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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娥皇向魏劭施以一禮。

    魏劭目光在她面容上掠了一眼,問道：“今日身體可好些了？”

    蘇娥皇道：“好些了。”

    魏劭微微點(diǎn)頭：“昨日夫人邀見，恰我?guī)Я藘?nèi)子出行,回來也晚,不便赴約，索性今日請了夫人上門。不知夫人約見所為何事？”

    蘇娥皇凝視他，卻不說話。

    魏劭等了片刻：“夫人若有事,可言。”

    蘇娥皇方道：“二郎面前，我也不欲再多矯造了。不相瞞,我此次來到晉陽,有事商議。”

    魏劭抬眼望她。

    蘇娥皇的目光里,慢慢地露出一縷凄惶。

    “二郎，我不欲瞞你,”她說道，“我此次南下去往洛陽,并非我所愿，實(shí)在迫不得已。你不知,從前我夫在世，我居于洛陽之時(shí),那年的一場花會(huì),我不幸入了幸遜之眼。此后那老賊圖我姿色，屢屢暗中威逼利誘。及至我夫過世，我方守孝不過數(shù)日，那老賊便派人要接我去他府邸。我實(shí)是苦不堪言。為保清白，只能虛與委蛇。后趁那老賊忙于與袁赭劉楷交戰(zhàn)，這才尋了個(gè)機(jī)會(huì)，逃出洛陽，回了中山國。”

    魏劭雙眉微微皺了一皺。

    “去年鹿驪大會(huì)過后，我從漁陽回盧奴。原本想著往后便在盧奴了此殘生，不想幸遜老賊對(duì)我依舊賊心不死。數(shù)次秘密遣人召我去洛陽相會(huì)。我本置之不理，奈何上月，老賊又來了一信，卻是以幼帝之名所發(fā)，召我速去。家人雖憤慨，卻不敢違抗皇命。那幸遜老賊，仗獠牙而把持朝政，天下共唾之，我豈肯遭他的玷污？但皇命之下，我又能奈如何？我心中悲苦難當(dāng)，不甘亦不忿。月初南下行至半路，又逢舊疾發(fā)作，身心皆痛，悲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

    “是了，這便是上月老賊所發(fā)召我入洛陽之圣命。”

    蘇娥皇遞呈上來一片蓋了玉璽大印的黃帛。

    魏劭掃了一眼，面露慍色：“幸遜老賊，安敢如此逼迫于你！”

    蘇娥皇凝視著魏劭：“恨我命薄，被惡人覬覦到此地步。幸遜既以皇命壓我，事到如今，我也認(rèn)命。行經(jīng)晉陽附近，我偶聽聞二郎竟也駐軍在此。我想起少年時(shí)候一段光陰，心中感慨，徘徊良久，遂轉(zhuǎn)道而來……”

    魏劭于案后起身，行至南窗之前立了片刻，轉(zhuǎn)身道：“我知曉了。你回中山國便是。幸遜矯詔，不必理會(huì)，自有我在。”

    蘇娥皇面露感激之色，亦起身，朝魏劭深深一禮，抬臉時(shí)候，已淚盈于睫，搖首道：“君侯念故往之情，如今還肯庇護(hù)于我，感激涕零。只是我知二郎如今已經(jīng)成家，若是為我而與幸遜起了沖突，各種不便，何況當(dāng)年，又是我先負(fù)了二郎，何來顏面還敢求二郎這般庇護(hù)？這也非我來晉陽之目的。”

    她停頓片刻，見魏劭目光投來，道：“二郎當(dāng)也知曉，當(dāng)年我生而自帶瑞兆，被一鐵口神人斷有貴格之命。家人篤信，我亦被這斷言所累，年少不經(jīng)事之時(shí)，深信不疑，迷了心竅，舍愛就勢，另嫁劉利。兜轉(zhuǎn)了十余年，淪落至今日地步，我方夢醒，一切全是自欺罷了！生而為女子，我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那幸遜定要召我入洛陽，我去便是！”

    她的神色里，露出了決絕之色。

    “幸遜老賊，假節(jié)鉞而做威，雖一跳梁小丑，卻能令天下諸侯聽命于他。他本就忌憚?dòng)谀悖赡闳缃裼终魑鞔蠼荩疫d如何還會(huì)再容你坐大？必千方百計(jì)阻撓。幸遜日后定成你的大敵。從前我有負(fù)于你，此番既迫不得已要入洛陽以身侍賊，我愿為二郎充當(dāng)耳目，傳遞消息，若得機(jī)會(huì)，我亦可除去幸遜，也算是對(duì)我當(dāng)年負(fù)你而做的一個(gè)交待！往后盼二郎能稍加看顧我的家人，我便是身死，也是無憾！”兩行眼淚，撲簌簌奪眶而下。

    開軒里，一時(shí)靜寂無聲。

    魏劭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道：“蘇氏，從前過往，如你方才所言，乃年少不經(jīng)事。我早放下，你更不必在懷。我與幸遜，遲早有一戰(zhàn)，此男人天下之事，我自有決斷，無須你委身侍賊。你且放心回盧奴，有我，必會(huì)護(hù)你周全。”

    蘇娥皇凝視魏劭，面露感色，哽咽道：“如此我便厚顏受下君侯之恩！此生若不能相報(bào)，來世必定結(jié)草銜環(huán)！”

    說罷，她竟下跪叩謝，淚落紛紛。

    魏劭忙道：“夫人不必如此！快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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