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家人-《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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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日,山莊又一次熱鬧非常,只因沈大公子又從鬼門關繞回一次。
喧囂聲中的沈清軒安之若素,一襲月牙白袍,坐在椅上微笑著,欣然接受各方傳遞來的關切之辭,頷首傾聽,謙遜有禮,端的一派儒雅風流。
惹得惋惜聲又是一片,都說這多好兒郎,偏偏命運這般捉弄。
沈清軒對這些憐憫話已練就一身銅皮鐵骨,聽在他耳里,自是不痛不癢。卻觸動一旁的沈母心思,幾次落下淚來,又怕沈清軒看見更添難過,連忙避過頭去拭淚。
她這番動作,又怎能躲過沈清軒的利眼,可母子連心,沈清軒知她心里所想,所以也裝作不曾看到,將視線轉到他人身上。
待酒宴開席時,沈清軒便讓丫鬟推著離席而去。人人都知道沈清軒身子骨孱弱,不善飲酒,兼大病初愈,更不能陪客勞神,便一一囑咐他好生歇息,待沈清軒離開后,才舉杯暢飲起來。
沈清軒回到房中,透過窗欞聽了會外面的嘈雜,暗自冷笑。這樣的酒宴也不知開了多少回,也不知將來還要開多少回。誰知道呢?
就算伊墨援手,讓他一年過后與常人無異,卻也不知將來又會遭些什么磨難。
風水輪轉,世事無常。
自冰窟里被人救醒后,沈清軒才領悟父親經常念叨在口中這八個字的含義。
誰又料想的到,那溫柔婉轉,含羞帶怯嫁入沈家三年的小家碧玉——往日里對他愛護有加的二娘會使人險些要了他的性命呢?
想都不曾想過。
甚至現在想起來、隔了這么多歲月再次想起來,依然有一種被至親狠狠背叛的傷痛感。
正出神間,院中突然傳來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那腳步極是輕快,又帶著急切,以及官靴特有的重音。沈清軒暗沉的目光微微亮起,臉上始終掛著的微笑也露出幾分真意。
“哥哥!”房門猛地被推開了,帶動了些許塵埃,陽光自外照射進來,浮塵的起舞間露出一張眉目清朗的臉,因是親人相見,那張英氣勃勃的臉上帶了些孩童才有的莽撞。
見兄長坐在椅上,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年輕人也窘了一下,忙收回手,恢復幾分穩重,才施禮道:“哥哥?!?
沈清軒招了招手,將人喚到自己身邊,才攥著他的手將那高大的身子拉下來,手指慣性的在對方額頭上彈了一下,開口無聲的道:我以為你長進了些,怎么還這么橫沖直撞。
兄長的唇語,沈楨自幼就看得懂,連忙一手揉著不痛不癢的額頭,哼道:“我倒想含蓄些,就怕把你唬的不認我這個弟弟。”
沈清軒聞言笑了,在那束的整齊的發冠上撫了撫,問: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我?
“哥哥大病初愈,我不來看怎么可以?”沈楨蹲著身子,一手撐在兄長腿上,湊到他面前撒嬌,如兒時那般,眉眼間滿滿的血濃于水的親人間才有的信賴和依戀,沈清軒望著那張神似二娘的臉,只覺心中平靜,對著這張從小膩歪在身旁的臉,實在起不了恨意。
即使明知道,自己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因為這個人。
那年剛剛滿周歲的,沈家次子。
沈老爺曾一手摟著長子,一手托著尚在襁褓中吮著拇指安睡的次子,與兩位夫人面前,充滿得意的說:來日我這長子就光耀我沈家門楣,拜相封侯。將來我等老了,養老送終的事就靠這小家伙,如此,我沈家一家,算圓滿了。
言中的期許之意,全部落在年僅七歲的沈清軒身上。
他只看到長子聰慧,盤算這沈家門楣,卻不曾看到身前兩位夫人的微笑,其中一張臉上的微笑里,藏了多少不甘與委屈。
憑什么,僅僅因為是次子,就落得個圈養在家,一生碌碌無名的前途?
婦人思路狹窄,其時并未想過,人各有命,若其子果然爭氣,沈老爺又怎么會不顧其前途。不過是興高采烈時,信口開河罷了。她卻當了真。生了歹心,害了沈清軒一生。
待她終于想的明白,大錯卻已鑄成。
拍了拍膝上趴著的青年背部,沈清軒望著他道:入了仕,刀槍也就落下了吧?
沈楨連忙搖頭:“哪有的事,哥哥不信我們去院里,我舞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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