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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二十五-《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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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雪在寒風中如約而來,若鵝毛般飄飄灑灑四處蔓延,山水依舊,面目全非。屋子里燃了炭火,燒的正旺,柳延站在窗前攏緊了衣襟,身后是火盆里火花四濺的“畢剝”聲,面頰有著寒風席卷的冰涼,一時冷暖兩重天。

    沈玨取了些花生毛栗進屋,門被打開時,雪花和寒風一起呼嘯著沖進來,他急忙轉身,掩好門,將手中干果一股腦扔進了火盆里。用火鐮撥弄著,看著窗邊人影道:“夜里寒,爹要不要燙壺酒吃?”

    柳延點點頭,對他道:“燙一壺給許明世送去。”

    沈玨燙了兩壺酒,又端了些糕點送進許明世房里。許明世裹著厚厚的棉被,畏寒似地縮在床頭半寐半醒中,聽見房門被推開。只點了一盞油燈的屋內并不明亮,影影綽綽中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桌邊,正微傾著身子,將手中物事擺放在桌上。

    許明世睜開眼,看了許久,直到那人將點心一一擺好準備離去,才出聲叫住他:“小寶。”

    背影停頓了一下,轉過身來,年青人特有的清亮雙眸,在暗處也精光四溢,如出鞘的利刃,筆直朝他射來。

    裹在身上的厚重的棉被,仿佛也失去了御寒的力量。許明世不自禁地再次抓緊了被子,將自己裹的更緊了些,噤了聲。他知道眼下是該低眉順眼時候,這對父子待他不薄,恩義厚重。況且在這個身強力壯的年青人面前,他不過是一個朽而無用的老頭。

    或許是真的老了,神智昏聵,老而癡傻,許明世聽見自己又挑釁了他一次,說:“小寶。”

    陰影很好的藏起了沈玨的臉,沈玨站了片刻,沒有說話,轉身離去。

    他走的很快,如果不是木門打開時流過的寒氣,許明世甚至以為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夢里他對著那個孩子,喚他的乳名。如果這不是一場夢,那么在很久之前,許明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里有他的至交,有他的知己,也有那個小小的孩童,對他帶來的禮物歡天喜地,用童稚的聲音喚他——許叔叔。

    許明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老到一無是處,只能懷念從前。那些記憶里的細枝末節,曾經以為早已遺忘的東西,都在他老去之時,嶄新的重現在眼前。那么清晰,那么真實,仿佛就是昨天。

    原來,他從未忘懷。

    沐浴過后柳延披著棉衣,坐在火盆旁烤干濕發,一邊用火鐮在盆中翻攪,夾起那些被埋在灰燼里烤熟的果實放在一旁的碗碟里,沈玨拿起花生,剝開麻殼后緊跟著紅衣也在揉搓中散開,他輕吹了一口氣,紅衣粉粉落地,留在他掌心中的,是一粒粒溫香的果實。

    在軍營里的時候,沒有戰事的冬天,他們也經常這樣,不論外面大雪飄飛寒氣肆虐,軍帳里漂浮起來的,是食物的芬芳,和溫暖的火焰。

    還有裊裊酒香,仿佛冰天雪地里的熱泉,浸潤全身。

    沈玨把這話說給柳延聽,柳延聽著,飲了酒,卻在笑。

    沈玨不知他在笑什么,有些莫名。柳延道:“那時我總在想一句話。”

    “什么話?”沈玨問。

    柳延搖了搖頭,只是笑而不答,頗為神秘。

    沈玨見他臉色神情似有揶揄,也就不問了,只道:“不想說就不說,反正爹也不是什么好話。”

    柳延瞅了瞅他,道:“真不想知道?”

    “不想。”沈玨堅決搖頭。

    “真不想?”柳延又問。

    “說了也不聽。”沈玨說。

    柳延瞇了瞇眼,等了片刻才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壞話,那句話你也學過。”

    “是么?”沈玨傾過身:“我學過?書里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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