答,滴答。

    兩人沉默而無聲地對視著。

    寂靜的空氣里,可以聽到屋外狂風大作,呼嘯地在這棟房子邊卷過。

    “我問你話呢!”她說。

    他還是不理。

    甄心眸光瞬間陰沉,猛地又站起身,像一個極易被觸怒的暴君,“哐當”又是猛烈一腳踹向他的輪椅。

    這次,輪椅陡然打旋,慣性下高速一沖,言栩的胸口狠狠撞到桌子上。

    他趴在桌邊,修長的十指張開,用力抓扶著桌面。胸口疼痛得劇烈起伏,強忍著咳嗽,可喉嚨里還是溢出了一兩聲極其沉悶的痛苦聲。

    “廢物。”甄心冷斥一聲,轉頭見淮生抱著一套衣服,在燈柱后邊看。

    她眼眸陰沉,抬起手指向淮生,嘴角在抽搐:“年紀小的那一個總是廢物,他是這樣,甄意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被她指著說“廢物”的淮生不介意地聳了聳肩,把衣服遞到她面前。

    甄心奪過衣服,走去房間了。

    淮生望著她利落的背影,和背上看一眼都叫人心驚肉跳的傷口,也覺得腳板發涼,慎得慌。

    是他想多了,甄意身體傷重又發高燒,意識模糊不清,再加上司瑰的刺激,她早已經垮了。

    而且此刻看她身后的傷口,巨痛的爆發縱使是男人都承受不了,她卻還能站起來,也只有甄心的出現能夠解釋。

    想到這兒,他又扭頭去看輪椅里的男人。

    言栩已經坐好了,還是安安靜靜的,垂著眸,睫毛很長,遮住了所有的情緒,或者說沒有任何情緒。

    他只是盯著地上的水漬出神,手指緩緩移動,跟著水漬的形狀畫一個個圓圓的圈圈,不知是在畫畫還是在計算。

    古怪的家伙。

    淮生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又走到窗邊掀開簾子往外看。

    最近一星期,hk城的天氣都處在風暴來臨的前階段,白日陰天,夜里暴雨。但今天不同,今天風暴降臨。

    此刻,外面烏云密布,狂風大作,天空又黑又沉像低壓的鍋底,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淮生笑了一下,完美的天氣啊。

    院子里幾輛防彈車已經準備好,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坐在車內等待命令。

    淮生放下簾子,返回客廳,正好甄心也準備完畢出來。換掉了血淋林的女鬼衣服,她看上去干干凈凈的,唯獨頭發上干枯的血跡沒有多的時間清理。

    她瞟了言栩一眼,和淮生一起把他推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幾個身形非常健壯的人下車,把輪椅搬上去防彈車。

    淮生對其中兩個人吩咐:“你們留下守在這里。部分人質和一個警察在這兒,如果三個小時后,沒有消息,就按原計劃。”

    雖然是去交換人質,但仍要做好保險。

    如果逃命時被警方死咬住,就需要用這里的普通人質威脅警方:如果不放他們走,hk城某處警方找不到的地點,十幾位他們臨時抓來的流動人員和一個警察會尸骨無存。

    淮生特地把這話和言栩說了一遍,似乎有意借他的口轉述給警方。可言栩漠不關心,不知聽沒聽進去。

    準備上車時,突然聽到“滴滴滴滴”的聲音。是一位帶著黑墨鏡的男子拿著探測儀在言栩身邊掃。

    “滴滴”聲作響,所有人都瞬間變了臉色。

    一時間,唰唰唰無數把槍瞄準言栩。更多的槍以車輛為中心對準了樹林,個個高度緊張,如臨大敵。

    天光昏暗,大風吹著樹林里的樹木猛烈地搖擺,仿佛瘋狂晃動的林子里潛伏了看不見敵人。

    淮生不動聲色地看向甄心,后者則涼淡地瞇了眼,看好戲般地瞧著。

    狂風洶涌,吹起言栩額頭的碎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更顯眉清目秀。

    這個古典而美麗的男子面對著眾人的槍口和兇狠的眼神,風清月明般地安靜著。

    拿著檢測儀的男子冷眼看淮生:“帶他來之前你沒給他檢查裝備情況嗎?”

    淮生指向另一個男人:“我看他檢查過,沒有異常。”

    那人點頭:“是,當時沒有異常。”

    男子低頭繼續掃了一下,輪椅沒有問題。

    滴滴叫的地方,是言栩的小腿,他掀開他腳上的褲腿,檢查了褲管鞋子和襪子,結果從鞋子上拿出一枚小鋼制的扣子。

    讓機器響的就是那個東西。

    淮生看一眼,恍然道:“啊,不好意思,那是我衣服上的紐扣,可能不小心掉進他鞋子里。”并非不小心,而是測試一下甄心的反應。

    男人一把扔掉了扣子,可儀器還是在叫喚。

    這真是奇了怪了。在場的人全納悶起來。

    掃了一下,信號還是在小腿上,可褲管卷起來了,襪子鞋子都脫掉了,什么都沒了。

    那條腿因為剛才澆了開水,被燙得一片潮紅。白皙的皮膚上有幾道早已愈合的長長的舊傷疤。

    淮生明白過來:“他是殘疾,做過手術,腿里有鋼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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