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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尾聲-《怨氣撞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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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守業買的是當夜的機票,但是據說航路交通管制,居然整整延了一夜,憤怒的旅客拽著機場服務人員理論,有人趁機起哄拍桌子要賠償,深夜的機場大廳顯得分外嘈雜,在這樣的人聲喧鬧之中,秦守業安靜地待在航空公司給vip客戶準備的休息廳里,對著秦政口述自己的遺囑。

    他的思路很清晰,似乎“誤殺”秦守成之后,再次回歸那個思維縝密不動聲色的秦家主事者角色,他一樣樣口述,從秦家主事權的轉移,到盛家目前狀態的漏洞及可利用的地方、財產的分配、秦苗母女的后續安置,事無巨細,冷靜地像是處理別人的事情。

    秦政好幾次寫不下去:“大伯,你想的太嚴重了,不就是一個盛夏嗎,實在不行,咱們報警吧。”

    秦守業說:“你為秦家的后路想一想,盛夏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萬一她受了刺激對苗苗下狠手怎么辦?報警之后,如果她不管不顧給秦家起了底怎么辦?這一點上,咱們跟盛家是一樣的,私底下怎么解決都行,就是不要鬧到臺面上,兩敗俱傷。”

    秦政不解:“但是苗苗在她手上啊,而且岳峰已經逃走了,你根本就沒法帶人去換。”

    秦守業笑起來:“秦政,你有沒有覺得奇怪,盛夏雖然打了電話給我,但是她根本沒有要求去聽岳峰的聲音,也不索要任何證明岳峰還活著的物件,為什么?”

    秦政讓他問懵了:“為什么?”

    “她不敢,她怕聽到我跟她說,岳峰已經死了,所以她很快掛電話,她不給我機會說,哪怕是噩耗,她也要拖到見我的那一刻再聽。”

    “如果她內心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那她的終極目的就不是岳峰,也不是苗苗,而是我。總體來說,盛夏除非真的精神失常,否則她不會動苗苗,更何況苗苗面前,是有岳峰這個保護傘的,岳峰畢竟是真心愛過苗苗,她殺了苗苗,她跟岳峰也就全完了。所以我說,苗苗是可以全身而退的,真正危險的是我。”

    秦政聽的似懂非懂:“大伯,那咱們就索性告訴她,岳峰沒事,已經跑了,不行嗎?”

    秦守業冷笑起來,笑著笑著身子趨前,伸手拍了拍秦政的肩膀:“秦政啊,你還是想法太簡單了,想挑起秦家這副擔子,還得多歷練歷練啊。”

    “岳峰是盛夏的軟肋,就像苗苗是我的軟肋,我們手里互有籌碼,就可以互相牽制,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她一旦知道岳峰不在我手里,她會怎么做?盛夏身邊的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唯一擔心的就是岳峰,如果連岳峰都沒事了,她會怎么做?”

    說到最后,兩只眼睛直勾勾看秦政,看得秦政心頭發毛,下意識重復了句:“怎么做?”

    秦守業心頭嘆氣,秦政還是木訥了點,要不是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他還真不想把主事的權移給秦政,這樣的人遇到盛夏那樣的狠茬,不是得潰敗的屁滾尿流?

    但也沒辦法,矬子里拔將軍,只能拿這塊頑石來琢玉,能教一點是一點了:“那她就再沒什么好顧忌的了,放著眼前的大好機會,可以整治她的家仇了,盛清屏的、葉連成的,她靜下心來跟我算,我有幾根骨頭夠她拆的?而且萬一她要牽根斬蔓,辦掉我之后,還要對付秦家呢?不是我瞧不起你,以盛夏現在的段數,秦家找不到可以跟她拼的,她是血泊里刀口上滾出來的,你們的歷練還都太少了。”

    秦政很有點自作聰明:“大伯,都說轉危為機,咱換個角度想想,這不失為一個好機會啊,老太爺那邊不是也還有人手嗎,咱們跟老太爺通個氣,老太爺那里動手,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說不定一下子就抓住她了,也是歪打正著了……”

    他越說越是興奮,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前些日子沒頭蒼蠅一樣亂找,不就是因為不知道盛夏在哪嗎,現在好了,自投羅網了,這不是好事么……

    “你跟苗苗有仇嗎?”

