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在飛御和武昱因為那四個字而震撼失神的時候,衛淵已經走下了祭壇,只一招手,山風引動,這少年道人踏風而行,越過了層層的山巖,來到了朝歌城外,祖脈之山的山巔。 衛淵遠遠望了那座朝歌城一眼,盤腿坐下。 這一次沒有再用手掌貼著山巖,他的一縷神魂意識已經自然地深入到了祖脈當中,順著巖石的軌跡,抵達了山腹空洞的祭壇,而后以這一座山的地脈靈氣重新構筑出了暫時的身軀。 駁獸原本正在休息,察覺到衛淵的氣息,雙瞳微亮,一下跳起來。 口中發出猶如戰鼓亦或龍鳴的聲音跑過去。 衛淵無奈伸出手,讓奔來的駁獸停下來,在駁龍的頭頂按了按,而后望向前方,看到了盤坐在那里的商王武乙,直到走得近了,衛淵才發現,那根本不是盤坐在地上。 武乙已經失去了雙足,他只能坐在那里。 那一條猶如虎爪和人相拼接起來的手臂也已經被斬斷,只剩下大臂的部分,四肢唯一完好的只是左手而已,一身原本骯臟泥濘的衣服,變成了整潔素凈的白袍,看上去莊重而隆盛。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穩穩地坐在那里。 武乙睜開眼睛。 “你來了。” 衛淵心境涌動,拱手微微一禮,然后,未曾流露出可惜或者憐憫的神態,只是微笑道:“王上,久候。” 他微微掀起道袍衣擺,坐在了武乙對面,看到武乙背后那一座三千年所繪制的朝歌城,聲音頓了頓,道: “祭祀,馬上就要開始了。” 對面商王眼中,那雙暗沉的,波瀾不驚的眸子里微有流光。 …………………… “你們說什么?!” 老者低聲地驚呼,失去了往日的鎮定和冷靜。 飛御和武昱把衛淵所說的話,尤其是那句,這一次參與祭祀的主體不是他,而是帝神武乙告訴了太師,老太師失神許久,像是沒有了歲月沉淀的智慧,就如同個年輕人一樣快速地左右來回踱步。 而后決定,立刻按照衛淵所說的規格去準備。 飛御和武昱飛快地把要求告訴了祭祀的人們。 三百年一次的大祭是商人的傳統,比起普通祭祀來說,只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參與的人數規模,遠遠超過了一般的祭祀,很快地,消息傳遞到了朝歌城中,正在勞作的人們,正在磨礪兵器的老者,正在努力鍛煉的孩子,家中織布縫衣的女眷。 他們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穿上了那件只有祭祀時才會穿著的布料衣服,而后出現在了街道上,帶著期冀和渴望,朝著那座祖脈而去。 …………………… 終于, 祭祀的儀式開始了。 伴隨著沉重樂器的聲音,莊嚴浩大的禱告聲音,人們起舞的時候,腳步踏在山石和臺階上的輕微震動,成千上萬,乃至于十萬地匯聚起來,就像是波濤,哪怕是在山腹內部的兩人都能夠聽得清楚。 商王武乙失神,他那唯一的完好的手掌,輕輕拍擊著地面。 嘴唇開合,無聲呢喃著祭祀的詩篇。 衛淵道:“我們也上去吧。” “上面的風景更好些,朝歌城的百姓也在期待見到帝神的風采。” 武乙沒有回答,衛淵微微一笑,手掌在地面上按了下,而后這座山的靈脈涌動,將衛淵的這一縷靈性和本身就是真靈為主的武乙送到了山巔之上,在比祭祀的祭壇還要高的地方,山石隆起,變成了一張案幾。 衛淵和武乙分別坐在兩側。 衛淵背對著朝歌城。 所以武乙能夠看到那一座城池,這個世界的大日緩緩升起,陽光落在那朝歌城上,城墻,街道,房屋,仿佛一切都熠熠生輝,正如同武乙那三千年的夢境,他看著失神了很久,最后也只是微笑著呢喃: “好啊,好。” “真好。” ……………… 在祭祀的隊列里,老太師在最前。 飛御和武昱緊隨其后。 當他們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在祖脈最高處相對而坐的兩人,感覺到了坐在衛淵對面的,武乙身上那熟悉無比的,純粹的鬼神的氣息,三人都思緒凝滯住,而后,老太師最先反應過來。 他的手掌都在微微顫抖。 “帝神,真的是帝神……” “帝神果然還在,祂們沒有拋棄朝歌。” 他整理衣著,如同回到了少年時期那樣,用力地呼喊著神祇的名號,而后,就像是會傳染一樣,前來參與祭祀的所有商族遺民們,都齊齊地高呼著帝神武乙的名號。 混合著莊嚴厚重的編鐘曲調,像是要沖上天穹。 武昱回過神來,神色仍舊激動,他低下頭,讓旁邊那個被選出來的小女孩,捧著朝歌城外的花束為鬼神送去,在壯闊的祭祀曲調里,那穿著白衣的小姑娘抱著一束花,一步步走到了高處。 武乙的身軀突然散發出白色光芒,將他的雙腿,手臂都籠罩起來。 那小女孩還有些懵懂,不是很明白那些大人們為什么會那么地激動,她之前還在工作,在幫著母親把種在院子里的菜用鐮刀割下來,只吃葉子的話,根部留在地里,過上一段時間就又會長出來。 她看著武乙,覺得心里還有些好奇,這就是鬼神么? 和文章詩篇里面的,似乎不一樣呢。 在祭祀的曲調變得悠揚的時候,她才記起來自己來這里是要做什么的,慌慌張張地舉起了手中朝歌城生長的花朵,雙手捧著遞向了武乙,后者坐得端正而穩定,斷裂一般的右臂扶著石桌,伸出了完好的左臂,接過了花朵。 那小女孩這個時候才注意到,自己來地太過慌慌張張。 手掌上還沾染了些泥土。 正有些害怕擔心,但是那位鬼神卻并不在意這些,對面的少年道人也只是微笑,打消了小姑娘心底的擔憂,武乙望向這個孩子,看出了她剛剛眼底的疑惑,問道:“怎么了?” “啊,沒什么沒什么……” 那小姑娘搖了搖頭,又有些遲疑,道: “只是覺得,您不像是傳說里的帝神呢……” “沒有那么地高,沒有那么遠。” 她想了想,笑起來道:“就像是路邊會遇到的阿叔一樣。” 武乙凝滯了許久,就當這個孩子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的時候,聽到了溫柔的聲音:“嗯,本來就是啊,我只是個人。” 武乙把花放在了桌子上。 把最后完整的,人的手臂伸出。 放在了那孩子頭頂,頓了頓。 然后小心翼翼地柔和地放下去,揉了揉那孩子的頭發,感覺到了發絲的柔軟,感覺到了血肉的溫暖,至此,王的心中再沒有一絲絲的雜念和瘋狂,只有平靜溫柔的安寧,仿佛尋到歸宿。 三千年羈旅,終究是有意義的。 他輕聲道:“謝謝你。” ……………… 那孩子帶著不敢置信的欣喜和激動走下了這山峰的高處。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