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賈母、賈政、王夫人、探春、寶玉幾個在正廳落座,看看與昔年毫無變化的廳中擺設(shè),又看看門外崢嶸錦繡的花園和金碧輝煌的亭臺樓閣,心里很有些感觸,不知不覺眼圈便紅了。 賈赦與邢夫人走在當(dāng)先,甫一跨入門檻便被賈母舉起拐杖狠捶了一頓,口里唾罵不止,“好你個不孝子,自個兒跑去江南享福,倒把老母扔在京中不管,你也不怕遭天譴!我打死你個不孝子!喪了天良了……” 賈赦見她臉色蠟黃,身形消瘦,絲毫未見昔年紅光滿面的健康之態(tài),很不敢反抗,只抱住腦袋硬捱。邢夫人上前攔了兩下,反成了老太太最主要的泄憤目標(biāo),拐杖如雨點般落下。 趙姨娘緊跟而來,不陰不陽的笑道,“喲,老太太好大的威風(fēng),不是說病得下不來床了么?果然是訛我的!” “你,你怎在這兒?”賈母幾個俱是一驚。探春趕緊用袖子捂住臉,不敢與她相見。 都道惡人還有惡人磨,別看賈母在賈赦這里威風(fēng)凜凜,到趙姨娘跟前就啞了。她也不是未曾鬧過,當(dāng)年賈環(huán)剛走便打上門,硬說趙姨娘那幾個鋪子是偷了賈府中饋才開起來的,要她把銀子吐出來。趙姨娘二話不說,穿上斗篷便要拉她見官,把這事掰扯清楚,又給她看了那些鋪面的契書,卻是落得五王爺、證圣帝等人的私印。找她晦氣,與找五王爺跟皇上的晦氣無異,告她偷竊,與告五王爺跟皇上偷竊無異。 賈母嚇得膽兒都裂了,趕緊帶著王夫人幾個灰溜溜的走人,硬捱了些日子又找上門,哭求趙姨娘接他們?nèi)敫幼。热舨粦?yīng)便吊死在她府門口。 趙姨娘冷笑,當(dāng)即使人在門梁上栓了一根麻繩,拽她上前投繯。賈母哪里肯干,再次灰溜溜的走了。 鬧了好幾回,回回吃了大虧,賈母終于消停了,只不時讓探春上門討點小錢勉強度日。 這次找賈赦,卻是打著同樣訛詐的念頭,卻沒料還未開場,又碰見趙姨娘這煞星! “這是賈府,我姓賈,怎就不能來了?”賈環(huán)施施然走入正廳,道,“我與二房恩斷義絕,卻未與大房恩斷義絕,只要榮國府做主的還是大伯,就依然是我本家。” 賈赦聽了這話,被老娘打彎的腰立時抖擻了,底氣十足的問,“母親,你直說吧,鬧這一場意欲何為?” 賈母幾個怕賈環(huán)怕得要死,卻也過夠了苦日子,強撐氣勢道,“我要分家。把賬本、地契、庫房鑰匙全都拿出來一一清點籌算,再請幾位族老做中人主持你們分家,你六,老二四。” 賈赦被氣笑了,道,“老二不但敗光了他自己的家產(chǎn),也把榮國府的基業(yè)耗的七七八八,還得罪了全族。他憑什么還能分走本該屬于我的家產(chǎn)?母親又憑什么認為族老愿意給他做這個中人?母親信不信,我倘若敲響祠鐘召集族人,說要把老二除族,大家沒有不同意的?母親,你莫逼我!” 賈母也慘笑起來,道,“老大,你也莫逼我。你若是不同意,信不信我立時碰死在門外的石獅子上,讓你一輩子扛一個不孝不悌的罪名,讓賈璉一輩子翻不過身來!” 趙姨娘用帕子捂嘴,假笑道,“老太太,趕緊的去碰!若是走不動道,我使兩個婆子扶你!”話落沖宋嬤嬤揮手。 賈母這次不掙扎了,果真隨著兩個婆子走到門外,使勁兒往石獅子上碰。為了賈政和寶玉的將來,她這條老命算是豁出去了。 寶玉還懵懂無知,用怯弱的目光打量座上眾人,又偷覷賈蘭,被他狠啐一口后眼圈慢慢紅了。賈政與王夫人卻是曉得賈母此番心存死志,不但沒攔阻,反期待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看向賈赦與趙姨娘的目光中飽含毒液。 賈環(huán)見了他二人情狀,心中微微一動,又聽門外一陣驚叫,卻是兩個婆子抬著頭破血流、氣息奄奄的賈母進來。所幸趙姨娘遣她兩個跟著,關(guān)鍵時刻拉了一把,否則真讓賈母碰死在門口,賈赦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更有賈璉前程盡毀。 為了賈政和寶玉過得好,賈母可以拉所有人墊背。該怎樣偏心、自私、涼薄,才能做到此等地步? 賈赦心里涼颼颼的,恨不能賈母真?zhèn)€碰死,一了白了;又怕她果然碰死,害了全家,糾結(jié)苦痛之下臉龐都扭曲了。 賈母睜開雙眼氣若游絲的催促,“分家,快分家,你六,政兒四!” “不行!五五!”王夫人忽然跳出來說話,還攔住欲出去尋大夫的賈璉。 賈寶玉完全嚇呆了,木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探春忙撲到賈母身邊,用帕子捂住她不停流血的額頭。賈政以手掩面作沉痛狀,儼然是想躲在賈母和王夫人背后坐享其成。 賈璉繞了幾圈依然被王夫人攔住,只得沖門外的小廝揮袖,命他去請大夫,咬牙啟齒道,“五五?你做夢呢!不如把爵位也讓給你?” 一直沉默不語的賈環(huán)忽然發(fā)話了,“行,便把爵位給他們吧,這榮國府也不要了,我另外給你們尋住處。”他轉(zhuǎn)臉朝賈赦看去,一字一句慎重問道,“你敢是不敢?信不信我?舍不舍得?” 第(1/3)頁