    突兀響起陰惻惻的一句,讓秦政沒來由打了個寒噤,他看著秦守業突然之間扭曲的臉,忽然就想明白了。

    怪不得大伯對這事諱莫如深,留了其它人原地善后只帶他一個人回來,怪不得這事大伯不愿讓老太爺知道:老太爺眼中,十個苗苗也抵不上一個盛家的女兒,他只會不惜一切代價抓到盛夏,不可能管苗苗的死活。

    這樣一來,自己剛才“跟老太爺通個氣”的提議就顯得愚不可及了,秦政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大伯你,預備怎么辦?”

    看著秦政緊張至惶恐的面色,秦守業反而輕松起來,他把放在桌角的煙灰缸挪近,近乎悠閑地點著了一支煙,吸了兩口之后,夾煙的手指在缸沿上點了點:“有什么怎么辦的,老話不是說,人固有一死嗎,反正事到如今,躲也躲不過了。我死不是不可以,只是留下她,對咱們秦家來說后患無窮,怎么說,我也一定要拉她一起――也算是兩相打平回到起點,為你們清了場。”

    秦政聽的怔住:“但是大伯,勢頭現在是在盛夏那邊,你……有把握嗎?”

    秦守業沒吭聲,兩個人沉默地看他手里的那支煙越燃越短,誰都沒有說話,直到vip廳的服務小姐過來給秦守業添茶水。

    秦守業把杯子推近,近乎玩味地看褐綠色的濃茶傾入玻璃杯,就在茶水行將斟滿的那一刻,他說了句:“我心里……大致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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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晚起的風雨出奇的大,雨線被風刮的锃锃地刷刷刷打在玻璃窗上,大廳里沒開燈,季棠棠拖了張椅子到正對著門的大廳中央,就坐在椅子上盯著門看,偶爾會點上一支煙,但抽的時候少,大都是煙身自己燃沒了的,從苗苗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垂在椅子下面夾著煙的手,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隔了很久才會抬手把煙送到唇邊吸一口,然后微微仰起頭,很慢很慢地把煙圈吐向天花板的方向。

    苗苗心里說不出的忌恨,她膽子不大,如果遇到的是普通入室搶劫的歹徒,怕是早已嚇的說不出話來了,但是面對季棠棠的時候,總有那么一股子不愿在她面前低頭的傲氣在,就算前面挨了打也不學乖,看季棠棠的眼神總像帶了刀子一樣,母親姚蘭拿眼色示意了她好幾次,她就是固執的不聽,在她看來,這是女人跟女人之間的戰爭,輸人不輸陣,就是不能在你面前低頭。

    被秦守業讓人送回家之后,她其實也有去想這事的前因后果,岳峰和季棠棠怎么會跟自己的父親之間有這樣嚴重的沖突呢,簡直一片茫然,但凡事先入為主,對方總是錯的:父親這么好的人,有身份有地位,如果不是被你們逼急了,怎么會去跟你們這些小人物去起沖突?而且說一千道一萬,你們是囫圇著的,父親是斷了腿的那個,有什么樣的仇恨要把人家一條腿硬生生碾下來?還想怎么樣?還不滿意,還要追到家里來威脅她和媽媽!

    一切都是季棠棠的錯,在尕奈初見她的時候,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對自己的生活產生這么大的影響:岳峰被她搶走了不是嗎?以前自己和岳峰也有過短暫的分手,但最終不是都復合了嗎,如果沒有她的介入,岳峰就不會離開,也不會被她煽動著跟自己的父親為難――岳峰跟自己的父親能有什么仇呢?只可能是因為她。

    母親姚蘭在邊上吃力地挪了一下身子,眉頭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抿著嘴巴不能發出聲音,苗苗愣了一下,有點血沖上腦:母親的腰椎一直不好,平時在沙發上坐久了都難受,哪里經得住這樣被綁著坐在地上,尤其地還這么涼!

    苗苗的胸口強烈的起伏著,姚蘭看出了她的心思,緊張地連連朝她搖頭。

    家里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了,當時是她給季棠棠開的門,開門前她還通過貓眼看了看,覺得是個漂亮面善的小姑娘――沒想到剛背身就被打暈了,醒的時候聽到苗苗的琴聲,姚蘭到底是比苗苗多吃幾十年飯,那時候腦子就轉開了,她以為這是合伙的搶劫,尋思著花錢保命,但后來聽到季棠棠給秦守業打電話,就知道事情沒這么善了了,再加上苗苗被打――這是明顯的尋仇了,所以她一直給苗苗示意:要老實、見機行事、要服軟……

    但是讓她頭疼的是,在這件事上,苗苗就是不聽她的。

    這一次也是一樣,明明讓她別多事了,她卻突然大力掙動身體,被綁起的腿一起抬起來拼命抵旁邊的桌子,桌腳與地面之間發出沉重的摩擦聲,季棠棠回頭看這邊,苗苗毫不畏懼地抬頭,示意有話跟她說。

    季棠棠皺了皺眉頭,但還是過來了,伸手扯掉封在她嘴上的寬膠帶,哧啦一下子,痛的苗苗眼淚都快出來了。

    姚蘭心疼的很,卻又無計可施。

    季棠棠很冷淡地問她:“什么事?”

    苗苗咬牙:“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不讓我睡覺也就算了,但是我媽媽她身體不好,你總能給她拿床被子墊一墊吧。”

    季棠棠漠然地看姚蘭,內心深處卻突然微微動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姚蘭給她的感覺有點像母親盛清屏,差不多的發型,鬢角有隱現的絲絲白發,都是為女兒耗去了青春的年紀。

    她想起母親在最后的信里給她留的話。

    “小夏,媽媽愛你。”

    這句話,當時讀了,后來也回想過無數次,但奇怪的,沒有任何一次的感情來的比現在還要洶涌,或許是在苗苗對自己母親強力維護的對比之下,她對盛清屏忽然產生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巨大愧疚。

    細論起來,她從小是跟父親更親些的,什么事都愛向秦守成告狀,“爸爸,媽媽打手心”,“爸爸,媽媽不給買糖”,“爸爸,媽媽不讓看電視”,長大了些,會跟盛清屏較勁了,有時候跳腳撂狠話:“以后只給我爸養老,把你送養老院去!”

    臨時讓她想,她居然想不起來任何像苗苗這樣維護母親的情節,于是“小夏,媽媽愛你”這句話,足以讓她在這個風大雨大的夜晚突然間淚盈于睫。

    苗苗實在氣不過她的無動于衷:“季棠棠,你有點同情心行不行?我媽媽身體不好,你拿床被子給她墊一下不行嗎,你沒有媽媽嗎?人家這么對你媽,你怎么想?”

    季棠棠的情緒瞬間就涼下去了,她冷冷盯了苗苗一眼,說了句:“我沒有。”

    苗苗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對著她的背影恨恨說了句:“怪不得這么沒家教。”

    話沒說完,眼前忽然一暗,季棠棠又回來了,她一手攥住苗苗的胳膊拖了就往外走,苗苗被她拖的一倒,視線都顛了,嚇得大叫,姚蘭也慌了,掙扎著想去攔,但到底是被綁著的,一動就擰不了,季棠棠把苗苗拖到隔壁的房間狠狠往地上一摔,看看也沒什么趁手的工具打她,索性找到什么往她身上砸什么,書、本子、杯子、碟子、叉子、筷子,雖然都是點小東西,但是被她那樣砸過去也疼的,而且苗苗不方便躲,閃了幾下子就只有挨砸的份,心里又恨又是委屈,到最后也不管不顧了,尖叫著:“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你害的我還不夠嗎,我恨也恨死你了……”

    季棠棠愣了一下,沒有再繼續砸東西過去,苗苗既然哭出來了,索性就不管不顧了:“岳峰離開了,我爸也殘了,要是沒你的話,我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你到底是哪里來的,為什么揪著我不放?我又沒得罪過你。你把岳峰搶走了,我有說過什么嗎?你們開車傷了我爸,我有不依不饒嗎,你反而追到家里來,打我,威脅我爸,我恨不得你死了才好!岳峰怎么會喜歡你這樣的人,你當著他的面只會裝的那么好,你有種當著他的面打我啊,你敢嗎,啊,你敢嗎?”

    哧啦一聲響,苗苗還想說什么,膠帶已經封上來了,這一次光堵住了嘴還不夠,季棠棠把她腦袋抬起來,沿著腦后又封了兩圈,有一圈蓋到她鼻子,迫的苗苗險些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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